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偶下急雨,山里会冲下大大小小的石头。它们吼着,叫着,在河里冲撞着,发出咕隆隆的声音,在浑浊的河水里拱起一个又一个浪头。
雨住了,有男人女人三三两两的站在河沿看水,议论这雨下的如何,庄稼解渴了,收成有望了,谁家的房子漏雨了,谁家的猪圈泡汤了,他家的园子墙塌了…
河水落了些,有男人挽了裤脚,赤着脚下河,趟着浑浊的河水在河底捞从山里冲出来的石头,河水还深着,看不见石头,只能看着水里隆起的水包去摸。
女人们与石头不相干,三五个聚在一起,唧唧呱呱的大笑,你一句我一句的拉呱。
山里冲出来的石头硬,滚几里地,撞多少回也不碎,也不风化。搬回家里,垒鸡窝,砌猪圈,搭狗棚最抗沤。
石头一块一块的被男人们扔上岸,在泥泞的河沿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深坑,淌着泥水。河水落到只剩小腿深了,一些大的石头显露出来了,男人们不再捞,他们拾起一些小的石头,往看中的大的石头上一放,就表明,这块石头是我的了,我占下了。
一会儿,男人们噗噗哒哒踩着水,在河套里垒起了石头队,稀稀拉拉放了一河套,被看中的大石头顶着小石头,很像蹲在河里的小人。
勤快的人,三五天就把在河套里占下的石头运回家去了。懒散些的,捞石头的兴头一过,像把那事忘了,那些名花有主的石头就干枯的在干河套蹲着,大日头底下晒着。三五个月,或者一年不再下大雨,主人不去搬回家,它就那么蹲着,没有别人去动。
这是乡野间农人捞石头的规矩,河套里被人占下的石头,像不像我们生活里的一些规则?被认定了,就在那里,搬到张三王五李六家,放在哪,它仍然是石头,规则不分姓氏,它同属于任何人,但那是不可以乱动的,动就触犯了别人,触犯了规则。
守规则就像放在大石头上的小石头,大小都有分量。不守规则,就是放了天大的石头也压不住。
石头的规则,淳朴的乡野人守到了今日,依然在守,因为他们懂得,往往是自己搬石头最容易砸自己的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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