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书香

（一）师心

放寒假，读三年级的女儿的班主任老师将被调走，临别时她送给她的学生每人一本她订阅过的三年的旧杂志《散文》，老师写了一段话在书皮：“我已经给你们每人写了一句赠言，觉得太少，不能表达我对你们的想念，鼓励，祝福，这里，写满了人生的诗意，送给你们，希望你们记得读它，也记得偶而想起我，我会很幸福，再见，宝贝们。”

女儿拿到的是05年第七期。女儿很兴奋，告诉我说：“全班四十个同学，还有四个同学没分到，老师给买的日记本。”女儿像得了宝贝。

我笑着调侃的说：“女儿算是幸运的喽，三年前的旧期刊哦。”

不管我说是什么旧书不旧书的，女儿的脸上溢满了幸福感。看着女儿一脸的幸福，我收住了笑容，一种沉寂的，清凉的书香在我心中如花一样淡然开放。

三年前的花，怒放过刹那的美艳，早已凋零化尘泥，或许谁的心里还有它的记忆？三年前的旧书，在那个暖暖的午日，以扑鼻的花香，散进孩子的心里，会芳香孩子整整的一个假日。

老师的心被书香熏醉着，一直熏到了今日。作别了孩子们的老师，她把那千日的熏香散在孩子的心里，她的心中一定醉满了那些旧香的记忆，如那些将要和她告别的，相守了五年的孩子们，在她的心里也是千日的暖意吧。不舍的，给你，舍的，也给你，那就是爱孩子的心吗？

今夜，那三年前的文字，飘墨的书，留有有孩子的老师翻书墨手的余香，醉熏了我，一个乡下粗俗的女人。

午夜清凉，粗糙的手在翻动那细白的纸页，旧书新香，如午夜暗飞的蝴蝶，在我的心里留下字字化蝶的绝唱。

（二）妙音

——读郭寂瑶《丑妈妈》

女儿得到老师赠书的那天下午，她一直都没有出去玩，很认真的坐在那“研读”那本幸运得到的《散文》。也许是孩子对老师的一种不舍吧，从那里也许真的读出老师还未远去的声音。

吃晚饭的时候，女儿和我说：“有一篇《丑妈妈》好看。”

我想，以她现在的水平，她能看出什么好的，也只能讲好看与不好看之类的评价，再多的也讲不出来。我忙着吃饭，也没理会。

晚饭过后，听着电视，打开书页，大致浏览了一番，觉得那些文字没有一下子吸我进去的东西，把书扔在地上，上床躺下。身体很乏，肩很痛，乡下的女人和男人一样干同样粗重的活，瘦弱的我，今天做急了，有点吃不消。

女儿问我：“你怎么不看书了？真的很好看的。”

我闭着眼睛摸起书，再次打开，依然懒得看，随手扣在脸上。闭着眼睛自由的呼吸，一股淡淡的书香，侵入我的呼吸，弥散在身体里，似一粒仙丹，把我慵懒神的经催醒。

我坐起来，捧着书，一篇篇细读下去。读到了《丑妈妈》，乍读没什么，因为有女儿的那句好看，所以我带着几分挑剔的感觉去读。读到中间，夏夜母子俩去给田地浇水，母子俩呼来唤去的情景。短短的几句话便把我整个人都抓进去了，引我走进一片夜色，一片清凉，一片温馨，还有那青绿的汪着水的田地。听见了那轻柔的声音，看到了那模糊的一高一矮的身影。

那一声声轻轻的唤，是蜜一样的柔而甜，滴在清凉的夜里。那声音是世间最柔最暖最让人心动的声音，是生活在城市间所有的人都无法享受的一种天籁一样的声音。那声音极轻，又极清，轻得如飘动的空气中微湿的雾气，清得又如清凉的夜空里独有的弦声。

我有时也带女儿进山里，去捡蘑菇，割草，砍柴。那时我也和那个母亲一样，一声接一声的唤女儿，不是害怕狼或什么野兽，是怕她害怕。树林很密，柴草也很旺，常有野兔，野鸡，山蜂或蛇在草丛里。其实也不是真的怕这些东西，如果清清楚楚的在草丛间见了它们，便悄悄的躲开，一点都不会怕。只是觉得深草里仿佛有未知的东西会突然的窜出来，虽然不会伤人，也只是吓人一下，我想女儿自己的心里也是一样的感觉吧。如果能连连的捡到蘑菇便不害怕，没有蘑菇的时候，心里总有一种惊忧，担心那东西会出来吓人。我担心女儿会害怕，所以我唤她，那声音就是《丑妈妈》一样的轻与柔，不敢大声，又不敢刻意，音调缓而平，平的只是从胸膛里发出的呼吸，稳稳的唤：“你在哪？妈妈在这儿。”怕大声了她会受惊吓，声小了她又听不到。

那声音就不断的在茂密的林子里荡来传去，盛满了母亲的温柔。那是母亲最温柔的一刻，她把女儿放进大自然里去，又怕大自然会使她害怕，她会用最柔最软的声音织成一张看不到的网，将女儿轻轻的包裹在怀里。

女儿或儿女将来有总一天她要自己去走路，去读自然，读生活，母亲也是以那午夜里极轻的极柔的声音在唤啊，手放开，心跟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