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沙夜韵
夏日的太阳像个喝醉酒絮絮叨叨的老人,直到夜幕渐渐降临了,才带着那一抺酡红蹒跚地消失在天边。
窗外一丝风也没有,对面“湘下农家菜馆”的彩旗招牌像个濒死的老人纹丝不动,阳台上每天准时浇水的花草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叶子。厅里的电网扇调到最高档位了,风若雷鸣,依然如堕火炉。妻说,去散步吧。于是,与妻逃也似的冲出了家门。
在桔黄灯光中,与妻牵手而行。行道树宽大的叶子撕碎了桔黄灯光,扔下片片斑驳零碎的影。公路两边挤着密密麻麻的商铺,门前的空地陈列着一幅乡村夏夜图:陈年的大葵扇扇动着各种小道消息;乌黑的“大碌竹”弥漫着“大老熟”刺鼻的烟雾;木刻的楚河汉界上战云密布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舒适的马扎上黄发躺者闭目养神似乎在参透人生哲理;线画的飞机上几个垂髫孩儿蹦跳喧嚷。
横过马路来到了板头市场(穿过市场是散步往地铁站的捷径),市场内外一片繁华。场内一把把巨伞下,汉中凉皮、豫西酸菜面条、武汉辣鸭脖、四川凉面、长沙臭豆腐、桂林米粉、湖南酸豆角面条各据一方,腾腾的热气模糊了灯光黯淡了星光,矮小的木凳子木桌子上塞满了乡音各异的工人。小食档旁边的水果档陈列着诱人的水果:金黄的香蕉、粉红的苹果、黑色的布冧、青绿的提子、淡黄的木瓜、火红的荔枝、青黄的芒果。水果的香味混杂着各种小食的酸辣香臭混杂着各种乡音在夏的夜里酝酿。
穿过市场,来到市场的西出口,靠近马路的一排大排档索性把桌子搬到了路边的草坪上,食客们在一碟炒田螺两瓶冰冻啤酒的惬意中消遣这闷热如火的夏夜。
沿着公路折向西北往地铁站而行,远离了夜市的喧闹和繁华,路两边只剩下散步的行人和站在灯光下在沉默在思考的行道树,偶尔还传来一两声久违了的蛙鸣。
到了一十字路口,继续往西是平时我与妻散步的目的地——地铁站(冲尾站),往北是回学校的路,往南是金洲村。我忽发奇想,对妻说:天这么热,不如走远一点,好长时间没有去过金洲了,转过去走走如何?妻欣然。
这一段路的两旁多是蕉林,没有人家,没有商家,有的只是夜的宁静,连往日长袖善舞的蕉树此刻也木偶似的静默在深沉的夜里。
忽然,一阵熟悉而悠扬的乐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是那首阔别已久的《在希望的田野上》。妻说,这个时候有人在跳舞,快走,去看看。
急行来到金洲红绿灯处,刚好红灯。远远望去,坐落在金洲村口的“今洲广场”上灯火辉煌,人影绰绰,乐声悠扬,场面蔚为壮观。绿灯亮起,赶忙穿过马路。来到今洲广场灯光照处,一片欢腾扑面而来。近百名中老年男女组成几个方队在乐曲中徐徐而舞,舞姿虽拙,但跳得认真投入。只见各式凉鞋、皮鞋、布鞋、运动鞋在旋转,各式短裤、牛仔裤、运动裤、休闲裤在旋转,各式白发、黑发、金发、黄发在旋转,让人目不暇接。围观者众,跳的自在,看的愉悦。
一会儿,舞曲换成了迪斯科,强劲的乐曲激荡着闷热的空气,人群开始躁动,连旁观的也情不自禁随着节奏动起来。纤腰如蛇般扭动,如浪般起伏;胖腰如山抖动,原驰蜡象。纤者柔,胖者刚,纤者愉,胖者悦。乐声,舞步,人影,灯光,笑声,构成这夜的美妙的韵律。
妻说,自从村民爱上跳舞后,身体好了,家庭纠纷邻里纠纷也少了,打麻将赌钱的和买“六he*c*”的也少了。不光是金洲村,南沙多条乡村也建起了文化广场,每到傍晚,便乐曲缭绕,舞影幢幢。
我说,你怎么知道的?妻说,还不止这些呢,有的村办起了阅览室,建起了健身房,修起了公园,现在的南沙人,夜生活丰富健康得很啊。这些南沙电视新闻也有系列报道啊,只是你整天呆在书房没留意而已。
听着妻的话,想起前年的一件事。一位班主任收缴了一位学生带进课室玩的手机,我问他手机是谁的。说是跟着爷爷一起买六he*c*赢了钱自己买的。我闻之愕然。村风若此,家风若此,何以家为?今天这热腾腾的一幕,涤去了一直存放心中的疑虑。
我和妻混在人群中往回走,望着身边走过带着满足愉悦神情的群众,我的心头也一片的愉悦。
起风了,轻风像一壶醇酒,把路边的蕉树灌得有点微醉,宽大的枝叶慢摇轻拽,像迈着小醉的步子走在回家路上的一个途人。迎着轻风,望着晴朗夜空中灿若明珠的星星,我在想像,南沙百村百广场,场场百人,百场百人共舞,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景致、怎么样的一种气势?南沙百村百阅览室,百公园,百市场,百健身房,百人夜读,百人游园,百人健身,百人经营,那又是怎么样的一种景致、怎么样的一种风韵呢?想到物质生活不断提高的南沙,能够健舞成风,健有所益;书风飒爽,读有所思;饭后游园,游有所得;小本经营,赢有所获。那广场,那书室,那公园,那市场,康健了身体,净化了灵魂,优雅了体态,和睦了家庭,丰盈了收入,和谐了邻里,安定了村庄。心头越发的愉悦和宁静。
南沙的夜啊,被深沉层层包裹下的每一片树荫、每一方草坪、每一个市场、每一方广场、每一张石凳、每一盏路灯、每一张笑脸中,深深地感受到她无处不在洋溢着的温馨、编织着的繁华、弥漫着的活力、张扬着的和谐……
桔黄色路灯,依旧用它柔和的目光,迎接着我和妻的归来。
抬望眼,星正朗,风正清。
写于2009年7月10日
2009年11月20日修改
(本文曾发表于《南沙文学》创刊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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