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的悲歌

二00三年三月

夜里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事实上一直觉得累，不到精疲力尽总不舍得去睡觉。仿佛夜里的时间才属于自己，胡说或者胡想。我一个人住，但没有像伍尔芙所说的“安谧的精神像云朵一样从天上降下来”。肖昂却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飞儿，你现在还好吗？”“不再心悸也不追问肖昂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我现在上课，对不起”。挂掉电话，泛黄的回忆开始蔓延。

认识肖昂是在五年前，肖昂总是带一大群的朋友来约我出去。那时的我有一种淡淡的忧郁在那一群十八、九岁的男孩女孩之中就有些与众不同了。肖昂对所有的人宣布：我一定要让飞儿忘记那个人，一定要赢取飞儿的心。冷冷的看肖昂一次又一次在许多人面前讨我欢心我从不拒绝肖昂的邀请，因为郑诚也在。有天郑诚说“飞儿，林枫有女朋友了”。“那好啊”我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说。“　我以为你会、、、”

“你以为我会哭是吗？哭也不会回到从前啊。”我开始沉默起来。肖昂说去喝酒吧。郑诚还没有来的及阻止我已经答应好啊。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九八年的三月，醒来的时候我在肖昂的房里，凌乱的样子让我有些绝望。我知道，从此和林枫真的是再也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了。肖昂满面的得意更是我心上难言的痛。肖昂说幸福是追求的过程，他又开始新的追求和他新的幸福了，不再过问我任何的事情。头痛的时候连假装的问候也没有了。

开始想念林枫，我一天比一天沉默。肖昂已经很多天没有回来了，我慢慢收拾自己满地的憔悴。肖昂进门看见我单薄的行李冷冷的说“决定了？要去找他了？你以为他现在还会要你吗？”我不说话，肖昂总是这样自以为是。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当初我只是和他们赌你会被我追到手”

一种从脚底升起的酸楚弥漫整个身体，然后感觉心在颤抖，身体的疼痛用绝望来形容。“肖昂，你混蛋、、、”我抓过行李冲向门外，肖昂迎面狠狠一脚踢过来。我无法置信的看着这个曾经信誓旦旦说爱我的男人，来不及说什么就不省人事。醒来却在医院，郑诚也在。肖昂跪在床前祈求我的原谅“我只是太在乎你，太爱你了。”我已经没有眼泪流下来了，转过头我不说话。这个令我惊惧不安多变无常的男人，这一脚不仅仅是让我寒心彻骨。

二00三年五月

回忆总是让我不堪重负，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每个人都愿意对着冰冷的屏幕说话。游荡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就像开在墙角阴暗处的花，无人过问我的凋零与绽放。

想不起一个人住多久了，近来每个夜里做梦都会梦到林枫。从前无论多想林枫也不曾每晚来入梦，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可能是因为我想林枫太多了，所以梦里，林枫一再的来我的身旁，坐在床沿凝视我月华下沉睡的脸，轻抚我及腰的长发，倾听我均匀的呼吸。

想念林枫已经十年了，栀子花般的年纪曾经那么喜欢林枫，同学三年林枫是许多女生心中的王子。胆小如我，总是把喜欢藏在琼瑶哀婉的小说里幻想着两个人历经磨难终成伴侣。故事在心中酝酿千遍万遍却连正面看林枫的勇气都没有。不想毕业后一次偶遇，林枫对我说“楚飞儿，做我女朋友好吗？”我傻傻的笑“好”，连做个害羞的表情都忘记了。

林枫很少说我爱你，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专注。眼里的宠爱和关怀让我常常在梦中笑醒。每天起床的时候，我还会拥在被子里细细的想林枫的样子。单眼皮却大，薄嘴唇微微上扬，瘦削的脸在看我的时候满含着笑。常常这样想的时候我也会坐在那里笑上半天。

忽然就没有了林枫的消息，我耐心的等待。郑诚来看我却不提林枫去了哪里，我也不问。渐渐的就有了一些闲话，大半闲话的流传就像旧棉絮到了时节，总要翻出来抖一抖，晒一晒。可那些盘根错节便显得益发纠缠不清了。我不能确定林枫是否真的让另一个女孩代替了我还是真的为了我去了远方，可是我知道是距离让爱情远离了我们。

一切都结束后却传来新版本的消息，有人说林枫放弃了学厨，有人说看见林枫和一些人在混，也有人说林枫被通缉了。每条消息都与楚飞儿有关，说是林枫为了楚飞儿去学厨却被飞儿误会，后来就放弃了自己了。我一个人把这　些传说抽干水分、打包、塞在身体某个不容易触碰到的部位。

二00三年六月

不是没有想过会遇到林枫，只是没有想到会是现在。总以为要到很老很老的时候才会有相逢的可能，才会有见面的勇气。

我依在林枫的怀里，泪水落满他的衣服。纵然时空转变也无法删改某些感觉，它们辨认原路，一步步找回来。这种感觉不能不让我刻骨铭心，想说的话太多了，表达的语无伦次，心底的欢喜和失落此起彼伏。林枫的拥抱消除时空在我们之间造成的疏远，不约而同讲到以前的误会和心结。原来传说大多是真的，这么多年来林枫一直在游戏人生。林枫这样子说的时候我心里针扎般的痛，记得谁说当你很爱一个人的时候，心是会痛的。我一直以为对林枫的恋恋不忘是自己固守多年的内疚，原来我还爱他，还爱着林枫。只是在林枫的眼里我还是十年前他手心里的宝吗？

天开始下雨，我没有回去。窝在林枫客厅的沙发上，林枫拥我在怀。“飞儿，你还是这么瘦。”我又落下泪来。早上醒来的时候林枫已经在收拾房间，想念了十年等待了十年我们终于在一起，我想我不能轻易说放弃了。

街上车水马龙，我静静的看着林枫吃早餐的样子。很多时候曾经假想每天和林枫一起去逛街一起去买菜一起做饭，只是梦想了很多年依然没有实现。“飞儿，你怎么又不吃饭？”林枫看着我，像以前一样的专注。“我怕胖。”我低头回避林枫探询的目光。林枫笑起来，伸手端起我的碗将剩下的蛋炒饭倒在他的碗里。我想阻止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二00三年七月　

整整一个月我们住在一起，每天林枫总在我之前就起来收拾房间。每每拥在被子里看林枫忙忙碌碌就会忍不住问一些傻傻的问题。“林枫，你对我这样子好能坚持多久呢？”林枫总是会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我说“我不会一辈子这样对你，”我充满期待的脸顿时跨了下来。“但是我可以保证五十年一直这样”林枫接着说下去。我抱起枕头丢过去，两个人就笑在一起了。

我们每天一起去逛街一起去买菜一起做饭，也在晚风中骑着自行车去看夕阳。我们开始筹划婚礼，每天在各个超市各个商场挑选喜欢的小物件。我们买回来很多的请柬，在每个黄昏，我们想着要邀请的朋友们填写他们的名字。我总是不满意自己的字迹，写了又划掉让林枫重新写。

上街的时候就满世界找邮筒，那个绿色的信使。我一直满心欢喜，只要还是相爱即使丢失十年又如何。“飞儿，街那边有一个，你在这里等我好吗？车很多，你就不要过去了。”林枫把伞递给我，我就站在那里看他去投递我们的请柬。林枫在街对面向我挥手，我笑，真的要嫁给他了。林枫兴冲冲的向我跑过来。

没有想到痛苦和伤害来的那样快，让我措手不及。那爱的滋味刚刚弥漫像栀子花香一样在整个房间又迅速凋萎。那温润的情感，那爱的气息就像栀子花一样吞噬着我，让我蜷缩在一角不敢张望不敢呼吸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郑诚说：“飞儿，你醒醒啊。林枫走了，他在那天你们寄请柬给我的时候走了。那辆失控的车已经把他带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我拒绝任何人的安慰，为什么在我刚刚得到幸福的时候我就失去了林枫，永远的失去了林枫。我还没有听他说“飞儿，我爱你”还没有告诉他其实我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他了。林枫你怎么这样狠心离开我呢？

我每个月去替林枫交电话费，我每天都打一次林枫的电话。电话里每天都回应我“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我不愿意承认也不想承认林枫真的离开我了，他只是去投递我们的结婚请柬而已。只是林枫真的不再回来，不再带玫瑰花给我，不再等我下班后接我去吃饭。

林枫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说爱你，雨下得很大，你没有听清。我说如果你死去我也将死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