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看到残存的武威城墙的痕迹，就想起了五十多年前我们常唱的童谣：武威城墙有多宽，开上汽车转三圈。武威城墙有多厚，十门大炮轰不透。武威城墙有多高，过路的大雁碰折了腰。同时脑海中也会立即浮现也儿时端午节戏闹城头的趣事。

（一）城头险情

这天是端午节。吃过早饭，我们要好的大龙、小虎、小宝、狗娃四个伙伴便热热闹闹、蹦蹦跳跳从东城门马道跑上了城头。

我们武威有端午登城“望春”的习俗。这天，高高的城头上红男绿女，呼朋唤友，边走边看春日丽景，好似赶集般热闹。

我们几个小伙伴游兴极高，东看平畴绿野，南眺祈连白雪，西观莲花宝塔，北望茫茫平沙，嘴里还亨唱着当时的红歌：“咳啦啦，咳啦啦，天空出彩霞，地上开红花，中国人民力量大，打败了美国兵呀！……”小虎人很机灵，但胆儿小，他只顾向远处观看，没注意撞到一个人的肚子上，此人五大三粗，壮实的像座铁塔，身穿对襟白褂，坦胸露肚，满脸横肉。挨撞之后，他圆瞪双目大声喝斥道：“呔！没长眼睛吗？”小虎吓了一跳，赶紧向边躲闪，一不小心被一砖块拌倒，只听“妈呀”一声尖叫，就从城沿上掉下去了。

我们都吓得目瞪口呆、混身打颤。那被撞的莽汉也吃惊不小，连声大叫“不好了，不好了，要出人命了！”

就在这一瞬间，墙下传来一声闷响，听不到人的呻吟声、呱喊声，只听到“嗷嗷”的猪叫声。我们几个立即爬到城沿伸长勃子往下看，奇迹！我们的小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说：“没有把人摔死，倒把人吓死了！”原来，农民垫圈取土，城墙被挖了一个大洞，洞口堆着高高一堆松土，一头大肚猪正舒服地躺在松软的城土上晒太阳，小虎命大，从城墙上摔下来，正好砸在大肥猪的肚子上，化险为夷，转危为安，他还向我们招手：“你们等下我，我就上来了！”

（二）城头姻缘

端阳时节，插柳枝、吃粽子、佩荷包、串城头是凉州风俗。我们几个小伙伴遭遇城头险情后，看到那个掉在老母猪身上的小虎，只是头部被猪大腿骨头撞了一个小包包外，其余部位均完整无损，大家转忧为喜，游兴更浓。

再转到西城门瓮城之上，看到几个小媳妇正在比荷包，你的俊，她的巧，我的艳；你的香气好闻，她的香气太浓，我的香气飘得远。我们几个都是乳臭未干的孩子，对花色香兴趣不大。但三个女人一台戏，听到这几个小媳妇叽叽喳喳说着荷包，我们也真的闻到了若有若无的香气，好像进了桃花林，又好像进了芍药园，在节日的氛围里有种莫名的新奇感受。

大龙说：“荷包的气味真好闻，我奶奶说了，过端午，行抢荷包。”小虎说：“狗娃平日里胆子最大，你种你去抢一个荷包。”大家怂恿到：“牛皮不是吹的，你要能抢一个，我们就承认你是这个！”大家伸出大姆指。

狗娃说：“我敢抢，就是怕人家骂！”大伙说：“抢了你不跑，骂了听不着！”正说着，大伙眼前一亮，一个俊得在那时我们的眼里像天仙似的女孩子，标志的脸形，白晰的皮肤，特别是那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我们想多看几眼又不敢盯着看，大龙说：“你看人家戴的荷包子，金丝线缠的，太好看了！”他用眼神示意狗娃，狗娃还在犹豫，大伙猛一推，他踉跄着就到了那女孩儿身边，只见此时的狗娃憋红了脸，嘴里嗫嚅着：“你，你，荷包……”在女孩还没反应过来时，狗娃一咬牙，一跺脚，荷包就到了自己手里。

那女孩儿先是一愣，又一惊，接着骂道：“不要脸，还我荷包！”后面一位老大娘紧赶几步，问那女孩儿：“芳芳，怎么了？”当问明情况后，老大娘大声对芳芳说，同时也像是让我们听“端午节抢荷包是先人留下来的规距，不能发脾气！”从此，“芳芳”就在狗娃心里扎了根。

光阴荏冉，四季轮回。五年时间过去，狗娃成了玉门玉矿的一名司机。一天，在四十里堡外公路上，他看到一个人招手挡车，心地善良的他“吱”地踩了刹车。在开车门的一霎那，他认出挡车的女子正是芳芳。原来，那是困难时期，她用家里老人传下来的银首饰到乡下换了一袋山药，结果太重，走得慢，误了班车时间。

两人在车里不免就聊到了少年时抢荷包的事儿，说到那事儿，狗娃通过车镜再度用眼光扫向芳芳，此时，那张因营养不良而脸色青黄的俊姑娘脸上却是有了一丝少女特有的因害羞而泛的红晕。再后来，他俩就成亲了，过着平凡而幸福的普通人的生活。

(三)城头启智

“荷包”事件结束后，小伙伴们又溜达到了南城门。在城头东侧土墩子上，他们看到了很新鲜的一幕：

四个样子看上去很斯文的人，穿得干干净净，一胖一瘦，一戴近视镜，一戴“墨坨子”。他们是教员？是儒商还是干部？大家七嘴八舌猜测着，不得而知。机灵鬼小宝脑子里转着问号，他说：“我到他们跟前听听他们说些啥就知道了。”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那几个人身边，只见在他们中间的地上铺着一个旧布单，单子上摆着花生米、鸡珍肝子，一瓶酒，四个酒盅。我们见那几个人都比较友善，没有要赶走小宝的意思，也都悄悄围了过去，看他们喝酒猜拳。

四人中的大胖子先提议，咱们每人讲一个故事，讲得不好的罚酒一杯。他们的故事有的令人捧腹大笑，有的像喝白开水，索然无味。不过我们从中知道了“张掖有个木塔，离天还有尺八”；知道了“武威有个钟鼓楼，半节子巴到天里头。咯吱咯吱响着哩，还在天上长着呢”；知道了“进了古浪峡，张嘴冻掉牙”。接着，小瘦子提议行酒令，他先给大家示范，比如，甲说同字头，官宫家；乙接：同旁字，绸缎纱；丙接：同底字，忒忐忑……还没等他说完，有人制止：“太难了，太难了，换个简单的吧！”近视眼镜说：“要不咱们对诗联句，对不上者受罚。”黑坨子说：“那就这么定了，开始！”

首句是大胖子吟：大好河山看城南。小瘦子对：黄羊扎木水渐渐。近视眼镜接：千古皑皑祁连雪。墨坨子歪了脑呆思考着，嗯，这个这个，那……结果半天也没对上一句，最后他急眼了，端起酒盅说“这盅美酒我来干！”大家哈哈大笑道：“你真聪明，诗句押韵，还把好酒喝了，能了你了！”

在南城门城头，我们几个乳嗅未干的毛孩子对家乡酒文化的底蕴有了一些了解。当我们绕城头一周，从东城门马道下来时，大家也学着大人的模样吟诗一首：端午佳节游城头，芳芳荷包抢到手，人未受伤猪砸伤，明年端午再来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