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土生土长的大连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海的味道!
我们豪爽的性格就像大海的欢波\那大大的嗓门如呼叫海神娘娘的吆喝\一船载来肥美的鱼虾\院子晒满渔家的欢乐……
大葱蘸着鱼虾酱\海水煮红蟹和虾\串烧海螺和鱿鱼\鸟贝赤贝蝲蛄虾\生吃蛎子活吃虾\海参摔得硬吧吧\白酒、啤酒、红干露\谁要不喝是王八\最后醉出了“海蛎子”话……今天这酒哈(喝)地“血受”(非常好)……再哈(喝)就“磕啦”(实在不行了)……
是啊,谁让我们就住在海神的身旁啊?我们祖辈就接受着它的恩赐,遗传的骨骼都多了钙的密度,脑组织都多了“脑白金”(小鱼头富含),女孩们水滑的肌肤里都多了海物的胶原蛋白……
呵呵!扯远了哈!今天不说爱海戏水之事,就讲讲曾经的大海给了我另番乐趣,那就是我摸“龙王眼珠子”——赶海的乐趣!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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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赶海。记忆里,大连旅顺黄泥川乡就在青山相隔的大海北面,那里的南海头一带海边,是赶海的最好的地界儿了。而农家也都是在冬腊月开始赶海。一是农闲,二是海物最肥美的时期,三是潮汛大。
68年“文革”期间,我们读初二已经停课许久,就赖在养母姨妈家。那时国内经济一塌糊涂,百姓家更是穷得干净。农家一年的“油水”就是一头猪,鸡蛋还要等交了“公蛋”剩余的几个再吃……
可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麻雀。那时的海里却富得“流油”,只要你下力气去赶海,就有了餐桌海鲜的丰盛,就有了清贫却也欢乐的日子。
那是冬月二十八,天很冷,蓝蓝的天空缀着丝丝的马尾云。我和姨妈在菜园里整理储藏大白菜和胡萝卜。下午快到两点了,就飘起了清凌凌的雪花,又刮起了小北风。姨妈说,这样的天气加上“黑潮”就一定是大潮,说不定连龙王老爷的眼珠子也会露出来……
机不可失,我们立马就回家准备起赶海的物件来。
先在大锅里戗下两个大饼子用包袱皮卷好再绑在腰间。再穿上最厚的棉衣棉裤,脚上包了裹脚,蹬上了大大的“棉水袜子”鞋。拐上一个柳条大筐,里面放个小面袋。再就是海蛎钩子,海红戗子,和能装5斤海蛎子的小桶。
等我们刚上道,就看到上沟的一帮帮乡亲们,就像事先约好了似地,三帮两帮地走来。我们快乐地融合到赶海的队伍中,有7里的路程,大家说笑着也没感觉累。
有个还要叫我姑姑的中年晚辈说“老板江”“陆墩儿”那里的“海红”(贻贝)满礁石都是,只要是落大潮那礁石上保险你有拿不完的“货”!关键那里还有鲍鱼,“海簸箕”(扇贝),那大“刺锅子”(马粪海胆)像小孩儿拳头那么大……
在他们的鼓动下,我和姨妈下决心随他们一起去了。这要比其他的海边多翻数座大山,最终踏上“陆墩儿”海滩时,我累得坐地直喘。仰头一望那刚刚下来的石砬子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妈呀!这哪是人走的地儿啊?!这就近乎绝壁啊!
常赶海的人都会掐准点儿。潮刚刚退的时候是要尽快地打海蛎子,捡波螺(螺蛳)。那些贵重点的海货都生长在深水区域,最后枯潮它们才能呈现,你急也没用。
我没心思去看那像个大粮囤子礁石的风姿,只是以鹰一般眼神找寻着“猎物”,以最最熟练的动作,快速地将大大的碗儿蛎子“啄开”,取了它肥美的肉体……
我的小桶就快满了,我也感到手脖子酸痛,肚子发空。吃!我给自己一个信号,接着就将带着余温大饼子取下来,就着鲜鲜的海蛎子美美地吃了起来。
那海蛎子潵嘴的鲜,再加上冷硬的小北风,又没有清水,越吃越咸,越咸越用舌头舔……不到半小时再看,嘴唇全被风哨成了细密的血口子,一动就痛得钻心。可肚子算消停了,也顾不得痛了,还有继续战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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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挂在海天西方就剩两杆子高时那潮才退枯。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大潮,裸露出来的礁石都是黑黑的颜色。礁石上墨绿的海草肥美丰厚,那身下就藏满了你想要海货;鲍鱼、海簸箕、大刺锅子、大波螺……真是让你惊喜不断,眼花缭乱。
我三下两下就跳上了刚刚露出水面的大礁石。再看,那黑黝黝,密麻麻的海红层层叠叠,让你的海红叉不知在那下手合适。这天然野生的尤物,在富饶温润的水域里生长了若干年。那皮厚厚的有了年轮的痕迹,我知道这样的海红掂量着挺重其实是不肥的,就像人到了老年一样。我只挑那薄壳个大的海红起翘下来。
我像到了“凤凰山”连头也顾不得抬,抢着宝贝,抢着时间。有半个多小时的功夫,我的大筐就装得满满,我将它们先倒进面袋里,又开始重复的劳作。
当赶足了海红,我就开始搜寻奇珍了……
我约莫着可以深藏海物的中等石扳将它翻过来,它每次都会带来惊喜。有时聚了一面大大的波螺;有的悬空处是大大的“刺锅子”;最最动心的就是翻到了鲍鱼……因为那鲍鱼壳可以换钱。它的学名叫“石决明”可做中医药材,每斤三块六,这是个很诱惑人的天文数字。
我疯了一般地扫荡着,而越是靠近海水的大石块,就越有奇迹发生,有的鲍鱼干脆就伏在礁石隐没处的水草下面。尽管它们将自己的壳伪装得很像岩石的色彩,但也逃不过我的眼睛。我戗了一只又一只,快乐得仿佛眼睛都放出了“绿光”。手已经冻得麻木,鞋子也早被海水打湿,那清鼻涕一会儿就得一擦,可心里的贪婪却遏制了一切痛苦……
这时就听姨妈喊我过去。我磕磕绊绊赶到她面前,就见两个对立着的大礁石缝隙里有鲍鱼。我长得那样瘦小还要侧着身子才能钻进去,而双脚必须踩在水里。我也顾不得刺骨的凉气钻心,只看到一面石壁上有3只,另一面石壁上有4只似小孩儿手掌大的鲍鱼。我屏住气,动作敏捷地拿下6只,有一只位置太深不小心碰它一下,结果它像入了定的“罗汉”,最后我懊恼地把壳都杂碎了,那肉也没戗下来。
那时的野生海簸箕是很稀少的,它们生长在很深的水域里,这样的大潮幸运的也可能捡到到五六个,那暗红的色彩,环纹均匀的贝壳看了就让你心动,我立马就想到了将它做以装饰,在同学的眼前炫耀的得意来。
那时对海参没有认识,也不懂怎样吃它,没人理它它倒反多处可见。我贪玩就捉了几只如小猫崽大小的。它们刺头八角,胆小的人肯定不敢碰它。开始还硬梆梆地嗤着水,可一会就软软的像一摊胶质物,再一动它有聚到了一起很是神奇……姨妈说扔掉带着很沉。我就偷偷地留了三只藏在大筐下面。
太阳真得不给我们余晖了,上涨的潮水把我们一点点赶上海滩,我们恋恋不舍地结队返程了。那载重攀爬“绝壁”真是痛苦。姨妈有哮喘病,她提前将“麻黄素”药多计量的吃上,一口口地拔着气,我心痛得就想落泪。看到有的人实在拿不动了,将海货挑出了一些扔在了途中,我深感心痛又无奈。我却咬住牙“舍命不舍财”,扛累了就用胳膊换着拐,几乎走半里路就要休息一会儿……
就这样我们一直看着月亮挂上了天空,一直翻过了数道山岭,一直等到了姨爸笑盈盈地推着自行车来到大路上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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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袋,两大筐现在想来最少有100斤的海货!
我们只把鲍鱼分拣出来,有10多斤的样子。海蛎子倒在房后的小坛子里冻上。再将所以的海货都统统放到大锅里煮,那海鲜的味道飘到农家的院子里,老远都是鲜味儿。
我先把最好的“海簸箕”找来,看到那红红肥美的肉体旁,还有一只小小的白白的软壳“小蟹子精”(寄生蟹),我剥出了肉和蟹精一起送到姨爸姨妈的嘴里,美得他们只剩笑了。最后自己再吃一个……哇!鲜美得让你不舍得下咽。再将它的壳小心洗刷干净晾晒起来,留着自己装饰欣赏。
我快手地挑了一小盘波螺肉,切了点葱花香菜,淋了点酱油;劈了一盘的肥美“刺锅子”;抓了一小盘生海蛎子;扒了一盘肥肥的海红肉……晚上的饭桌就热闹起来。这时姨爸就会拎上小烧酒,姨妈就会喝点“红干露”(酒精勾兑的果酒),而我也会被或多或少地奖赏几口那“辣酒”和“甜酒”,开心地品尝着胜利的成果,吃着乐着晕晕乎乎……
也不知我睡了多久,姨妈把我叫醒。我一看原来放炕桌的地方,盛满了两大盆开了口的海红。我们要带夜将它们的肉剥出来,等晒到半干,再用双股的棉花线穿起来。
那一挂挂红肉又镶了黑边的干品,远看像一串串佛珠,挂在屋檐下,衬托着红红的辣椒串,绿绿的萝卜花儿串,黄黄的玉米种串,真是闹嚷嚷的一景儿。
我突然想起了那几只大海参,到处的翻找。姨妈说给我拣出来了,说不能吃你不信。接着就把碗端了过来。
我一看那半尺长的家伙,现在变得黑黑的仅有我的大拇指长,身上的几排圆滑的刺变得又尖又短。我不信,一口就嚼了起来……哇!什么味啊?又腥又涩又咸,又艮又筋又硬,似那滚刀的牛筋都不换,我一生气就把它囫囵吞了。剩那两只我就给猫吃,结果这小精灵也不给面子,闻了一下,扭过头去又睡它的觉了。
那鲍鱼是单独煮的,因为怕过了火候肉就会很艮。我剥了一只吃,真不如海红口感鲜美,无怪大家都叫它“有其名无其实”。那大大的鲍鱼肉剥出来,去掉肚子,也穿了串串晾晒。那次光是鲍鱼壳就卖了2斤多。
第二天,我们把海红壳倒到小河旁,堆得像个小山包。太阳照在各色贝壳的内壁里,折射着五颜六色的光环来,真得就像看到了那老龙王被大潮掀到了岸边,还无奈地眨着那对儿龙眼……返射着梦一般迷离的光环……呵呵!我想啊,那一定就是这个样子的!
心无垠作于观海后 2010\1\17\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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