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祖逸被刚刚的梦惊出了一身汗,湿哒哒的像水捞儿似的……
外面没有风,月亮透过稀疏的有些干枯了的槐树梢斜映在了窗子上,黎明就要登场。
妻儿静静的呼吸夹杂着菜地里夏虫的幽鸣,偶尔几声夜鸟的振翅和犬吠……
黑夜真好,这个一向简单而纯朴的汉子第一次能够和愿意去读懂它,享受它,依恋它。
在这之前的33个春夏与秋冬,祖逸眼前的天空都是清澈的。一个一心向家的好男人毫无顾忌的在槐树岭和凤栖镇间行走,从不愿意过多的思考身后眼前的事。他也没必要去想那么多,自己从不打算向这个世界过多的索要什么,但凡够自己和孩子老婆生活就好。
这条连接槐树岭与凤栖镇的路祖逸走了不只千万次。幽静的小道经由绕龙溪和百多岭的余脉,芳甸染点,织林铺翠,使得他每次都走得极有生趣,也每次都走得意犹未尽。
月亮愈发的淡了,也愈发的远了,夜,终于渐渐的隐去了,它不会因了某个人的况味留恋而停下脚步。
祖逸无暇妻子从身边醒来,穿衣以及生火做饭,这些本都是他每日要提醒妻子的事,然而今天,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希望时间永远的停留下来。
他,终于还是走在了去往凤栖镇的路上。
他似乎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然而却不知道今后等着他的是什么。
今天的路格外的长,脚下也格外的沉。他没有勇气像以往那样正视前方,犹豫的目光闪躲着探寻一个与大自然毫不融洽的身影,机械的向前走着……
眼见着前方就要到了凤栖镇边上那棵百年枫树了,他担心的那个身影仍然没有出现,祖逸渐渐的疑惑且慢慢的轻松了起来。
“难道水巧改了主意了?”祖逸开始有些庆幸进而就又有些个怅惘了。
二、
凤栖镇上的逸新电器修理部这一天和往常一样开门了,只是照往日早了许多。小而乱的屋里开始了店老板祖逸和十六七岁的徒弟赵宝树一天的内容。
祖逸这一天的情绪总是稳定不下了,始终没整明白早晨怎么没在路上见到水巧。
这不是水巧的性格,敢说敢做的她是闻了名的。要不是她长的那么漂亮,要不是她说话那么好听,要不是她平时那么善解人意,要不是她常来店里看弟弟宝树,要不是昨天自己很晚回家,要不是和她去她表哥家上门修冰箱,要不是回来前又喝了些酒……
祖逸知道这一年来对于水巧自己滋生了许多幻想,要不是自己是个有家的人,要不是水巧的男人是自己的远房表哥,要不是自己一再坚持的操守……然而祖逸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包裹得冠冕堂皇的这一切道德衣帛都在昨天夜里被扒得精光,虽然主动的不是自己,但怎么也摆脱不掉一下子有如赤luo裸的站在人群当中的那种尴尬感受。
祖逸喜欢水巧不是一天半天了,昨夜的汹涌洪流远远没能填补他心里上对她久久积攒的饥渴。然而他又清楚的知道,这洪流之浩瀚远比他想象的猛烈,因为他明明听到水巧说要离婚,今后就永远跟着他的话。虽然水巧说话的时候依然那么娇嫩,但那足能使祖逸感到世界的末日来临。
太阳慢慢腾腾的挪着他老朽的步子,知了还在重复着从上古传下来的歌词。当宝树最后怯怯的说他那句“师傅,要没事我先走了”的话之后,祖逸终于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黄昏里,眉头再也舒展不开。
这样没头没尾的日子让祖逸过了小三四天光景,一会希望水巧最好永远不要出现,一会又情不自禁的想念着她巴不得立马就能重温那夜风景。两个不同的自己在暗暗的撕扯较劲。祖逸终于忍不住拐弯抹角的向宝树探听他姐的口风,然而终没有连接出一个完整的章节。
三、
有一刻祖逸就觉得自己被遗弃了,逐渐的就升腾了一股莫名的失败感;做为一个男人竟这么不明不白的给一个不知道缘由的遗忘他有些个接受不了,也控制不住。
祖逸终于还是忍不住想往水巧家打电话。
然而当他趁妻子去园中摘菜的空当儿慌忙的拨通了对方的号码的时候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脖筋爆涨,喉管干枯得有如闲弃了千年的废井说不出半句像样的话来,当然,他此时也不敢说出半句话来,因为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她熟悉的女声而是他害怕听到的他表哥的男中音。他草草的撂下听筒,竭力的掩饰自己做贼般的心虚神情。
过了一阵儿,祖逸的心绪平静了一些,他再一次的拿起电话快速的摁了那个号码,然而那头再也没有了应答。
“谁的电话啊?”妻子素芹摘了一盆的青菜,从窗前掠过时轻捷的说。
“啊,啊……昨天来店里修冰箱的,问我……弄完没。”祖逸紧张而略带些口吃的搪塞着,然后不自然的主动招呼6岁的儿子玩拼音积木。
四、
一连很多个晚上祖逸都没有主动的和妻子亲热,有几回素芹终于矜持不住自己湾进了丈夫的臂窝儿。没办法,祖逸也只好硬撑着做着做丈夫应该做的那事儿,然而,肉体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灵魂早已将之放弃,飞出壳外,去追寻另一个物事……
五、
这一天宝树没有来,祖逸一个人在店里忙活着。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徒弟一不在店里的活就比平日的多。
第二天宝树仍然没有来。祖逸有些失落,虽然手里拿着活,但眼睛仍时不时的撇一下门口或者窗外,希望能突然从那里看到徒弟的身影。
六、
宝树再也没有来过,新来逸新电器修理部学徒的精神小伙范文也能熟练的打理生计了。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那个一心向家的好男人祖逸又毫无顾忌的在槐树岭和凤栖镇间行走,从不愿意过多的思考身后眼前的事。他没必要去想那么多,不打算向这个世界过多的索要什么,但凡够自己和孩子老婆生活就好。
太阳的脚步也似乎快捷了起来,知了的音调也轻扬了许许。然而就在祖逸快要将水巧从记忆中抹去的时候,一个与大自然毫不融洽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就是水巧,一个离了婚的水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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