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被推荐了一部电影,是早先就听说过,看过些许片段的《迷失东京》,有人说,这样的片子要在寂寞的时候看,甚至要有过同样的情绪体验,这样才能产生共鸣生出感触。最好关掉聊天工具和灯光,一个人静静的沉浸在黑暗中来审视被东京迷茫了的情绪。那好吧,从九点到十一点,有些许断续的看完了整个,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和跌宕,淡淡的却是直抵心脏觉得凛然。
一直在思考怎样就能产生孤单,孤单无形无味不可触摸但又无比真实无比巨大,他产生的影响足以倾覆一段人生甚至扭曲一段历史,有些时候它是好的,以冷静的态度审视人生情势过往和未来,有些时候它是坏的,过分沉浸所以觉得割断和隔绝,驶离了命运的核心被抛弃的无影无踪。那么,既是无形不可触摸那么孤独也是不可逆转的吧,人类的孤独由来已久,从人类开始思考懂得审视的时候孤独作为侵略者就以强大的力量逼迫人类无法舍弃。我的父母开始有虔诚而坚定的信仰,对于他们的主坚定而笃定,按照他们的教义,男女是由最开始的一体被强硬分开的悲剧,那么,单独的男女个体因为宿命中一体权利被剥夺的情势所以有了与生俱来,无可去除的孤独,因为身体的那根肋骨被放逐,或者依附的主体被隔离,所以,孤独必然,每个人都要百分一百中招,且无法摆脱,从出生开始到归于尘埃,孤独作为一种情绪比其他情绪要持久,深刻,不可磨灭。所以,这样说来,张楚所说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便也有了悖论。
夏洛特随摄影师丈夫来到东京,因为不是冲着某一特定的目的,是被依附着来到东京所以觉得孤单,无法融入不知所措,在丈夫忙碌工作无法顾及她的情况下,去寺院观礼回来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哭起来,打给朋友也是匆匆挂断无从诉说;对于丈夫和同事热情的交谈无法回应,一遍遍抽着烟,烟雾却不吐出,缓缓的吞进肠胃,空虚的五脏六腑。鲍勃·哈里斯,过气的好莱坞影星,在日本摄影师一遍又一遍的“卡,卡”声中要略带神秘的宣传威士忌,他盲目而且疲乏,把电视频道来来回回调了几个回合也不知道可以看什么,自称“尤物”的酒店女招待用不标准的日本发音——把r和l混读——让他撕袜子却让他不知所措,了无兴致。他们相遇在酒吧里面,百无聊赖。我喜欢53分钟的镜头,他们俩k歌回来的路上,坐在计程车上有东京的霓虹倒映在车玻璃上绚烂开来,二人望着窗外盲目又空洞,美丽的景色忙忙碌碌的翩跹,他们却始终无法体味出来东京的美丽。男主角送睡着了的女主角回房间,小心的把她放到床上,对着她微笑,抚了一下她的肩膀轻轻离去,走出门外,定了定,又向房内怅怅的张望了许久。多么罗曼蒂克的气氛,那么投机的两个人原本是可以发生点什么的,心有余而力不足,或者对于生活和生命本身已经没有了那份炽热,所以,只得各自分开,淡如清水。两个人相约去酒吧,鲍勃·哈里斯等在有身着比基尼的舞女的酒吧茫然是神,作为一名男性却视若罔闻完全不亢奋,女主角到场后问他等了多久,竟然说的是“i could not see ”。两人在街上遇到覆盖着哈里斯威士忌广告的车,斯嘉丽约翰逊饰演的女主角微笑的对他说“say hi”,比尔 莫里饰演的男主角怔忡的望了许久才恍然大悟的说“hi”,到底是没有归属感的人,在异国他乡对自己的身份都难以获得认同和欣喜。后半段,还有一个镜头,他们俩一起回酒店,遇到有人唱“thank you tokyo”,他们小心翼翼的穿过,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对啊,两个在东京孤独的像有虫子爬满身体的人怎能认同thank you tokyo这样莫名其妙的说法。之后,两人在酒店门口道晚安,kiss goodbye.女主角讪笑着说:good night.男主角也笑着说 good night.然后男主角向前走去,不到半秒又回头耸着肩说着抱歉,此地是他的房间,怎么能离去,好吧,彼此再道一次晚安,然后,女主角离去。空气中的怅然若失即使是我也能感觉出来。
后来的后来,夏洛特去敲鲍勃的房间听到有女人的声音,只得说你忙吧。而前一个镜头,鲍勃醒来看着床另一边的凌乱,一个艳女裸着身子穿堂而过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无奈又不甘心的把头埋进枕头,这个镜头女主角是没有看到的。后来的后来的后来,女主角去京都,还是寺院,有新婚的男女出入,夏洛特凝神望着穿着和服的女子在阶梯处将手满足的放进丈夫的手中,幸福的微笑着,她也笑着,但是,此时想起的是对她说“你还有救”的鲍勃还是那个嫌她没有礼貌的摄影师丈夫?他们一起去代官山吃寿司,望着餐牌上的食物茫然的说我觉得它们根本看不出其区别,就好比鲍勃的妻子寄来的地毯块让鲍勃挑选,而鲍勃根本无从区别。因为不喜欢,无法投入,所以,辨不出区别。
后来的后来的后来的后来,男主角打电话给妻子说,我想要对自己好点,我不想再吃意大利面,我更宁愿吃日餐。妻子说,那你就留在日本吧,这样就能天天吃了。没有温情和劝慰,没有妥协。两个人的婚姻到了痒处,就好像孩子,他们想念爸爸但没有爸爸也能幸福快乐。穿着拖鞋的夏洛特把脚趾露出来,被撞伤的脚趾头完好无损,但是,被孤单和寂寞侵蚀过的两个人是否在遇见彼此后觉得欣喜和美满。
最后,鲍勃要离开了,夏洛特送别后走入电梯,正在合影的鲍勃目不斜视的看着电梯的门缓缓合上,看不到夏洛特,看到的是自己颓唐的黑影。坐在计程车上去机场,还是那些霓虹,还是像水一样温柔的绚烂开来,节奏欢快了一些,只是人的眼神仍是躲闪和盲目。直到看见了金黄色头发身着风衣的女主角背影,眼角的喜悦和不舍才放肆的融化开来。奔过去只说了:“hey you”,东京街头的熙攘已经定格被忽略,两个人耳语,拥抱,亲吻,流泪,然后再见,挥手,微笑。向着两个方向离开,夏洛特要一个人等待丈夫工作归来带她回没有归属的洛杉矶,鲍勃哈里斯要回家,去吃意大利面,选根本看不出差别的地毯,面对对自己不亲昵的孩子和妻子。还是沉默的令人恐慌的时间和生活,是没有尽头的默白和拖沓,可是,那句耳语后,两个人是有如释重负和无所畏惧的吧。
孤独是人类的本质,但是,两个主角是否有那么一个瞬间因为彼此的相知和陪伴觉得稍有缓解,是用木盒子喝酒看电视的那晚,是两个人躺在床上开解彼此的时间段,是寿司店的吃食,是ktv欢歌的瞬间,是火灾后相视而笑的那刻?还是,离别的那个瞬间?人类的本质无法磨灭,孤独是牛皮糖缠绕着人群,即使有了爱人和朋友,灵魂内里的难耐和不适仍然存在,但是,有一个人告诉你还有有救的时刻是否能够感激涕零觉得欣喜不再孤独?我想是有的,若不然,人类也实在太悲哀和悲剧了。
我想,之所以叫做“迷失东京”是跟这座城市有关联的,女主角满街闲逛的时候有数个镜头是特写东京人无聊的玩电子游戏的,这也许也是从侧面来刻画这座城市的孤独。我想,日本这个民族是有太多不明了的,经济太快的发展和外界褒贬不一评价的情况下,对于自己的身份和政治经济地位是无法很好认同的。早先看莫言的书,里面有几篇是他评价三岛由纪夫的文学的,说的也是其无法对日本的文化和传承产生长生归属感。还有沟口健二,和我一直在看的渡边淳一,芥川龙之芥,他们的作品中都有来路不明的但又殊途同归色彩几乎类同的忧郁和孤独。高考之前研究过日本的诽句,是一种形同与中国诗词形式的文学,一直觉得日本人对于美有深刻的,几乎病态的要求和体验,这大概就是其文化里面孤独到要用美来掩饰的初衷吧。
两个主角只不过要在日本生活一小段时间,但是,仍然无法摒弃,一直觉得孤独难忍,其实,大概用作“迷失北京”,“迷失巴黎”,“迷失马德里”也是可以的吧,地点是第二者的符号,人类骨子里面沁入骨髓的孤单才是第一者。作为导演索菲亚科波拉,由于从影的经历,被长达十年评为“金酸梅最烂新人奖”,这或许也是她亲睐这个剧本并只用28天将它拍成了蜚声影坛的剧作的原因之一,一部小成本,不入主流的文艺片获得了威尼斯,金球奖,奥斯卡多个奖项若不是导演感同身受恐怕是很难取得那么多成就的,而它的受欢迎则再一次强调了人类孤独的本性。而斯佳丽约翰逊,比尔莫里的精湛演技实在不愧,因而让比尔获得那年奥斯卡最佳男主角的提名,实属理所当然。
对啊,孤独是与生俱来不可避免的,所以,观看完了,淡淡的感觉存在了,就不要再过多的追究他的内里了。欣喜的是,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在有生之年遇到那个夏洛特那个鲍勃,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满足,即使是在东京这样陌生的城市也能产生留下来舍不得不想走的时刻,那个时候一切都好了。此后半生的喜忧悲欢也退居二线。
如是这样,人生就在残缺中获得了温暖。
这样就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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