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看《素年锦时》,听完那个异乡女子安静澄澈的清谈,然后冲上一杯幽香的菊花茶,轻轻抿上一口,儿时的烽火岁月便这般爬上了思绪的墙头,肆无忌惮地漫溯开来。
松软地抓上几把,却又都是琐碎的,不连贯的,如同自己内心跳跃着的思想,从不给人以面的感觉,似乎那样太过凝重,会让人不知所措。只是一些鲜活透亮的星星点点,排不开阵势,却总会给人贴心粘手的感觉。
那时的我们,总是那般热心。记得4,5岁的时候,常常会看见隔壁阿姨左手抱着小宝宝,右手还提着高高的水桶,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家门口走去,于是我们似乎被一种急于承担的冲动唤醒,三两步跑到阿姨跟前,摇着阿姨的大腿蹦着说,阿姨,我来帮你抱宝宝!我来帮你抱宝宝!看着那张布满泥垢却极度纯真的小脸,阿姨总是会放下水桶,然后轻轻摸着我们的头,笑着说,乖,等你长大一些。于是,我们便突然好想要一夜间长大,长成隔壁的小哥哥那样,踩着自行车的少年。
那时的我们,总是那般怯弱。那是一种源于渺小,却高于渺小的怯弱。是一种因对生活的无知以及对未知事物的恐惧交织而成的心理反应,随着时光一起,紧紧地缠绕着我们。还记得第一次听见头顶飞机飞过时带来的轰响时,我们纷纷逃回了家中,邻家的小妹,还因此跌破了心爱的紫色玻璃瓶。还记得一次在后山捉迷藏,云儿和信子试图躲进一个废弃的小洞,突然里面扑闪着飞出来几只黑色的怪鸟,还直勾勾盯着他们,于是两人哭叫着一路滚下山岗,回到家里姐姐哄了一个下午,发誓那只是一些不会吃人的猫头鹰,他们才稍稍定下神。
那时的我们,却又是那般执着。那种无形的胜过万物的意志力,常常会令所有的人吃惊。为了一朵小红花,我们在回到家以后仍旧遵守着先洗手后吃饭的校园规则,为了集全方便面里发行的卡通人物圆盘,我们甚至愿意一个月坚守在小卖部,等着可能会出现的卡片交换,并对每一个买走方便面的人虎视眈眈,每集成一张,就似乎完成了一个甜美的梦。
那时的我们,也是喜欢攀比的。不是那种一定非要把别人踩在脚下,却也是万万不能被别人踩在脚下的。男孩子到了6,7岁的时候,就开始玩起了弹弓,家里有哥哥的孩子,自然就沾了哥哥的光,整天兜里揣着个小弹弓,时不时就给别人一个冷不丁。家里没有哥哥的孩子,自然就着急了,找爸妈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就开始一个劲地黏着爷爷奶奶,奶奶当然是不可能动手做的,却是可以帮着催爷爷动手,不久之后,一个扎实的,甚至可以说得上精致的小弹弓,就那样也揣在了孩子们的兜里,形影不离。
那时的我们,却是很容易知足的。也许是因为能接触的事物甚少,所以心中的美好还停留在几颗糖,两个苹果的层面上,并不曾攀升。村里来了走四方的”软牙糖“ 挑子,我们赶紧从隔壁一路跑回来,然后硬是从后屋把正喂鸡的奶奶拖出来,称上二两,那一整天的甜蜜,是不言而喻的。父亲从外地回来,带回来几本连环画,等到第三个月父亲再次回来,我们仍在唾沫横飞地跟伙伴们大论书中似懂非懂的情节。
那时的我们,却也是无奈的。当我们一次次地试图以一种大人的姿态来拥抱生活,却仍旧会一如既往地被大人们以小孩的身份来区别对待。上初中以后,某天发现家里饭厅的灯管坏了,放学回家后特意去商店买了一支,然后换上,晚上吃饭的时候高兴地开了灯,老妈有点惊讶,怎么这灯突然就好了呢,我尽力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极为平淡地说,放学后突然想起灯坏了,于是去买了支新的换上了。老妈顿时放下手中的筷子,盯着我看了两眼,有点吃惊,然后担心地说,孩子,下次还是等你爸回来换,小小年纪不要逞能。万一电着了怎么得了? 于是那份翻涌着亟待喷涌的激动,根本无需用力,就那般自然而然地退了回去。剩下的,只有几声不被理解的叹息。
《素年锦时》,让我们渐渐从文字里看到那个原本暴躁,并经常陷入绝望的女子安静了下来,笔下的文字少了浮躁和决绝,不再那么鲜血淋漓,周身都是清洌的,通透的。让看过之后的我们,再一次彻彻底底做了一回纯真的少年或者天真的孩童。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小巷,看着如今日渐顽劣成性的孩子,那些唯恐避之而不及的小祖宗,想想这一二十年的光阴,怎么就这么容易给岁月吹皱了呢?然后回想起那时的我们,却是多么纯真可爱的一帮小人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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