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临近年关的缘故吧,我常常想起老家的爆米花,那跳跃的火光,浓浓的米香,记忆中那样亲切温暖。
会打爆米花的手艺人并不多,一般是好几个村才有一个,而我们村恰巧有一位。是个老头,秃顶,厅堂里暗黄的灯光照在他的头上,锃亮,我们常常偷笑,而他却不知道,因为年纪大了有点耳聋,看我们笑,他自己也乐呵呵的。他们家是老房子,所以不分白天黑夜都是要照灯的,但这灯光比起他火炉里的焰火微不足道。
打爆米花的时候需要用到一个小黑锅,葫芦形状的,一个小小的开口在尾部(也就是葫芦的结蒂处),师傅就是从这里把米灌进去,盖上盖,然后在火炉上慢慢摇起来。老师傅是凭声音判断是否爆好,听准了,撬起小黑锅,套入预先准备的一个又长又大的篷布圆筒袋里面,包严实了,打开压力阀,“嘭”的一声巨响爆米花争先恐后地冲入布袋,从这头直奔那头,师傅把小黑锅拿出来准备爆下一茬,我们便拎起袋子,一节一节地把爆米花顺到另一头,到底之后连袋子一起装入箩筐,解开尾部的结,爆米花哗啦啦地就流出来啦,像漫天飞舞的雪花,像粒粒晶莹的珍珠,爱不释手,这是我们的丰收。
每年到了快过年的时候,一户户人家都挑了大米来,有用箩筐装的,有用蛇皮袋装的,也有的人只用簸箕装一点,那大部分是老人。他们排着长队,排到了屋门口又转个弯往里排,当然这里的排队和今天我们常常看到的排队不一样,他们只要把东西放在那里就可以,人尽管放心回去做事或者就在这里聊天打牌,等快轮到你的时候前面的人都会叫的,即使你忘了,其他人也会帮你把东西看好,等你来的时候还是让你先来。
而我们这些小孩子,只要一放寒假就成群结队地赶到他们家去,不管外面多冷,这里总是暖烘烘的,满满的人,满满的米,多多的柴火,多多的爆米花。小孩子就是爱凑热闹,有时扎到人堆里听他们聊天,津津有味;有时看他们打牌,不算钱却要为输赢争得面红耳赤,这个时候我们往往自发地当起了小裁判;有时小伙伴们追逐打闹,人群就是天然的屏障和流动的机关,乐此不疲;有时我们就安安静静地守着,看烤炉中的火苗子扑哧扑哧地往外蹿,燃着的干柴噼里啪啦地响,老人均匀地摇动手中的小黑锅,那样悠长而回味,火光映照在他的脸庞,时间仿佛就此凝固。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把我们从思绪中震醒,一筒爆米花爆好了,满屋子白茫茫的雾气,香喷喷的爆米香随即弥漫开来,我们不约而同“嗡”地一齐奔向开炸的地方,美其名曰去帮忙把爆米花从布袋里顺出来,其实是趁机揩油,捧几捧新鲜出炉的米花过过瘾,一饱口福,当然大人们是很乐意我们去帮忙的。
当爆米花被做成了冻米糖,春节也就到了。我盼望着回家过年,因为那时能再见到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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