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气候骤降,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将高速封锁,家,在路的那头,而我在路的这头。怅惘地望着漫天的飞絮,灰蒙蒙的云雾将目光截成线段,望不到故乡的尽头。
轻轻闭上发涩的眼睛,任泪水簌簌地往下流,一个人在外漂泊这么多年,原本以为家的概念已经在岁月的枝头枯萎,那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小女孩早已被快节奏的都市生涯同化,成为百分百的都市洋人。那摩天大楼静的让人发慌,只有墙上秒针划过刻盘的声音,莫名的空落感无处可说,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深深地长叹。突然间有太多的话想像家人倾诉,匆匆拨通那个早已烂在心里的号码。
“喂!喂!……”,当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熟悉的声音,冰冷的心莫名抽搐了一下,一种归乡的念头如冷空气般仅仅地压迫着自己,突然间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地僵持了几秒钟。
电话里传来父亲的声音,“谁打来的?”
母亲应着,“不知道,没人说话,可能是打错了吧!”
强忍着泪水,咳嗽了几下,赶忙喊道,“妈-----”
“丫头,是你啊,这个号码怎么不是往常那个?”
“我们单位的,家里都还好吧?”不痛不痒地搭讪着。
“好,好,好,刚才我和你爸还在看新闻说你们那边下暴雪了,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小时候你最怕冷的,那边还好吧……”那一刻,听着妈妈的絮叨,竟是那般温暖,而这样的温暖而又仿佛太过于遥远。平日里紧张的神经顷刻间松弛,放下所有的矜持,任泪水无声息地流淌,静静地听着那曾经让自己不以为然甚至厌烦的唠叨。尽管知道妈妈看不见,还是不住地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海里闪现着,“家!家!……”。
忙绿的都市生涯让自己没有时间静静聆听妈妈的絮叨,每次接通电话,妈妈来不及把话说完,不断的电话铃声催促着自己,不耐烦地插道,“哎呀,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您都说了十几遍了,我还有事,挂了!”又匆匆接通另一个电话,一直以来傻傻地认为,这就是自己梦想中的节奏,一切意味着成功。
而此刻,脑海中莫名闪现电话那头残留的只是长长的嘟嘟声之后母亲委屈的泪水,顷刻间太多的悔恨从心底如小水泡般涌现,再也不忍放下电话,更害怕那长长的嘟嘟声将自己带入更深的孤独。
电话里许久的沉默,多想告诉妈妈,“想你了。”可是自小自己就不是一个会表达感情的孩子,更害怕妈妈担心自己,话到喉咙又咽了下去。
“没事就挂了啊,长途电话挺贵的,别总是一忙就忘记了时间,用泡面充饥,当心自己的身体。”语气里有太多的不舍,我明白在母亲的眼里自己始终是个孩子。不舍地放下电话,一组组清晰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虽然穿着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厚厚的棉衣棉裤,带上手套帽子,全副臃肿笨拙地武装起来,但是破旧的平房子四周都有裂痕,朔风呼呼地往教室里吹,依然难以抵抗寒风的入侵,上课时习惯总是把冻得胖嘟嘟的小手塞在棉衣里取暖,懒洋洋地坐在那里懒得动笔,下课铃一响,拎着书包就直奔家里的炉火,由于冷热悬差太大,手脚更加发麻,疼的直掉眼泪。爸妈心疼地把小手放在掌心,慢慢地揉搓着,才渐渐有了知觉。每到晚上,像冰块一样的被子最让自己头疼,见我撅着小嘴,一声不吭,细心的妈妈早早地躺在我的被子里为我取暖。就这样,冬天在幼小的心灵上种下了恨的根,而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也成为自己最想飞出的地方。
渴望那温暖的高楼,渴望那繁华喧嚣的都市,潜意识中某种直觉,告诉自己那将是梦之归宿。当自己以突出的高考成绩走出家乡的时刻,满心里全是喜悦与希望,没有留恋,没有伤感,幸福地坐上了远离家乡的列车。那闪烁的霓虹灯,浮光魅影璀璨华彩;那琳琅满目的商品,引导着时尚的品位和潮流;那古典与现代元素糅合的建筑模式,构成了独有的城市交响乐;那古香古色的茶馆,增添了都市的优雅与高贵;那中西合璧的音乐剧院、那高效的立体交通网络、那瑰丽的园林艺术、那日夜蠕动奔流不息的街道、那神圣的教学殿堂……一切的一切眼花缭乱于我的目光之上,这是一种无法拒绝的诱惑,让人流连忘返。
当所有的一切成为一种习惯,当自己认为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城市人的时候,突然间发觉所有的浮华只是表象,所有的喧嚣只是一种装饰。那繁华的背后隐藏着太多的孤独,那笑靥的深处紧锁着无尽的冰冷,而这样的冷远比冬天里令人发抖的寒风更沁入骨髓,赤luo裸地让人无处取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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