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国际会展中心出来时,带着两位老总的合作意向,我回公司起草合同。用得这样急着赶写吗?我是想避开,想安静。看他们诺诺的样子,好象生怕违了我的意,让我起了一丝难为情。
从昨夜起就一直心事不振,突然厌倦了,突然想丢开一切,回我空着的家或去哪个远方云游一段时日了。虽然昨天才从深圳回来,虽然阳光开朗的表妹全程接待陪同,侍候得周到细致,虽然深圳红树林海风的味道还在舌尖游移。
心照常在落。
低头,走在宽敞的影展中心广场里,帽沿斜进的阳光有点濡湿眼睫,细风动发,用手捋之,才感觉发又及深腰了,长得比光阴的步子还快,高及膝盖之上的马靴把一双长腿紧得更是细瘦伶仃,脚下发出的“哒,哒”声,呈着空旷的孤凉。满世界好似只有我一人在行走。
不能不抬头,夕阳在正前方。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认真凝视冬日的它。也暖,纵使风吹来有些寒意。
一直不解为何这样喜欢夕阳,人曾问及,我支万般解释,总未能尽意,或许它沉落的悲壮?或许美得沧桑?或许它让我记起一个轮回的长与短,一场守望的未知性?或许它一直在远方,一直在远方?或许它柔和博大的光晖象极疼我怜我的一双目吧,不知,真不能确知。也更有可能,小时,这样的时候,总听到母亲唤我回家的声音,归家时还能看见飞鸟在夕阳光里往家赶的样子。
刚回公司,就接到春草的短信:姐,你在干什么。
这时才想起她可能在担心了,下午在线上遇到她,我们聊了很多,有时,在她极少示人的苦与弱中,我只觉心隐隐生疼,只想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安安的睡一会,她大大的眼睛一定有着长长的睫毛。
我有意避开她对我的探究,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如何说。一则不想在她深重的心上添一丝负担,二则感情的事,我自觉已失去话语权了,多是缄言。于是,只说这日子不是我想过的那种,我想云游,想回我安静的家,想辞掉工作。
也要她尽快养好身体,来我的房子住段时日,想陪她去云南,草原,西藏,去好多好多的地方,我这样说起,便向往不已,我说家里有几台电脑,我说我会为她种好花草,为她布置好吊床,任她随性生活着,并且,我后来下线后还沉浸在这样的向往中,譬如,我还想为她早餐榨好豆浆,加核桃,加黑芝麻;想与她坐在沙发或木地板上,喝咖啡或铁观音,闲聊,为她剪指甲。
她于我,从几时起,成了心上一块牵挂,疼她如在疼我自己。看样子,我应该是疼我自己的。
可能我突然下线要去工作地,她担心,担心我跑去辞职,她深知,钱于生活的重要。所以她发来短信问。
我告诉她我已回公司,准备起草一份合同,还说今天有夕阳,冬日的夕阳,不知北京有没。然后,她又来短信,说北京阴天,要我好好工作。
我说好。
许久后,她再来短信:我好想听听你的声音,打给你,就听一声,可以吗
我愣了下,眼热。随即我打了过去。不只一声,我问她我的声音象个姐姐的声音吗?她说“象,象”,然后一阵干净娇脆的笑声,入心。
她最后一句是:长途太贵,快去吃饭吧,姐姐,不许不要工作!
那一刻,我不感激天,只感激论语学长,为我引来了她。让我疼,念;让我被疼,被念。
我本来安排明天写合同了,但决计今晚写毕。
小康请假回家了,办公室静悄悄的。放上“般若心经”,天籁中,心沉静许久,而眼泪在我吃饭时涌了出来,被我生生和着饭一起咽了下去。我又想起春草的那幅画---“家”。
合同在一个多小时内完毕,基本严丝无缝。
发给恩师去查错别字等校正工序后,我一边又开始了发呆。我说过,这是上苍赐予我的休憩方式,值得庆幸。
那刻的呆想中,黑夜的后面,夕阳正朝前挪着步,与我心跳同频;飞鸟歇了,与春草妹妹此时的梦境一样静谧,夜雾流动,极似我宝宝此刻均匀的呼吸。
我或许是幸福的,在经夜的“般若心经”中,渐渐这样觉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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