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认识了一位老作家。说是作家，其实不过是这座小城市里一位退休的文联副主[xi]，出版过几本地摊小说，据说有部历史长篇还拍成了三流电影。老头儿短小精悍，像只神气的老麻雀，待人却很随和，初次见面就全神贯注地读完了我呈上的两篇翻译作品，然后夸我译笔很好。不久，就在自己主办的没有稿费的杂志上给我发表了。

那段时间里我热衷于翻译外国小说，写旅游散文，在本市几家大大小小的报纸屁股上经常出现署了我名字的豆腐块。同事向我表示祝贺，我做出淡然的样子接受恭维，虚荣心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我和报社里几位编辑混得很熟，成了好朋友，有位热心的青年编辑向我引见了那位人称韩主[xi]的作家老头。

我去韩主[xi]家送了几次翻译小说，老头儿每次都架着眼镜当场审阅，发表评论意见（多数是表扬），那位被我尊称为韩师母的粗壮的胖老太太，则自始至终地陪在客厅里，眯着一双泼妇标志的三角眼不时地端茶弄水。得到韩主[xi]的推荐，我在省市报刊杂志上陆续发表了几篇翻译小说，不久，我那短暂的文学热情就像退潮的海水一样消失了。后来韩主[xi]搬了家，从此失去联系。

秋天的一个下午，我正在办公室和网友“亏了一百万”大聊股票，突然，一个小巧玲珑的身影闪进来。韩主[xi]？我惊愕不已。真是岁月催人老啊，韩主[xi]干瘦的小长脸上已经布满了明显的老年斑，还有密密麻麻的皱纹。看上去简直就是木乃伊。“老伴去了上海，”韩主[xi]说。那张老脸竟然泛起羞涩的红晕。“一直想来找你，这几年没见面真是想念呀！”可我不明白一位作家登门造访为什么没有事先打电话，直接从天而降。

“我们院里好几个退休的老同事都有了情人，有的我都没想到。陈笑容有，他是风流诗人，他的那些事人家早就都知道，他不止一个呢。刘炳欣也有，听说很多年了，他到死还想着那个女的。连木陶也有，木陶竟然也有这个我是真的没想到，一直到前些日子他在网上和一个女的叨叨被老伴发现，和他大闹一场，我才知道那些事。木陶在现实中也找了一个女的，那女的她男的找到他家和他理论，还动了手，那男的说是要告他。

“木陶上网我不上网。我是个很传统的男人，对感情很专一，看到很多人上网和女的叨叨上了，我就决定不上网。老伴也不允许我上，我老伴对我管的很严了、，除了老伴我这一辈子没有和别的女的来往过，不甘心呀！当然我老伴对我照顾的很好，我胃不好老伴在生活上很照顾我，但是不准我和女的打交道，所以我不上网，特别是看到木陶上网和女的叨叨出事来，我更决定不上网了。哎，上网是怎么回事？我还从来没上过网，说实话我到现在还不会上网...　…

韩主[xi]滔滔不绝，直到把自个儿憋得透不过气来。

“以前也不是没有女的，我都没发生过那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你有印象，那年你去送稿子，我看见你皮肤很白，很亮。当时我心里吃了一惊。你没有印象？我可是印象很深，从那时我就在心里想着你。每天晚上都想呀！”老头越说越慷慨，情绪愈高涨，突然间拍案而起，“以前我不理解为什么有的男人和老婆做爱的时候想着别人，现在我理解了！”那神情，那口气，活象一只壮志未酬发了情的老猴子。

我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难道，我被一位土埋大半截的干瘪老头意淫了？！

“韩主[xi]，你这是说了些什么呀！”我窘迫地说，“以前你给我发过稿子，我尊你为师，但是刚才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想听到。”别人的风流韵事统统和我无关，至于老先生追求外遇的远大理想，对不起，我帮不上忙，拜拜，请赶紧滚蛋吧。

“你说韩主[xi]是不是老糊涂了。”报社的朋友郑迪打来电话，他说，“那么大年纪了弄出那种事来，我都觉得丢人。一定是老糊涂了，要不就是鬼迷心窍。”

“出什么事了？”我想起韩主[xi]到我办公室里来寻觅外遇时说的那些话，象吃了一只苍蝇，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你还不知道吗？”他说，“你说这事让人为难吧，因为那么个事，被人打得住在医院里。”

“为什么呀？”我问。

“据说是调戏一个原来的女同事。那么大把年纪了，　神经兮兮地跑到同事家去商量要谈一场精神上的柏拉图式的恋爱，纠缠不休还动手动脚。说什么一辈子没经历过婚外情不甘心，结果被人家老公教训了一顿，揍得鼻青脸肿。还落个晚节不保的名声，真是不可思议。”

不管怎么说，韩主[xi]总算实施了自己的外遇计划，至于有没有达到理想的境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想到这里，我在电话上笑起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