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这个冬天没有雪,虽然飘了几次雪花,但转瞬即逝,没有片刻驻足、没有短暂停留,也没有给人留下太深的记忆。
要论雪的记忆,最深的还数儿时。那时的雪下的很密,一个冬天隔三差五的要飘好多次,雪花也够大,大的状如鹅毛,漫山遍野,洋洋洒洒,有时能连昼接夜的下上好几天。落的也比较深、比较厚,经常是没足过膝。而且,相伴大雪的总是“呼呼”的北风,肆虐地裹着冰雪,疯狂地砸向人们裸露在外的脸、脖子、双手,甚至于透过衣服渗进你的肌肤,让你在瞬间体验极致的彻寒和苦冷。所以,无论是大人和小孩,没有逼不得已的缘故,是绝少外出走动的,都要蜷缩在自家的小屋里,点起火盆或坐在厚厚的棉被中,以避寒取暖。
雪不仅予人寒冷,还能催生饥饿和不适。深厚的大雪几乎断绝了对外交通,人们很少外出,哪怕距离不远的邻家、集镇。粮食吃完了只好东挪西借,甚至压缩口粮,以应付度日。这还好,最难受的是,连日的大雪不停透支、浸湿着冬储的干柴,没有了干柴,人们则无法烧火做饭、烤火取暖,只得无奈的接受生食和冰凉,于是生花生、干红薯片则成了许多人家过冬的主食,而未经火烤、冰冷刺骨的衣服、鞋帽则成了孩子们起床前不得不面临的唯一选择。
这是雪的不适,但对那时的我来说,雪带来的更多是快乐、幸福……
那时的我,顽皮而好动,特别厌烦老师的管教和课堂的束缚,对日复一日的上学非常排斥,“明天不上课”可能是我睡觉前许下的最多心愿。而隔山阻路的大雪,总能让我心想事成。所以,当每一个雪后的早晨,亮晶晶的雪光透过窗户洒下床头,家人催促起床上学时,我总是暗暗称喜,大声地喊道:“今天下大雪,先生说不上课”,而这总能得到长久的温暖和舒适,让我在暖被窝中至少度过寒冷的半日。睡醒了,还可以就着火烤过的花生、红薯亦或焦黄馒头片,找一本好看的小人书,一坐就是半天甚至一日,从中寻找日后向同学吹嘘的“养料”和玩游戏的“本钱”。而每一放寒假,一个村的孩子往往都会聚在一起,尽情地在白茫茫的雪地中挥洒着、追逐着、游戏着。堆雪人是女孩子们喜欢玩的游戏,男孩子一向不屑于此,“打雪仗”才是我们的最爱。一群男孩子按照身高、力气等标准,大致分成实力基本相当的两队,各立一个“山头”,以雪球为武器,互相对攻,胜负以自己的山头是否被占领判定。一般情况下,力气大的、个子高的一方更容易获胜。但在实践中,却有例外,往往都是我这一方赢多胜少。其主要原因就在于我这个“指挥官”平时熟读兵书(小人书),战术得当、指挥灵活。因而每每雪仗开打时,我都得磨破嘴皮说服不愿分入另一方的孩子。“战争”的结果往往是很残酷的,输的一方得接受惩罚,由赢的一方撑开内衣领,沿着脖颈灌入一个大雪球或者一大捧雪。我很少输,但输的滋味确实不好受,是从脖子到脚底的透心凉,是温暖到酷寒的瞬息转变,是刹那般打颤的牙齿、发抖的全身。这个游戏,不仅锻炼了我的身体,培养了我的心智,而且更重要的是让我切身体会到: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亦或所在集体犯的过失“买单”,这让我在日后的成长过程中受益匪浅。
印象最深刻的,还有雪中捉野兔,这是个急需耐心和智力的活,稍有疏忽便会功亏一篑。那时的生态环境比现在好,野兔、野鸡等野生动物还较为常见。一夜大雪,早已把村子里打扮得银装素裹,一眼望去,漫山遍野尽是白色世界。而这个时候,野兔也不由地暴露了踪迹,雪地上到处是他们出穴觅食的“梅花瓣”印记。这个时候,村子里不知谁喊了一句“逮兔子”了。顿时,吸引了不少猫在屋里良久的老少爷们,他们三五一群,全身包裹的严实,缩头哈腰,嘴里不停地呵着冷气,手上拿着长短不一的竹竿、木棍、铁具,沿着雪地上有规则的脚印,一路地搜索着。距离则有长有短,有的可能只要百步距离,便能把目标锁定在村头的某个破砖窑、烂树坑、干水沟里。而有的却要老远,几里甚至十几里的大有之,一群人得耗费数个小时,方能找到兔穴。俗话说 “狡兔三窟”,成年野兔的警惕性、灵敏性极高,这其中数穴居荒野外的野兔最精。抓捕时不仅需要人员工具齐用,还要体力心力兼施。一群人要前后分布得当,左右布置到位,同时还要分工合理,职责分明,有人前头呐喊,有人棍棒骚扰,有人伺机捉拿,总之其总体调度、分工部署、策略施行程度不亚于一场大兵团、上规模的战役。经过一番艰苦折腾,个个都是满头大汗、筋疲力尽。但付出必有收获,当“参战”的“有功人员”围坐在热腾腾的餐桌旁,大口地畅饮着美酒,尽情地享受着又香又肥的兔肉时,早就把先前的辛苦、汗水和劳累抛之脑后。
其实,儿时有关雪的记忆还有很多,酸甜苦辣皆有,但均成了自己人生历程的可贵的“营养大餐”,既充实了物质贫瘠的童年,又丰富了如今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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