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村里已作古数十年的人,还有那么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仲奇幺爷爷虽然出生在窝子,但婚后多年就搬到猴场牛角坡村寨奔堂舅王兴和居住,离开窝子整整十年才返回。离开原因有二。一是婚后无儿无女,幺奶为此暗地里在仲奇幺爷爷的堂弟堂兄及寨邻之间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事发后,脸面无放处,不得不离开;二是仲奇幺爷爷爱赌钱。赌输了就卖田卖地。卖到只剩下一块几亩大的窝地和一亩多大的田时,还想再卖。因为欠人家的债,人家逼得紧。无奈之下,还是我的曾祖父惠琳公与伯祖父渔扬公出钱给他还债,他分别写当纸(抵押文书)给两位老人。并载明,待他有钱时,可原价赎回。就这样,在自己成天以赌为业,不管妻子冷暖的幺爷爷,导致年轻的幺奶奶红杏出墙而远走他乡,以为人扛长工为生。
因为穷,个头高大,身强力壮,又多少有点文化。从而在牛角坡寨子隔壁某大户被土匪抢后怀疑是仲奇幺爷爷的内线。当时的坪东乡(现在的补郎乡)政府接到密报后就派人将仲奇幺爷爷抓到乡政府拷问。
原来,仲奇幺爷爷凭着一身好劳力,除了奔大户,做佃农外,闲暇之时,还替人赶马背盐、挑炭贩茶,多少有些积畜。被抢的人家,真不知真正的土匪是何许人。就想欺负他单家独户,通过官司,来个堤内损失堤外补。
幺奶奶连夜请她堂舅家的孩子,送信给仲奇在窝子村的亲哥俊之二爷爷。俊之老人为此请当时为一方之鸟、正值中年的族叔黄伟生写状纸,反诉坪东乡政府污陷无辜。并直接将这状纸递交当时的乡长。那位乡长接到诉状看了后说:“还以为黄仲奇在这方单家独户的,没想到他还是你们窝子那么大的黄氏家族的人!”黄伟生任过军职,因带兵抢人被开除军籍回老家。他不但是窝子周围百里有名的大户,而且与当时有权有势的人家都有往来,打官司是出了名的。因此,乡长见他的亲笔诉状,深知利害,不敢怠慢,很快释放了仲奇幺爷爷。
经过这一场官司,虽然最后无罪释放,但也深深尝到远离故土倍受人欺负的滋味。加上1942年冬,幺奶奶终于生了一子,也就是后来我们叫的马友叔。有了马友叔的幺奶,心里有了安慰。幺爷爷想,十年了,过去的都淡化了,回到故土,遇上什么困难,有自家的亲人在,多有个照应。
回到窝子后,赎回了原先当出去的田地。同时,在族人的帮助下,搭建了两间房子。解放初,马友叔的妹子静娘来到人间。因为田地仅够维持生计,划成份时仅为中农。要是不赌输,并且管理得好的话,到解放时,起码有数十担的租子,至少也会被划作富农。
马友叔从小没进个学,但却长了副马脸,满脸麻子中,怒气冲天时,吼声如虎,威风凛凛。他当小队长时,谁要是偷懒,或者占集体小便宜,他眼睛一轮,会让人毛骨悚然。然而,集体卖牛的钱,卖树、卖公房的钱,直到他死后,也没人知道用到哪里。因为他的霸道,没人敢问,以致到死都不了了之。
集体时候,幺爷在林场。幺爷爷除了林场有田地可种可分外,还可算一个强劳力的工分。虽然他家当时有四个子女,除了幺爷爷的因素外,但他因为当小队长,和会计一起,不知如何算,年年都要进口粮钱。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别人家缺粮,他们家还有余粮可卖。
土地下放后,马友叔做农活的积极性很高。养牛马、喂猪养鸡的,加上粮食年年增产,很快将原来茅草盖的牛圈房改为牛圈房兼厢房。
多少有了几个闲钱后,马友叔开始参与摇骰子赌钱。赌得两老分家业各过各的。幺爷爷因为以前爱赌,也不好劝阻他,随他赌。赌得没办法就去安顺打零工。也就是帮人家下水泥、肥料包子,下砖头、钢材之类。挣得了钱就蹲茶馆、下馆子、上赌场。甚至带自己的姑娘到安顺帮搞建筑工程的老板做饭挣钱,最后还将自己的姑娘卖到外省……
有一天,没钱吃饭了,饿到第二天下午才找到一庄下钢材的活。结果饿昏了,从汽车后箱边上仰天向后跌倒下来,当场就告别了人世。好在幺爷爷、幺奶奶两位老人在八十年代因年高,体弱多病先后去世。他算对二位老人尽到养老送终之孝了。也好在他不幸去世的时候,大儿子已结婚万家。小儿子也是大小伙了。
只是丢下患有严重风湿的婶子,有些孤苦零仃。
对于马友叔的死,马大婶说,他活着也像死了一样,对这个家没尽一点责任,没有一点让人有想头的地方。夫妻感情到了这种地步,也真是可叹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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