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返乡旅途结束的日子。凌晨5时50分从邻水县城出发乘车赶往重庆江北机场转乘8点25分的飞机，10时飞机着陆广州，再换乘机场快巴、的士，中午11点半终于进了自己的小窝。那一刻有些恍若梦幻的感觉，直到此刻安静地只剩下我一个人，心里才有了实实在在意念：家乡，已在千里之外，而我，又开始了想念。

算起来我回家也近20天，可每一天除去吃住，几乎所有的行动都有具体的用意和价值。事前计划周全，实施过程尽可能松弛有度，忙而不乱，更主要是顾全大局，避免出现大的疏忽和遗漏，留给自己的清净和空闲不多。

我的行程安排主要分为习惯性和自主性两类动作。

习惯性地窜门走亲戚，这要占去我大部分的返乡时间。这是我第一次从外地重返老家时，由父母引导养成的习惯。从大姑妈到二姑妈，再到姨妈和舅舅，顺便也看望各表兄弟姊妹；接着是婆家、娘家的老人和姊妹，横纵交织成网，我必须带着孩子尽力去熟悉这大致血脉，这是传承，当初父母也带我们这样走过。

除去舅舅没能见到外，其他长辈我都一一拜访到了。长辈们多数是70以上的高龄老人，身体都还比较好，父母在各自的三姊妹中都排行最末，相比他们更显精神抖擞。母亲近两年也有高血压和心脏供血不足的病患，父亲也有糖尿病的初期征兆，有幸对症下药控制了病情，再加上父母积极加入打拳舞剑的行列，接受了乐观朝气的生活理念，每日晨夕准时出现在老人锻炼的队伍中，他们轻歌曼舞，自信从容，带给我们以欣慰和感动。

两个姑父都已过世，单过的大姑妈在我们眼里总是多了孤单的清冷，但比起二姑妈却显得清闲自在。二姑妈家的二表姐幼年身患脑膜炎导致智力低下，虽然也成家生子，生活自理非常勉强，抚养孩子的重任自然落到了二姑妈身上。年过80的姑妈腰身有些佝偻，满头白发在风中翻卷成花儿，看到她说起二儿子邀她去成都过春节的欣慰表情，我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心里总是设想：要是二姑父还在世，那该多好！

姨妈的身体更令人担忧，体质生来就单薄，偏偏儿女成群。柔弱的她常年小病不断，大病也不时凑热闹，多次有惊无险地迈过了75岁的门槛。前不久她又深感不适，去乡镇医院仅做了简单的输水处理，几天下来病痛一直没减轻，身边子女也盲目遵从医生意见，我父母闻讯赶去，建议做了常规b超，才发现胆囊肿大，对症下药病情有所缓解。可没过多久，她病情再次加重，被子女艰难带到（行走都困难）重庆一家大医院，诊断结果居然是肝硬化，腹水严重，进食都成了问题。

父母对姊妹的无私关爱和照顾，一直是我们心中的榜样。这次，他们心急如焚，亲自领着我们几姊妹赶去姨妈乡下家中探望。距离自己上次去姨妈家，已经有十年之久，还是辞掉公职以前。房屋已经由当初的低矮土坯房变成了光亮的水泥楼房，7个儿女文化不高，但都靠着外出打工致富了。那些年，儿女几个都把孩子丢给了姨妈姨父，十年前我去看到的，仿佛两个老人家开了一小型幼儿园，大大小小一大群，追追打打，哭哭闹闹，还有一个被烫伤的小不点需要照顾，大热天的，我们没停留多久就起身走了，因为实在不忍心看下去，再怕给他们添麻烦。

这次看到的姨妈姨夫更加年老体衰，儿女也闻讯赶回来了，当年的孙子辈们也都成人，个个青春芳华。拉着姨妈皮包骨头的手，看着她干瘪泛青的脸，我只能简单地拉拉家常，再把儿子带到她跟前，听她轻声欢欣的感叹，我的笑容不比哭好看。姨妈非常善良能干，在艰难岁月里，她给了我们许多关爱和温暖，最怀念的是她做的手工布鞋和美味咸菜。

儿女多，家事复杂，姨夫姨妈有些无所适从，在夹缝里委屈着自己，还是引来晚辈的不满和争执，特别是在老人晚年治病需要出钱出力的时候，晚辈们表现出的退缩和推诿让老人心生凄凉，寒心啊！

在我们面前演唱的和谐景象随着我们一行人的离开转眼化为泡影，当场就有两姐弟旧事重提，脸红脖子粗的争吵起来，听说姨父伤心地大哭了一场。养儿防老难道真的只是空话？起脚离开故土的时候，听闻姨妈病情好转的好消息，看来老天有眼，希望姨妈这次能战胜病魔，和姨夫晚年真正享受到多子多福的好运！

婆家家公已在五年前故去，高大能干的婆婆晚年也病痛缠身，但仍坚持住在偏远的乡下。每日里背着不到2岁的小孙女自得其乐。她朴实节俭，给她钱，她省下大半存银行，买给他好吃的，她却一盆盆一碗碗往乡邻家里送，我们心疼埋怨，她总是说：“我吃得了多少？用得了多少？你们的钱也不是白来的，该省就省。平日里大伙儿待我这老太婆不薄，有机会当然该表示一下意思，有来就该有往！”

瞅着家里简陋整洁的摆设，我需得用心算计买一些实用的物件，价钱不能昂贵，关键是合用。当初给她买了一个电饭煲，就被她当成了负担，怕烂掉不得不每个月勉为其难用一次。经不起我们的几番催促终于狠下心花了4佰多元买下的羽绒服，也难得在大冬天穿上一回。

她身体不好，可偏偏坐不了车，也不愿意去医院全面诊治。好在大哥家的儿子学医，遇上大病小痛的，他能及时上门诊治和关照。

回去呆了六天，有三晚我都睡在婆婆的脚边，陪着她絮叨到深夜。我非常珍惜回家的每分每秒，平日里堆积的思念和亏欠都试图在短暂的时间填平，怎么尽心尽力都不为过，婆媳也是前世修下的缘分，近似母女情深。在过世已经五年的家公坟前，一群晚辈燃香叩头，那一刻，我深刻体会，尽孝需当紧，父母膝前承欢是何其珍贵。父母的家，永远是自己心目中最温暖的天堂。

自主的行动由于这次返乡时间充足，这次的花样多了些。每日早晨，都随儿子吃特具地方特色的炸酱面，也是儿子在广州经常念叨的家乡记忆。只是难为姐姐一家的积极配合，我们把每一次返乡探亲的叨扰看成了理所应当，我们是姊妹，这就是最响亮最幸福的借口。独生子女的下一代，以后只能在表兄妹中寻找这样的幸福了，带儿子认亲就算是我为他们搭桥铺路了。

和亲人逛菜市场或者大街小巷，也是一大乐趣。看着好吃的忍不住嘴馋买上点品尝一下，试图依靠味蕾找回久远的感觉；突然碰到一个多年不见的乡亲或者朋友，又引来一段回忆和感慨；回忆之前成了我返乡的主要心境，深觉岁月无情人老去。

母亲对往事就有非同一般的好记性，我随便一个话题都能引出母亲一段生动细致的回忆，听母亲唠叨也是我们接受感恩教导和尽孝的方式之一，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也好似遗传了母亲的天赋，儿子也开始投诉我唠叨了，原来，往事不如烟，只是要在适当时候才会清晰回放。

我上网成性，3天不摸电脑有些怀念键盘的味道，忍不住让小侄儿带路泡了一次网吧。看着网吧内一张张稚嫩的面孔（几乎都是中小学生），特别是看到一个抱着书本急急忙忙赶来侯在一旁的学生，我倒有些仓促不安。这样场地显眼，设备一般，一小时收费三元的网吧随处可见，主要客源是包括学生在内的未成年人。我进的这家网吧至少有近60的桌位，但座无虚席。小侄儿也是网吧的常客，虽然长辈们严加看管，但还是防不胜防，哪怕一元钱上二十分钟，网吧也会昧着良心成全。真的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样的网吧得不到治理，将有多少孩子被贻误终生。

前些年，家人因为大侄儿上网成瘾荒废了学业而痛彻心扉，现在小侄儿又有重蹈覆辙的倾向，这难道不是网吧泛滥的恶果？我很诧异于相关部门的麻木和纵容，怎么都不该也不能将这样的网吧和麻将馆等同对待，成年人休闲娱乐，无碍社会和谐还说得过去，孩子毕竟是祖国的希望和花朵！政府部门对当地物质建设的投入足够深入细致，处处新气象，大家有目共睹。但孩子成长的天地应该是光亮的，什么时候还家长和孩子一片纯净的天空？

离开前，我还赶巧参加了高中同学的团年饭。大伙儿都拖儿带女地欢聚在一堂，推杯换盏间，同学间纯真的友谊融化了心头的凡俗沉重，在后来的卡拉ok和烧烤节目中，大家更是率性而为，返璞归真。毕业后个子窜出一大截的平中同学还是那样的调皮童真；当初那个爱脸红的良彬同学居然有副金嗓子，让我们在他舒缓优美的歌声中沉醉；在甘孜工作多年的伟权同学深情演绎了一首特具民族色彩的《康巴汉子》，在我们的眼里，他已经是一个地道的康巴汉子了，还有……虽然相聚短暂，但同学情谊一直深藏心灵最深处。

走了，远了，家乡的山和水，家乡的人和情，我将永远用心和你们梦中亲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