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遍及大地，失去家园的人，在大地上苦旅。战乱中，没有人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上苍驱使他们颠沛流离。执鞭者，宛似日月交汇时的山峦，阴沉，昏暗。

夜深了，人们纷纷睡去，他独自坐在湖畔，憧憬着未来。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穿着男装的女孩问她。

“轩辕，我娘给我起的，她说我出生在一个小土丘上，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你叫什么呢。”

“不知道，我哥哥叫我小雅，你也这么叫我吧。”

“小雅，这年头，怎么女孩子也上战场了，别告诉我你是替父从军。”

“你知道一种叫文字的东西吗？”小雅说

“知道一点，是一个叫仓颉的大叔教我的，现在还没有多少人知道它”轩辕笑道，“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小雅没回答他，拿出一瓶酒“喝酒不，我刚刚偷的。”

“好啊！”轩辕答应道。没杯子，两人就一口一口的喝起来，白酒一下肚，脸不觉就红起来了。两人都不胜酒力，一小会儿就抖喝的醉醺醺的了。

小雅叠在轩辕的身上，俩都晕倒在一块石头上。

“你知道一本叫《坟》的书吗，作者名不见史，生卒不详。我很喜欢那本书。”轩辕说。

“傻瓜，那本书是我写的，乱写的，还真有人信。我匿名写的，叫什么什么的，记不起来了。”小雅笑得合不拢嘴。

“啊，我……我还以为……那这样说来，你就是我一直以来崇拜的作家了。”

“嘻嘻，真是的，你们这些人，怎么老是喜欢看别人写的东西呢，自己写的，其实是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

“你喝醉了。”轩辕头晕晕的说。

“没醉，半醉呢。”

“哦，差点忘了告诉你我从军的目的。”小雅说，“就是要用文字记录下这个战乱时代，让后人记住我们。可是，没有亲临前线，是不会有真实的感受的，也就写不出好文章。”

“这个时代会结束吗，”轩辕感叹道，“战争，混乱，饥饿，贫穷，这一切是否有尽头，人们疲于奔命，真的有人会在乎天下的兴亡！这世上，还有那种想大神女娲那样可以平定天下的人吗。”

“也许还真有那么一个人。”小雅自信的说。

“谁。”

“我哥哥。”

“不，你错了，还有一个人也能。”轩辕也满怀自信的说。

“谁。”

“我。”

“是吗？”小雅问。

“没错，在女孩子面前，我从不撒谎。”轩辕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击掌为誓。”

小雅也伸出双手，和他在空中轻轻的合上。

“当战争结束的时候，当人们安享太平的时候，当妈妈的温暖、孩子的微笑可以遍及大地的时候，我就会离去。去到森林里，用余下的时间编写一本书。”小雅看着轩辕，又说：“我要编写一本书，一本记录了文字的读法、写法、用法的书，让人人都可以出口成章。这本书当以我的名字命名，以《雅》作为它的名字，世世代代，流传人世。”

那一夜过得太快太快，眨眼已到了拂晓。一整夜，两人都似醉非醉，似睡非睡。小雅突然看着轩辕，“我要走了。”小雅说，“我已经完成了任务，该走了。”

“什么任务。”

“不能说的秘密。”小雅说完准备离去，他的手忽然被他拉住了。

“你有喜欢的男孩子吗？”轩辕问道。“有啊！他很帅，是个胸怀天下的英雄。”小雅莞尔一笑，“你呢。”

“我也有个喜欢的女孩子。她模糊不清，不为人所知却可以不被时间所束缚，存在于任何一个由伽（亦称时代）。”

“有那样女孩吗？那是神，不是人。”小雅说。

“神也好，人亦罢，爱没有限界。”

小雅看着轩辕，笑了又笑，合不上嘴。她的手掌发光，一张弓和一把剑分别出现在她的双手上。

“送给你。”小雅对着轩辕。

轩辕收下，说：“愿意和我在一起吗？生一大堆孩子。”

“小孩，我最讨厌小孩，踩死，我见一个小孩，就踩死一个。那东西最烦人。”

“那我们还有机会在一起吗？”轩辕问到。

“嗯，”小雅犹豫了一会，说道：“当我送给你的那把弓被人拉断时，当它被祭火烧成灰烬时，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

“那需要多久。”

“不知道，也许马上，也许数十年，也许千年，也许……”小雅不说了，轻吻了轩辕的额头。“那样，喜欢的人都不知死了多少次了，”轩辕感叹，又问，“你……来之何方，又将去往哪里，你究竟是那路未知的天神？”

小雅指着西山的月亮，“月，总是出现在深夜，出现在黑暗中，给人指明方向；出现于寒冷，带给人以温暖的希望。我喜欢月，你就当我是月光的化身，月的女儿吧！”

“还有，你将是《坟》的第三位主角。”

话毕，小雅踏上芷阳道，向着月儿的方向离开，随月光消失在了西方的天。片刻后，日月出现在了同一片天空，天地一片昏暗，分不清昼与夜。大道上没有脚印，仅有的纤尘也被染成了殷红色。也许他喝得太多太多，他的眼一直都模糊不清，看不清小雅的摸样，只是记得她最后的那句话。

“熊熊圣火，照耀吾身，既不消逝，亦不永恒；正法常在，伴我前行，不醒不死，轮回天生：爱吾，等吾千年！”

数十年后……

涿鹿战场，最后的决战在即。这场关系着天下苍生，关系着神州命运的大战的战鼓已经开始作响。两位英雄——黄帝、蚩尤——各自安营扎寨，这两位宿命中的敌人，无论胜负，注定有着同样悲惨的命运。渤海之滨，三年不雨，天干如虎，草木不生。三年九战，八负一胜。

战场上硝烟滚滚，“帝，迷雾已被驱散，蚩尤大败，这场战争，我们赢了。”应龙说。

“不可大意，当初与蚩尤大战，我们先后败了八次，每一次都是死里逃生。现在，必须抓住机会，把九夷族斩草除根。”帝说得很坚决。

大军在战场上撕杀，蚩尤溃不成军。忽然，一个农民来到了帝的身前。见到了帝，他先行了个礼。“叔均，有话就说吧！”帝说。

“帝，老臣也就说了，公主她……”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只要有她的地方，永远也种不出庄稼。战争完后，她也没什么用了，”说到这儿，帝感到心伤，流下了泪水。他强忍住，说了四个字：“赤水之北。”

九夷族一片混乱，不知所措。

“自起兵以来，还未尝败绩，”蚩尤说，“想不到……”

“不，”风伯说，“是轩辕老儿使诈，请下天女作为他的女儿，就是那个叫魃的小女孩，有她的地方就不会下雨。我们的军队来自南方，受不得干旱，体力耗尽，这才败给了轩辕他们。”

“嗯，没错，我们先逃回南方，再组织军队，”蚩尤说，“走吧，妹妹，我们先回去，到父母坟前上香，他们一直把你当亲女儿。我的兄弟们，都战死了，就剩下你了。出来那么多年，也该回去看看了。”

“嗯，一切听哥哥安排。”

就在这时，一个头发半黑半白，黑色嘴唇，背生双翼的人落在了他们回南方的路上。没有人说话，应龙的右手变为利爪，直冲向蚩尤，风伯雨师想截住他，不料一名青衣女子出现了，她浑身发热，烤两人精疲力竭。他俩好不容易出手还击，女孩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睁开，放出万丈光芒。风伯雨师当即晕了过去。应龙与蚩尤大战数百回合，不分胜负，应龙化为一条千年青翼龙，呼风唤雨，口吐闪电。蚩尤变为八丈八尺，三头六臂六足，皮肤血红，铜头铁额，打枪不入的巨人。应龙眼冒青光，蚩尤双眼发红。黄帝的数十万大军将这二人团团围住，大声呼喊，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助阵。帝在一旁观战，18天过后，风雨都停了。应龙身负重伤，变回人形，掉落地上，昏迷不醒。青衣女魃飞过去接住了她。蚩尤被斩断了六条腿，五只手，躺在血泊中，口中大喊：“轩辕老儿，你阴险狡诈，不敢在战场上正对我，你谋权篡位，必遭天谴，啊！啊！……”

“炎帝已经没有能力统治天下了，如今，这天下之主，非汝即吾，你兵败，我也就将统治天下。当初我两起兵，都是为了维系正法，也都是走的大义之道。没有什么可以遗憾的，我们都成功了，无论胜负，天下都将一统。你死后，我将尊你为兵主，你的名字，也将载入史册，流传后世。”帝拉开弓弦，架上神箭。

蚩尤的妹妹——一个微微发胖，皮肤白皙的女孩——挣脱束缚，挡在了蚩尤身前。

“放过他们。”女孩说。

“你，风伯雨师可以活，蚩尤必死。”帝说。

“你是谁，为什么你我似曾相识，却又记不得你的容貌。”

这时，应龙醒来，他和魃一左一右站在帝身旁，看着蚩尤和那女孩。两人笔直挺立，犹如天柱，面无表情，一个似清风，一个似烈日。帝做了一个手势，除了应龙和魃，所有的人都退出百步开外。起风了，扬起殷红的尘土，这五人都淹没在红尘中。

女孩久久的不肯说话，伴着热泪，说出了六个字：“爱我，等我千年！”

帝收起弓箭，转过身去，不愿面对那女孩，“是你，小雅，我早该想到了，有能力一统天下的人，除了我，只有蚩尤，你当年却说你哥哥也行，你除了是蚩尤的妹妹，还能是谁呢！”

天色昏暗，日月出现在了同一片天空，风起云涌，下起了久违的小雨。纤尘被洗去，留下了一片洁净的天空。

“我是我哥哥从沼泽里捡回来的，我的身体，我的生命，我的心全部属于他。他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当年你我在湖畔喝酒，也是他的安排，也就是我给你说过的任务。没有了他，我也就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你要杀他，也就连着我一并杀了吧！就当是为着你我的情谊而求你了。我两的感情，由我而始，也就有你而止吧，记住我的那句话——爱吾，等吾千年。”小雅笑着流泪。

“这把弓是你送给我的，没有名字，就叫它‘绝情’吧！让它给我们的感情画上一个符号。”帝拉开弓，“我以为，我两的缘分是一种宿命，没想到却是兵主（蚩尤）的安排，我以为人间会有真爱，结果只是镜花水月。我曾经想以我的力量战胜天，主宰自己的宿命。我以为，你爱我，可你更爱你哥哥。”

帝心伤不以，对着天射了一箭，再也没有回头。他的箭列无须发，只要他想到谁，他的箭就会射到谁。当时的他，心里只想到了小雅……

小雅死后，轩辕将她火花，将她的骨灰，撒遍了五湖四海。

小雅死后，变为了杜鹃，总是在月夜啼叫。人们纷纷说，子规是月的女儿。小雅死的时候，手里抱着一本书，名叫《三坟》，记诉了伏羲、神农和轩辕的故事。

那时候，黄帝把绝情弓交到了他的儿子手中，再也没有碰过那把弓。他在战场上对着天下，对着天说道：“我要编写一本书，一本记录了文字的读法、写法、用法的书，让人人都可以出口成章这本书当以我的心爱的人的名字命名，以《雅》作为它的名字，世世代代，流传人世。”这本书写成后，人们将它称为《尔雅》，是华夏的第一本字典。

后来，魃被驱逐到了赤水之北，应龙到了南极之地。多年以后，黄帝乘黄龙登天，有人说他成为了天帝，也有人说他原本就是天神下凡。人们相信，当正法衰微，世界陷入混乱时，帝就会降生，带领人们，走向光明。

这就是我从我的哥哥——你的父亲——那儿听到的关于这个故事的全部，现在我又把它讲给了你，希望你记住，永远不要忘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