想起父亲,就想到了他平凡的人生、平和的为人,和那一颗可以经得起生活历练的平常心态。在物欲横流的时代,这一颗“平常心”越发的显现出了它的韵味和它的伟大。
父亲有“才”,不是简单的拥有“才气”。二十来岁时的父亲在山东老家就远近闻名,吹、拉、弹、唱、无所不能。笛子、口琴、小提琴、二胡、手风琴拉得、弹得出神入化。
唱得更是婉如天籁飞音,无论是吕剧、评剧、越剧还是现代歌曲都会让人随着歌声而思绪飞扬。
父亲从来不讲他以前如何风光的事,只有妈妈有时还陶醉在丈夫那时无限的荣耀里。一日才在大姐的嘴里得知,父亲和母亲恋爱时的浪漫。每当在母亲的村子里有笛声飘过,村里人就会马上知道,这是母亲的男朋友又来了。幸福往往就是回忆中的那些片段,珍藏在母亲心底最深处的那些感动里。
父亲的“画”,更是画中极品,梅、兰、竹、菊、青松还有那流淌的山泉,林中的小鸟,荷上的蜻蜓,梧桐下捉虫的鸡雏都是那样的让人意境翩翩。于是,从父亲的画中,我渐渐的体会到了,“若想寒梅吐芬芳,需经一番风霜苦”的梅之傲骨;喜欢上了“雪压竹头低,低下欲沾泥;一轮红日起,依旧与天齐”的竹之个性;敬佩“大雪压青松,青松廷且直,若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的松之高洁;还有菊与荷一如白玉般高雅的品性。于是,十几岁还不真正懂得什么叫“生活”内涵的我,就信手写下了“我不乞求生活能一帆风顺,只希望在逆境中足以航行!”的座右铭。
父亲的潜力在七十年代,那样一个时常宣传毛主[xi]和其它英明领袖,宣传党的岁月里得到了发挥。编排文艺节目,照像,画伟人像,往往父亲忙得不亦乐乎。好事传千里,父亲的名气就象他的音乐一样,飘出他居住的村子。
地方(市)文化馆闻知了多才多艺的父亲,就到大队要父亲到城里文化馆。那时的父亲是队里的台柱子,大队觉得人才难得,说什么也不放手。而市也加大力度的挖父亲的墙角。如果说选择任何一方都是痛苦的话,我想父亲的放弃所有荣誉和仕途也许不无他的道理。在我出生只有22天的时候,父亲决定了闯东北行程。尽管市里再三派人到东北找到父亲,并给开出了各种的优惠政策,要给全家人一年的口粮,还有工资待遇,但这些诱惑都没有成为父亲改变初衷的借口。
再见父亲时,我已经呀呀学语。坚强的母亲领着我们姊妹五个与父亲相会在东北。身在东北的父亲依旧洒脱,给像馆画布景,大商店画宣传广告,家具上烙画,玻璃上油漆画。
父亲“正直”,不求名利。正直的他在家里无米入炊,人人都去拿生产队的豆子回家充饥时,他也在拿了以后再送回去。正直到他的书画界的好友在自己权力所及的范围内,要把我家所有人的户口变过来时,父亲拒绝了。在那个有“红卡片”就有口粮的年代很明显父亲拒绝的是什么,那是一家七八口人的口粮和身份的象征啊,要省去父亲和儿女奋斗好多年的气力。可是,父亲凡事从不强求,也从来不愿意欠一些无谓的人情,宁愿在苦累的生活中活得踏实也从不走捷径。
父亲的“品质”如他画的梅、兰、竹、菊一般高尚。从我懂事起,家中就一直困难,但从来就没断过养人,父亲看到谁家的条件不好或孩子没事做,要饭的要到家门口,他都留下不但供吃住,还免费教人家学画画或木工活,好让他们有一技之长,不用在吃苦受罪。记忆中在我家吃住过的大约有十七、八人。虽然他们现在有的都杳无音讯,但父亲的心态非常平和,因为做时就没想过要他们回报点什么,只有听说如今他们都生活的不错,也就是父亲的幸福了。
记得家中过年都很紧巴时,爸爸依旧把兜里仅有的20元钱送给了困难的人家,并把家中母亲新买的暖瓶拿出瓶胆换上旧壳,骗母亲说打坏了,然后送到别人家去,撒谎的原因就因为那家比我们更穷。家中抱回过好几个别人家的孩子,印象中有一个没有膝盖骨,腿朝后长的,两个从小瘫痪的。那时家中还有我们姊妹五个,由于父亲的乐善好施,几乎没有往家交过多少钱,还好,我的母亲善良又能干,嘴上唠叨着父亲不象个过日子的人,却还帮着可怜的他们缝缝补补,洗洗涮涮。没有富足的财力物力,更解决不了所有人的困难,父亲告诉他们,只要学会了手艺就有饭吃,于是便打开自己身上的锦囊,倾其所有一一手把手相传。就连一棵几十年的大树,城市规划要盖楼,正离树不远,父亲都担心在规划之内,让我一跑再跑,再找有关部门说说,千万不能只为了盖楼挣钱而忘记了绿化,一棵老树不止是几十年的生命,它更象征了城市的素质与文化。
到底是父亲的感染还是遗传我不知道,只知道从青少年时期直到中年,在不知姓名的人的身上我也跑了十几年的行程,花了数不清的铜板。十几岁时我和朋友打的赌就是将来要开一个“福利院”。
父亲头发白,我们长大了。没看到父亲的存折上有多少的钱,但是父亲似乎告诉我们又似乎自言自语说:小鸡长大了,都要自己刨食吃,只要饿不着就行了。我们似乎又都很懂事,于是,知道什么叫自强不息,自力更生,什么叫随遇而安。就连上学父亲都没有给我们定位在哪个学历,所以,我们没有一个是大学生,只有哥哥的学历是高中,我的是初一,三姐的是小学毕业,大姐也因为家庭困难,二姐有病只读了几年书。有时也有过很多想法:如果,父亲对我们再严历一些也许会更好。可是细想一想,该怨的只有自己,当时胸无大志。
不过还好,姊妹五个除了二姐有病什么都没做,其它四个虽说不懂水性却都在海中成了弄潮儿,心中穿着补丁衣服,却走在潮流的尖端。
父亲一生爱“画',哥哥的行业可以不用笔就能画出喷出各式各样的美景;父亲一生爱“花”,家中屋内屋外都是花,而我从事的花卉行业也算是圆了父亲的夙愿;父亲爱“书”,三姐和姐夫经营着的书,古今中外,大书藏书应有尽有;只有大姐经营的服装行业与父亲的爱好不太着边,却也拥有了几十万的固定财产。二姐的一生应该是最为不幸,儿时,可恶的病魔就占有了她正常的神经。不过,上天却赐给了她一双聪明漂亮的儿女。纵然她的一生有苦有乐,习惯了拾拾捡捡的生活,却也多了一份坦然。(当然我们的个性里也有太多母亲的影子)好管闲事,打抱不平成了家中老少三辈的通病。最遗憾的就是我们的嗓音没有一个象父亲,即使会唱歌却也属于五音不全。
父亲上了“名人”大辞典很少有人知道,自己创意的汽球画、胶皮字、牛角画,自制的花盆天下无双;研究出的中国汉字演变图也并没有申请专利。上山挖回的树根陈列的屋里屋外,更有艺术的精品也曾获过奖项。刚柔并济的太极让父亲赋于了真正的生命,不为官却“一生清廉”,两袖清风携带着“世人重担'。布衣暖,菜根香、汤虽清淡和母亲共同享受着的却是人间最美、最伟大的平凡;
父亲虽平淡的生活却演绎着不平凡的一生,你们说,人生在世,我们一生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也许我平实的文字表达不出对父亲的崇敬,也诉说不了对父亲的感激,但是,父亲所给予儿孙的财富,让我们此生、来世、下一代总也享用不完。
题注:今生有这样的父亲是我们的骄傲,父亲也从来就不知道世上还有个父亲节,可是做女儿的我记住了,所以,在六月的第三个星期日来临的时候,就暂且写下这些文字以示对父亲的慰问与祝福。因为,这一阵子的生活忙碌也许会让我有很多的疏忽,就提前祝我的父亲“节日快乐,永远康健”。也祝普天下的父母幸福安康,安度晚年。希望天下的儿女都能感激于父母的抚育恩情,在有生之年尽自己所能不给我们的父母留下太多的遗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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