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高亢而又悠长的唢呐声在村子的上空响起,这声音是吹响的集结号,它告诉同宗的男女老少:前几天就卧床不起且滴水不进的村长的父亲咽了气,马上得到村长家帮忙!
所有在家的男女老少不分能力大小全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村长家的院子里。
知客办东根据自己掌握的各人的能力事无巨细地开始对站在院子里的所有人逐一进行分工。大到记账收钱,购物买菜,扯白布,小到谢孝,拿烟送酒招待伺候客人,抬灵柩的八大仙,陪阴阳先生看地,掌管灶台事务等都安排得周到妥贴。于是乎大家按照自己的分工井然有序地忙活着。
吹鼓手变换着调子摇头晃脑地吹奏着时下流行的曲子,那神态是在众多的对唢呐吹奏丝毫不懂的人们面前显摆,展示自己酷透了的演奏造型,以引来众多的赞许目光。倘若人群里才有那么几个指指点点的人在议论,便更加来了劲,摇摆的幅度更大,造型更加刻意。穿着一身白的孝侄贤孙站在路口的两只填满麦草的编织袋旁,准备着随时给前来吊丧的客人行礼叩头。
最先是从邻村陆续走来吊丧的客人,接着是村长的亲戚朋友从远处风尘仆仆地赶来。有刚进院子就弯着腰捂住鼻子,强挤出几滴眼泪干嚎的女性亲戚,有提着大捆草纸匆忙赶来的远道朋友,有腆着啤酒肚子显出睥睨一切神态的村乡干部。一时间,熙熙攘攘,川流不息,谢孝的鸡啄米似地不住叩头,吊丧的不住拱手还礼,记账的一丝不苟地按序登录,打杂的忙不迭地招呼让座,递烟倒茶。
陆续的人流汇集在整个院落,一会儿功夫雪色的布便缠在人们的头上,挂在人们的胸前。整个院子里到处晃动着素白。
午饭开始了,人们坐在帐篷下谈笑风生,海吃猛喝,一个个喝得脸红脖子粗,吃得满嘴油腻,嗝声不断。少顷便杯盘狼藉。
接下去便是一系列的必经流程:烧铺,泼汤,白压压的一片在知客的指挥下跟着转来转去,最后转回院落继续着闲叙海侃!
最热闹数晚上。一阵激越热烈的唢呐协奏曲过后,就燃起了烟火,一串串礼花飞上天,炫目耀眼;一声声炸雷连成串,震耳欲聋。接着全村的男女老幼都搬来凳子,留够演出的空地,自动围坐成一圈等着演出的开始。开场的节目不是那么精彩,一段豫剧【朝阳沟】选段唱得年轻人不耐烦的唏嘘声不断,接着是一个男演员拿腔捏调唱着一首首新近流行的歌曲,最后是压轴的节目,也是人们渴盼已久的,最有刺激,最吸引人们的眼球的荤段子。一会儿功夫,就上来了一对年轻的假扮情人,他们以流行歌调,篡改的歌词边唱边跳,不仅唱得露骨,而且还不顾廉耻地动手动脚,极尽低级,极尽粗俗,真是不堪入耳,入目!观看演出的人们更是兴致极高且喝彩声不断,起哄声不断,直到节目结束后还津津乐道!
第二日,也是出殡的日子,公路上一字儿摆开了几十辆送葬的小轿车,一班唢呐开道,另一班唢呐断后,中间鞭炮隆隆,如状元夸官,似天子巡狩,真是八面威风!路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们指指点点,大致是说村长人缘广,场面大,有气派,把事办得风光,体面!
就在人们忙着出殡的时候,空落的灵堂里一位目光呆滞的老人在自言自语地说:“你爸,这样的风光场面你看到了么,享受了么?如果他们要是把这些钱给你治病,恐怕你还不至于走得这么早,怎么也能陪老婆子再过几年啊!”说到这里,从眼里滚出了几滴浑浊的老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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