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居易湘灵传略
唐德宗建中三年(782年),乐天年值十一,始寓居于徐州符离(即今安徽宿县地界),与东邻之女湘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恋慕情深,遂私许终身。贞元十六年(800年),乐天赴京大比,得高中进士。旋荣归符离,以湘灵事告母,论以婚嫁之事。母以门第歧见而拒之。乐天力陈而不得,郁郁终日。贞元十九年(803年),乐天得授校书郎职事,始居长安。次年复返符离,因官移家秦中,卜居渭上。于符离时,乐天再提迎娶湘灵事,母固守而执意不允,乐天百计不得施,无可奈何。元和三年(808年),母以死相逼,乐天迎娶同僚杨汝士之妹,时年三十七岁。乐天虽娶杨氏,然湘灵故影,犹绕心头,常夜深难眠,起坐怀想。元和十年(815年),逢武元衡事,乐天贬黜江州,途中偶遇湘灵父女。湘灵年已四十,然自符离别后,心思灰灭,守身闺中,不复他念。自此一遇,竟成永诀。
(二)算为引子
近日再读白乐天的«长恨歌»,多方查找资料,对比白居易湘灵传略,悟得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中有他和湘灵的影子。«长恨歌»里隐含了白乐天无奈的虚幻心声。泣血的悲情遂成千古绝唱!桑田沧海,往事悠悠,感念乐天湘灵的爱情悲剧,不胜唏嘘,一时兴致,遂作拙文,以饔此时心绪。
(三)假如有来生
飘飞的阴霾悬着低低的云脚,几乎要贴上对面苍苍茫茫的浔阳江了,岸边的荻花已被暮雨浸透,枯黄的荻干被厚重的穗头牵引,在秋雨中艰难地斜立着。窗外,暮雨不紧不慢地飘洒。烛台上星星火苗不停地摇曳,我坐在案几旁,痴痴地望着那双伴随着我十几年风雨人生的绣履,那粉红的杭绸,细密的针脚,栩栩如生的百合图,不就是你缜密寓意,娴熟灵巧的女红体现吗?我轻轻地摩挲着,仿佛是在摩挲着你的纤纤玉手,那份幸福溢满心间。
湘灵,你还记得吗?我初到符离,你远远地站在自家门前,好奇地瞧着,我微笑着瞥你一眼,你冲着我抿嘴一笑。就此我们认识了。不几日,我们竟朝夕相伴,形影不离。随着我们在两小无猜的时光里长大,我们初开的情窦亦如含苞的花蕾开得温馨,开得甜蜜。你天生丽质,娇媚可人,抿嘴一笑,百媚俱生;你嗓音清丽,如黄莺啼啭,似画眉清歌。皎皎月光下,我们漫步在广袤的原野上,任清风吹拂我们的柔情;艳艳桃花丛,我们斜倚在虬曲的树干上,凭花蕾轻抚我们的面颊;静静濉河边,我们仰躺在苍苍的绿草间,让河波倾听我们的蜜语;浓浓柳荫里,我们徜徉在柳丝缠绵的小路上,由鸟儿艳羡我们的爱意。我教你识字,读诗,教你五音十二律,教你和乐唱词;你为我讲述动听的民间故事,别致的风俗人情;你将采来的香草连同你对我的浓浓深情缝进荷包,那贴身的香荷包溢出的缕缕幽香常使我沉醉在我和你的柔情蜜意里。我们似比翼交颈的鸳鸯,如山中枝枝连理的林木。我们海誓山盟,私许终身。
湘灵,你还记得吗?那年春天,我和你幽会被老母发觉,遂迫我前往襄阳。料峭的春寒,孤冷的月夜,我们执手濉河,无语凝噎,许久,许久……你颤抖着双手从怀里掏出铜镜、绣履,也掏出了你的一片痴情。是夜,我寝不安席,含泪写下《潜离别》赠你: “不得哭,潜离别?不得语,暗相思?两心之外无人知?深笼夜锁双飞鸟,利剑春断连理枝?河水虽浊有清日,乌头虽黑有白时?惟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
去往襄阳的路上,我泪眼朦胧,情思绵绵,你登高阜,极目送我远行,我不时回头,直到眼中的黑点不见。无限的悲情化作泣血的诗作《寄湘灵》 “泪眼凌寒冻不流,每经高处即回头?遥知别后西楼上,应凭栏杆独自愁?”
湘灵,你知道吗?那日,我取出你赠我的铜镜,轻轻拂拭,酸苦的心如食蘖啖梅,凄楚的心绪寄予《感镜》: “美人与我别,留镜在匣中?自从花颜去,秋水无芙蓉?终年不开匣,红埃复青铜?今朝一拂拭,自照憔悴容?照罢重惆怅,背有双盘龙?”残夜孤灯,细雨如织,你的颦笑再入脑海,我能怎样呢,只能把对你的思念寄予《夜雨》:“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不学头陀法,此心安可忘!”
我们苦苦地企盼,哀哀地等待。我婉拒了多少姻缘,你推拖了多少嫁事,我们相守以情,相待以义,恋情依然,痴心不改。十五年的惆怅寂寥,十五年的凉月秋风,虽天各一方,相思情怀不减。然而老母以死相迫,使我们幻梦成空。我痛楚悲戚、绝望无奈,空留下绵绵此恨!
湘灵,今生不能与你长相厮守,只有来世的三生石上,再续情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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