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早春的季节,还是晚秋时分,我一直认为“近水三分寒”,不敢过分靠近。
所以我不喜欢去江边,即使就住在附近,即使已经建造了很坚实的堤坝。我不担心江水会冲上来淹没我,却害怕自己一不小心会跳下去。有些时候我独自去过数次,每次差点就回不来了,因为当时的我已经失意到了绝望的地步。它允许我坐在堤上看着对岸西山的望江亭,允许我看着被江水托着来来往往的船只,允许我平静下来再平安的回去。它真的很慷慨,每想到这些,我就有想哭的冲动。
我曾坐在属于苏轼的东坡赤壁。在酹江亭下,寂寞看着渐渐远离岸边的江水①。怀念着,千年前被贬的苏轼如何望着江水写下“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苏轼的失意,被冲击的江水幻化成豪迈。他可以说:“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这种豁达我无从学起,只能怀恨拣起石头,狠狠的向江中心丢去,听到落水声,也听到了自己心颤声。然而,一切终究归于平静。
也曾在某天的深夜,自以为走投无路,绝望至极的我独自徘徊在江边。对面的西山巍峨的矗立着,望江亭上漆黑一片。江水静悄悄的淌着,似乎世界没有了一点生机。忽然有钟声贴着水面传来,一声一声,敲击着我的心膜。抬头看,却是西山下的一座钟楼,闪光的分针和时针重合了又错开。我无端的想起千年落榜归来的张继,他在船上听到的也是这午夜的钟声。无论如何,新的一天到来了,新的希望也不再遥远。
这样,静下心绪的张继写下了:“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张继的失意,被江水洗涤成坦然,我还有什么沮丧的理由?
即使是在寻常的时候,江边的我想起孔子时,我的心再次跟江水相融合。即使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仍然固执的猜想,孔子是在周游列国,历尽坎坷时来到了水边,他看着汩汩的江水,叹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孔子的失意,在江水面前,化作人生最深切的感慨。
听着江水日夜不休的流淌,感受光阴从胸膛穿过,若非是孔子这样有着极高智慧的圣人,恐怕谁也承受不起。
虽然我所看到的江水只是长江的中游,水流平静,感受不到那种万里奔腾的豪迈气势,但那种无声无息悄然东逝更是体现了它的宽广和豁达。望着它时,任何人的失意都是那么的渺小,可是当你感悟到人生的真谛时,何妨将心交给那一片千古不绝的江流。
只是不知道,在我们默默望着江水的同时,是否有鱼也在望着岸边伫立的我?
那么,望江,还是望自己?
注:①,酹江亭在今黄州赤壁公园内,因“一樽还酹江月”得名;“渐渐远离岸边的江水”指长江本来离东坡赤壁很近,由于千年长江的改道及变化,渐渐远离了赤壁岸。
-全文完-
▷ 进入melancholy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