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程结束,叽叽喳喳的学生在楼梯转角消失了身影。等最后一缕喧哗也抽离的时候,反锁了画室,于是这偌大的空间就都属于我了。收起最后一片画纸,擦抹完最后一块颜料,这个空间便熠熠生辉,洁净而安详的与我独处了。
喜欢这样的独处。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丙烯颜料的味道,伸个懒腰,闭了眼睛,深深吸一口这样的空气。渐渐地自己竟氤氲在这味道中融幻成《日出-印象》里的那抹淡紫色的水波。暗淡而又瑰丽,宁静而又躁动。这水波只是晚霞演出的一块幕布,过往的航船只凝神注目天际璀璨之极的霞彩,竟没有一双眼睛留意船身巨大阴影里的那抹水波。可这又有什么呢?阴影驶离,水波依然闪耀着淡紫色的光华,勿自美丽着,即使无人欣赏。它就那么执着的闪耀着,因了执着而添了一份宁静与平和。
听!海鸥的聒噪走远了,是谁唱着暮歌归来了呢?小小的浆儿挑起层层涟漪,将细碎的浪花溅落在淡紫色的水波里。于是这水波便荡漾了春心,渴慕起船上的捕鱼姑娘,竟一路吻着船舷护送心上的人儿归航。姑娘终于上岸走远了,这水波却害了一种叫相思的病,日日在暮色里等待,日日惴惴着一怀躁动的心事。
迷失在这幻影里,我竟自悲自悯起来。仿佛看见一颗硕大的泪珠滚落下来,仿佛听见它粉身碎骨时那清脆而巨大的声响,这声响震耳发聩。
蓦地惊醒,画室里依然洁净而安详,依然有淡淡的丙烯颜料的味道在游走。这个时候一束暖阳轻轻的穿过玻璃窗,慵懒的卧在书桌上。她竟不走了,就那么默默地和我相对。心想,她许是倦了,借我这浸满书香的一角眯眼小憩。抑或是觉察了我的独处,怕我孤寂,专心的来陪我了吧?
不管怎样,我当她是远方来客,不能怠慢的。赶忙沏上一杯清茶,邀她共饮。白瓷杯里,只见青翠的叶子和白水旋转舞蹈。一曲终了,叶落香生。碧绿的茶水中袅袅升腾的不仅仅是茶香,应该还有一颗蕴藉的禅心吧。想必这远客也痴迷于禅心挟裹的茶香了吧?不然怎么会在默默中陪了我这么久呢?
日薄西山了,远客从它来的那扇玻璃窗悄悄的离去。她一定是恋着我这里的,不然书桌上怎么会留下眷念的温暖呢?明天她还会来吗?我默默的想。
她走了,我也该回去了。是呀,回去,回到杂乱和喧嚣里去。
起身,收拾茶具,结束我的独处。可是我是喜欢这样的独处的,它可以让我什么都想,也可以让我什么都不想。走到画室门口,不禁回头,再深深吸一口淡淡的丙烯颜料的味道,这次因掺了茶香更觉醉人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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