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超市买盐，经过楼下的花园，看到花树下蹲着个孩子，头探入花木丛里，小声说：“王心凌，快出来罢，不要跟他们好了，就跟我们好。”

我听到时，不由莞尔，想起《龙猫》里的妹妹小米啦。

上了四楼，听到侄女兰心的说话声：笨笨，你妈妈出去了，这下看你还凶不凶。我推门进去，假装生气的样子，问，兰心，你刚刚跟笨笨狗说什么呢？小家伙心知是我听到了她刚刚的话，格格笑道：好姑姑，你是我的好姑姑！我虎着脸说，去，谁是你的好姑姑，你谁家孩子呀！兰心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姑姑，我是李家的孩子！

我莞尔一笑，抱住她，你妈妈把你送给我了，从今天起你就不是李家的孩子了，你得跟姑父姓刘！兰心眼睛一转，笑，我不跟姑父的姓，我要跟姑姑的姓！

她用了可爱的脸儿上的微笑，引逗得我们开怀大笑。　

孩童，孩童是怎样的？

小小子儿，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

要媳妇儿，做什么？点灯，说话儿。吹灯，作伴儿。到明儿早晨梳个小辫儿。

孩童，孩童是怎样的？

丰子恺先生的画里，就将生活中儿童的生活情态描摹的维妙维肖，比如“软软新娘子，瞻瞻新官人，宝姐姐做媒人”这幅画，画的就是小孩过家家的游戏，看得引人发笑，想起我们小时候也玩过这样的游戏。还有一幅阿宝给凳子的四支脚穿鞋子，而自己却光着俩小脚丫。《爸爸不在家的时候》这幅画把小屁孩偷偷在书房的书桌上大笔挥洒的小大人模样画得活灵活现，子恺的童心童真在这些画中宛然可见。

姑姑，你们家笨笨偷吃了我的巧克力！兰心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思路。

母亲在一旁打趣，兰心，你是不是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又想吃笨笨的了，所以诬赖笨笨？

再说了，你今年五岁，笨笨才一岁半，你应该让着它才对呀！

姑姑一人给一根，笨笨吃了自己的，还吃我的，明明是它不对嘛，奶奶偏心。兰心撅着嘴一幅不依不饶的样子。

婆孙俩几个回合下来，终是没弄明白，谁对谁错，兰心这边撇着嘴，哼一声，奶奶偏心，我不跟奶奶好了！母亲回道，不好就不好，谁怕谁呀！

我在一旁看得好笑，不觉有种翻看老照片的感觉，似乎是战火硝烟缘别缘散的年代，又或是灯火昏黄胡琴咿哑，然而落在笔下，却是岁月沉淀下的一份淡泊和从容。话语间不动声色貌似闲散，但是数十载的光阴，却如琥珀般凝固开来，泛出微黄的光。不懂的人，嫌其无味；懂得的人，却总要会心的笑笑。

这感觉如周作人写食，郁达夫谈秋，汪曾祺说戏，总是缓和而又平淡，偶有激越，却很快被平和的语言厚重的底色盖住，似乎这就是他们那个时代的节奏。又或许诗是少年时候畅怀的，文是年老之后絮叨的。

还是在离家2000多公里的佛山，还是同样的雨天，然而心境一变，世界亦不一样。庐下听雨，鬓已星星，人生开始滴滴答答，往事如云，难免要罗嗦一些。然而，寥寥数笔间，即是一个人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