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滩边河堤下草丛里趴伏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女人。他看见年轻女人的脸,只见着胸衣被风刮开,裤腰露出白亮的肉。他听到了女人轻微的呻吟声:“救命,救救我!”
“你是哪个,怎么躺在这里?”坤叔用左手拂去女人脸上的泥和草叶,然后用左手搂在怀里扶起她坐住。
“大叔,是什么时间,几号啦?”
“我不知道,我从不戴手表。”
“那你家里一定有钟有日历。”
“你啥有别说,先洗洗,再喝些稀饭,恢复体力要紧。”坤叔弯下腰半蹲着身子:“快,趴在我背上,我背你回家。”
坤叔背着女人,手中拿着柳树棍,波尔随着坤叔朝立交桥北边三公里的村庄去,羊群极富灵性地跟着波尔。
坤叔把女人放在屋中央一张藤椅上,他顾不上替女人张罗,马上把波尔羊群赶进了房子后边的栅栏里。他手中拿着一只塘瓷茶缸,波尔肚下有个大大的ru*房,他抓住波尔,波尔便驯服地跪下前蹄,坤叔左手握住ru*房,羊ru*房象喷泉一样射进塘瓷茶缸。
坤叔把波尔当作慈爱的母亲,他喜欢边喝羊奶边喝酒,旁边放一碟水煮花生米或草滩里捉到的青蛙,他的右手在村里采石场被绞进了石料粉碎机的宽长皮带,左手也只留下二根手指,十年前规定他每月有60块钱伤残补助费,他把钱存着全给了读初中的儿子。
坤叔把腥味极重的羊奶放在竹椅上。
“屋里没有水,我要洗脸。”
“屋里脏,看得出你是城里人,我马上给你吊一桶井水。”
女人捂着脸从藤椅上仰起身,呜呜地哭,女人的哭很凄惨,听起来揪心拉肠。
“会哭的女人最没出息。”坤叔说。
女人不再哭,她拿起羊奶塘瓷茶缸,以为是水,咕噜猛喝一口,然后大吐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你别问,城里人喝不到,养神。”
坤叔拿过一块泛黄的白毛巾递给她,“给,擦把脸。”
女人擦了脸,自己把小铁桶扔进水井,吊起一桶水,她低头吊起水桶时,坤叔看见女人没穿乳罩和肚兜,露出半个ru*房,白嫩嫩鲜活地象出笼不久的白馍散发着热气。
坤叔舔了舔舌头,一口水咽进肚子。
“大叔,今天几号了?”
“我先给你弄些吃的,饱了肚子再说话。”
“我要晓得现在是几点?”
“村里人有手表,挂钟,我一会儿给你问去。”
“现在去,现在就去看,好吗?大叔。”
坤叔放下水桶,过了村中小桥朝村西新盖的楼房去,趁着坤叔不在家,女人又吊起一桶水,用毛巾擦了胸脯和后背,她觉着用水清洗过的脚有些痛痒,她看见自己白生生的腿上有被虫盯咬过的痕迹。
“姑娘,姑娘”,村长儿子说:“今天是九月十九日下午五点。”
“我失踪二天二夜了,二天二夜,我从省城到草滩,不可思议。”
“姑娘,二天二夜,你没吃没喝。”坤叔惊奇地睁圆双目,他进了门。
“家里有鸡蛋,还有村长送我的海带,我给你煮荷包蛋。”
“大叔,你可别在村里乱说,一会儿我讲给你详细情况。”
“我这里是几家没钱盖新楼的贫下中农,平时没人到这里来,村长找我领伤残补助费也是隔着桥喊我。”
“这样就好,我待不了几天,马上就回城里。”年轻女人说,看着南边的高速公路高架桥和大草滩。她摸了摸身上,短衣短裙一无所有,她随身常带的小坤包和钱包没有了。她的命也是老天有眼,捡了回来。她想,自己一定是被孙仔和他的狐朋狗友从高速公路的车子里扔下了大草滩。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从河谷爬上岸边草滩的。她记着暗杀自己的是丈夫和前妻所生儿子孙仔。
她叫金秀娟,今年刚二十八周岁。七年前,她高中毕业没多久便嫁给离了婚的孙老板孙二龙,成了二龙一男一女的继母。1997年,她跟随丈夫二龙从北方来到南方的省城创业。二龙在临近运河边上开了一家淮扬风味的饭馆,因为有滨海的野鸭,盱眙的小龙虾,阳澄湖大闸蟹和海边的贝壳,生意很兴隆,每年有超百万的利润。三年前,二龙又在城南城西开了两家分店,比金秀娟仅小八岁的孙仔和她一起担当经理,孙仔管物流采购,青叶管理帐目,可是库房烟酒之类的货物和帐目往往对不上号,孙仔创下一天消费现金二十万的纪录,但丝毫没有货单,于是孙仔和继母青叶反目成仇,怨恨越来越凸现,这是八月中旬的午后,孙仔用计谋诱骗出金秀娟。
“青姨,我在家乐福超市,有一笔货物需要你亲自到场核对帐本。”
“好啊,我马上就到。”青叶驾驶的是一辆欧宝白色小车,而孙仔和一位花费三万元雇请的湖南杀人犯坐在广本汽车里。
“来了,刘哥,就是从白色小车里下车的那个风骚娘们,不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我早把她给奸了。”
“反正她死定了,奸她一回又怕啥,一会儿交给我好啦。”刘哥空着手,穿一件梦得娇短袖t恤,一脸的横肉,剃社会上流行的“寸板头”。
“孙仔,不是说进家乐福核对帐目吗,怎么要我上车?”
“有话车里先说,怕一会儿说不清楚。”孙仔和刘哥把青叶逼上了欧宝小车。
“孙仔,有话好好说,青姨对你一直不错,就象亲生母亲待你。”
“青姨,当然有话好好说。”孙仔对刘哥说:“你坐后面,让青姨坐副驾驶上,这车我来开,我还没开过青姨新买的欧宝车呢,跑高速公路飕车不知怎么样?”
“孙仔,你要带我去那儿,我给你爸打个电话说一下。”青叶很紧张,但她绝不会想到孙仔会杀了自己。
“你好好享受一下旁人给你驾车的滋味吧,你习惯了坐我爸的车,我驾车比孙二龙可要男子汉得多”。孙仔一把夺过青叶手中的手机。
车子过了城市高架桥,一下提速到一百四十公里,青叶心颤抖着,闭着双目。
“孙仔,你可不要驾车如此猛,我有些害怕。”
“我平日里驾老爸的灵志,奥迪就如此。新买的欧宝么,玩玩。”
青叶在奔驰的车里,觉着越来越走向黑暗。
“青姨,你听,我叫你多亲热,可你就是不给我留一点面子。”
“你化钱是过火了点。”
“可是那钱是我老爸的,你只是代为管理帐目。”
“青姨总是偏着你。你到南方省城来不喜欢读书爱逃课,开家长会,青姨总对你耐心说导,从不让你爸知道动肝火。”
“我爸和妈离婚,我只有十二岁么。”
“我和一帮兄弟在歌舞厅吸摇头丸,打起架来被公安局抓了,是我瞒着你爸偷偷将你保释出来。”
“你是我继母么?”
“我和你爸商量着给你办出国读书,让你做个有身份地位的人,你也答应了,可后来你反悔了。”
“我有一帮兄弟,我去美国、去澳大利亚,把他们都带去吗?”
“孙仔,你是个成年人了。”
“今天,我就干成年人的事,铲除内奸恶霸。”
“孙仔,我不知道你为啥对我如此反感?我在大酒店里忙里忙外,没黑夜白天地干,每月也只拿几千块工钱而已,我从不狮子大开口向你爸拿额外的钱。你可是每次几万几万的拿,让我不让你爸知道,你说,我这帐本怎么记,到年底亏损赚钱都弄不明白。”
“好啦,小姨,你把这些话对鬼去说吧。”
小车开了整一个小时,进入省界时,孙仔对刘哥说:“我们转回去吃夜宵正好。”这是两人早已密谋好的暗语。话刚落下,刘哥从后座用粗壮的手臂勒住青叶的颈部,又用青叶肩上的抻包皮带捆住了青叶的脖。青叶的头后仰,翘起高高的双腿,直踢着前窗玻璃,孙仔侧过身子用肩膀压住了青叶的双腿。
青叶动了几下身子,然后就不动了,只有唇张开着,双目还是那么明亮,只有眼泪浸满了脸颊。
“好啦,刘哥。”
“死了,我这三万块钱来得太容易了,对付一个赤手空拳没有丝毫防备的女人,就象捏死一只青蛙、一只苍蝇那么简单。”
“怎么办?刘哥,尸体扔在哪里?”
“你把车开慢些,我还想玩玩地,玩你母,你不反对吧,身子还热的呢。”
“现在已经不是继母了,是你魔爪下的小鬼,由你处置吧。”
“我把她抱到后座上来,我一直玩火辣辣的女人,这样文文静静的女人我还没玩过。”
“当心你给足了女人阳气,活过来咬你一口。”
“别管我啦,找准你停车扔尸的位置。”
青叶其实还没死透,她胸口憋着一股气没有吐出来,刘哥奸污她时,拉着她的四肢活动,就如抢救刚咽气的病人。
车子停在高架桥处,看着前没有车后没有车穿梭。孙仔打开车门,刘哥抱着青叶从十几米的桥上扔下河谷。
“刘哥,身上可不要留任何物品,证件什么的。”
“小抻包在后座上,让她喂狼喂野狗吧。”
“终于报了八年怨仇,搬掉了压在心上的石头,这女人很温柔,说心里话我也想睡她,可是,她太精明,太认真了。”
“反过来说,孙仔,要是没有青叶把饭馆搞得明明白白,帐本搞得清清楚楚,你爸孙二龙不可能在短短几年就成为千万富翁。”
“别管那么多。刘哥,孙二龙的钱从今往后就是我孙仔的了。你刘哥不只是三万块钱,我会给你几倍的钱。以后我就是孙家掌门人。”
“扔在这前不着村后不靠市的地方,我们该放心了吧。”
“放心。不过我们还得到珠海那边躲避一段时间。”
孙仔和刘哥驾着欧宝车离开高架桥时,夜风中有着蛙鼓和夜莺的叫声:“刘哥,你把欧宝车开回湖南老家去。”
“怎么?白送给我一辆车。”
“制造一起抢劫么,我老爸一时也不会报警,一天可以开上千公里呢。”
“好吧,孙仔,两清了,我不会再要你一分钱了。”
“再要,也要不上,半个月内,我就离开省城去美国,你要找我就到美国去当一名牛仔。
真当孙仔和刘哥在车子里说得热闹非凡时,青叶在高架桥下的河谷里呻吟颤抖。她被扔到了河边草滩上,身边是黄沙泥和半人高的草丛。冰凉的沟渠水清洌地流淌,她听见了蛙鼓和草丛里不知名的虫叫,她还听见了黄豆田里扑腾腾的耗子或黄貂打斗的声音,好象在扑撕着一只野鸟。
青叶半边头颅浸在草丛里,水埋住了半边脸。忽然,她耳边有痒痒的感觉,她挣扎着抓住草滩边的野茅草朝堤上爬。她身子刚离开草丛,她便看见了一条粗大的蛇快速游动,把她刚才吐出的污秽吃个干净,双目在夜色中绿悠悠的,她全身竖起根根汗毛,吓得昏倒在堤岸下,粗大的蛇把她当作一个奇异的动物,从她身边游过时,用尾巴扫了一下她同样光滑的腿。
青叶是被炽热的秋阳照醒的,她抬头看见了远处的青山和远方长虹般的高架桥,想爬起身站在堤岸上朝桥上过往的车子招手,她却迈不动步,她的脚肯定骨折了,膝头肿得很大麻木的没法做主。她乞盼着等待着。她感到了口渴,用手掏起一把水用舌头舔了舔。
她无力地瘫倒在草滩的堤岸。她仿佛听见有青蛙与她说话,可爱的青蛙用长舌头舔了一下她的耳朵,耳朵上歇着一只蟋蟀,蟋蟀在她耳边“柱柱柱”叫着,呼着她。
青叶在逝去的晚霞里,看见了远方被血染红的原野,在血红中飞虹一般的高速公路,公路上有无数穿白衣服的精灵在欢跃,在迎接她似的。她看见了一座辉煌四合院般的天堂,天堂两边是挂满果子的树林,看见了裸着身子的无数男女在快活地舞蹈,妈妈!在恍惚中,她嘴边终于吐出了声。她伴着秋夜和秋夜中流泪的月亮而眠。
第二天黎明,她感到了肚子的空空,饥饿和寒冷让她额头有了超过38℃的体温,她有一个坚定信念,要勇敢活着,要对丈夫孙二龙说明事实真相,要让孙仔得到惩罚。
青叶用手刨出了大草滩几撮茅草根,根白有些甜味,她看了一下身上,时尚的锦绸衣已经衣不遮体,她喉咙已被刘哥的手臂勒伤,肿痛的发不出声来,她用嘴唇轻轻咬着茅草根,在不知不觉中她又进入梦乡,第二个梦,梦见了毒蛇变成了飞龙,飞龙在云空中飞舞,洒下大雨,山洪冲垮了她在山间的木屋。
秋露如细雨打在她身上,她受到了生命诞生以来最屈辱的二天,她期盼天黑,夜幕会掩盖身上的伤痕和零乱的衣裙,只要走出大草滩拐下山村道路,随便找到一农家,她就可以给省城孙二龙打电话,虽然暗害自己的是他儿子孙仔,但自己是他明媒正娶的第二任妻子。
青叶等到了牧羊老汉坤叔,是她前世的缘份。
青叶躺在坤叔的老屋里已经一天一夜。坤叔没再问她落难缘由。只是守着她,熬了姜汤、绿豆稀饭,她让村长儿子从镇上下班时捎回几瓶酸奶,他知道城里的女孩子爱吃酸奶。
坤叔在山坡上采了两捆野菊花晒干了装进枕套,枕在青叶头下醒脑。
“大叔,我又睡了二天。”
“没有,才一天一夜。”
“我把一辈子的觉都睡完了。”
“你太疲劳了,歇着吧,在我坤叔这里,你放心。”
“大叔,我叫青叶,金秀娟。”
“别说话,好好养着伤,青姑娘,你受苦了,你有委屈藏着,对呗。”
“大叔,我现在不想说。”
“啥也别说,说了又有谁能信你,等伤养好了,你就回家去,我卖了羊羔给你做路费。”
“大叔,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青姑娘,谁遇着这种事都会帮着护着,你在屋躺着,桌上有一台黑白电视机,小了点,没关系,有总比没有好,心烦了就打开了电视机看看,我还去大草滩放羊,昨天没有出去放,这羊们叫得厉害,羊也和我一样爱到大草滩去玩。”
“大叔,你真逗。”青叶禁不住笑出声来。
坤叔又把羊群赶到了大草滩,路边有村里人收割的黄豆,豆叶撒了田边,波尔头羊用嘴拾起豆叶,羊群便也学着做了,每只羊都嘴边衔着豆叶,坤叔是在高架桥下村道弯处遇上两个年轻小伙子的。
“喂,大叔,你常在这大草滩放羊吗?”
“对啊,我快放了十年了,从孩子他娘死了那年起。”
“你有没有发现高架桥下大草滩上有一个年轻女人。”
“长得城里人模样,很时尚的,穿短衣短裙。”
“没戴手表,挂项链拎包什么的?”坤叔问。
“啥都没带,头脑有毛病,是我妹妹,离家出走已有三天了。”
“你们咋个知道妹妹就来到了大草滩?”
“随便问问,心里急着找人呗。”
“实话对你说了吧,我啥都没看见!”坤叔看见有一辆小车就停在不远去,两个年轻小伙子说话都用脚打曲谱,他不相信他们是在寻找亲人的好人。
看着两个年轻小伙子进了小车。坤叔马上赶着羊群朝自家屋去。“波尔,波尔!”他朝波尔喊着。
波尔头羊跟在坤叔身后,羊群四只一行排起了队伍,足有一个连的男兵女兵。坤叔年轻时当过兵,虽说是林彪当国防部长那会儿的兵。却对他的羊群管理得井井有条。羊群不知坤叔有急事,坤叔跑得快,羊群就快。“青姑娘,青姑娘!”没等把羊群赶进栅栏就朝屋里喊。
“大叔,我在屋呢。”
“快起床,大叔背你到镇上,可能背不动,几公里路呢,赶快住镇上旅馆,要不,住我妹子家。”
“怎么啦?你不让我住下了。”
“刚才,我在高架桥那里遇上两个年轻小伙子,他们在草滩寻找一个姑娘,说是寻找妹妹,有精神病什么的。”
“真的,他们是两个人,一个留长头发一个剃平头。”
“对啊,他们向我打听,我看他们鬼头鬼脑,我骗他们说,没看见,说不定他们两个还要找到村里来。这附近只有我们这桃李村。
“他们两个开一辆白色小车?”
“对啊,你怎么知道?”坤叔说:“青姑娘你是逃婚出来的吧?”
“大叔,别问了,他俩是要害我,把我弄成这个样子,就是他们两个。”
“我带你去镇上找公安报警。”
“不要报警,大叔,你把我藏起来,藏到他们找不到我的地方。
“我妹子家里是港务局工人,他们宿舍楼房几十幢,一样的款式,你就住到江边我妹子家去。”
“大叔,你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更不能报告警察,我要见到自己母亲才放心,我对孙二龙也不放心了。”
“谁是孙二龙?”
“我丈夫,我怀疑是孙二龙在背后搞鬼,要不,我失踪三天了,他怎么没报警,我要知道其中缘由,大叔,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好吧,就这样,我让村里的残疾人摩托车送你去镇上。
孙仔和刘哥驾车到了自然雅阁酒店门前。
“刘哥,看来,你还不能马上回湖南,我老爸那儿已经暂时稳住阵脚,我对老爸说。等着绑匪的电话吧,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
“他相信?”
“老爸一万个相信,白色欧宝车也不见了,金秀娟失踪几天了,除非两个原因是被邦票了,或是和那个小白脸私奔了。
“我们两个不能等着警察抓我们,金秀娟死不见尸不是一件好事。我们不该抛进高架桥下大草滩,我们应该光身子埋进土坑,十天半月就只见尸骨,化血肉为土了。”
“我相信,金秀娟不会被野狗恶狼啃了,是活生生被人救了。”
“算啦,孙仔,在饭店帐上拿几十万我们溜吧。”
“这事是我们两人策划和操作的,我们要一致承认,这几天在一起喝酒,你是我新招的饭店礼宾先生。”
“行,为了孙仔,只能如此,我再找个三陪女,化个几千块钱就能摆平,这几天晚上喝酒嫖宿了。”刘哥说。
“欧宝车呢?我看砸了算,死人车别张扬了。”孙仔告诉刘哥。
“孙仔,我会处理掉欧宝的,活埋,死不见尸。”刘哥对孙仔说。
当孙仔离开刘哥后。刘哥找来了三陪女湖南老乡阿兰。“阿兰,找个司机,最好是同乡,开回邵阳去,还能卖个好价钱。”
孙仔是被老爸半夜叫去:“孙仔,你回家来一趟,老爸实忍不住了,有话要问你。”
“爸,你等着,我马上回家来。”
花园小区靠近护城河,风景秀美。欧式别墅的二楼是孙二龙和娇妻的房间。
“已经三天多了,假如是绑票,肯定早有绑匪电话打到家来了。假如青叶还活着,跑到天涯海角也会有电话打给我。可现在,青叶一定是被谋杀了,三家饭店的所有员工都有嫌疑,还有你孙仔,从前就对青叶看不顺眼,你从没把她当作你继母看待。现在,我不报警怎么办?孙仔,你自己说。”
“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青叶才二十八岁,而你已经四十五岁。说不准,她带着钱财和白马王子不辞而别度蜜月去了呢。”
“不会的,青叶不是那种人。”
“我不管这些,我马上要走,去美国。”
“孙仔,你原来不是不想去美国读书吗?我和金秀娟的共同意见。你可是一直反对的,今天你怎么一下子长大了懂事了。说实话,警方知道了青叶失踪的事,谁也出不了国门。”
“老爸,一个女人对你就如此重要,我是你儿子,你该为我的前途考虑。青叶跟别人跑了,你有钱还可以找更年轻漂亮的女人。”
混蛋东西,这几年,我和金秀娟化费了多少心血才有今天这份千万多家产,说得再不好,这些家财大半都是你的,你是我唯一儿子。
“好了,金秀娟是你老婆,与我何干,你不让我去美国,我就出去玩几天,我有个哥儿们约我去北京、上海那儿开饭馆。”
双目怒视着孙仔,孙二龙不知如何是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孙二龙在半夜报了警。然后痛哭流涕。
公安迅速控制住了三处饭馆。不让饭馆员工离开住地,嫌疑最大的孙仔却在父亲的谈话后便跑了,他是驾着老爸的灵志小车跑的。
“孙老板,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怎么在三天后才报警,延误时机。你负有很大的责任。”公安局刑侦队长的话让孙二龙焦躁不安。
一个拥有几百万人口,几十万外来男女的省城,要寻找一个失踪了几天的女人简直是大海捞针,公安发布了协查通报以后,把主要的精力投入到寻找孙仔和那辆灵志小车上。
灵志车和白色欧宝正由刘哥和三陪女阿兰雇请的司机间隔着几公里的距离朝南方海边去,他们寻找着能偷渡去越南的渔船。
“孙仔,我们怎么办?”刘哥说。
“假如我多出几万块,你刘哥一个人干了,跑回湖南老家山沟里去,神不知鬼不觉,现在我也成落荒而逃的野狗了。”
“其实,孙仔,你的心胸也狭窄了点。”
“我,男子汉的自尊心作怪,我不这样做,日子也过得不错,我有先天性心脏病,曾做过心脏搭桥手术,我十二岁身体正发育时期就有心脏病。
老爸娶了一个二十岁的后妈进门,简直是对我的污辱,还要求我叫青叶妈,我一直以来认为青叶和我是平起坐的大姐而已。我心里就是不平衡。
“我常到你家‘自然雅阁’饭馆去吃饭。有时老板带我去,有时我自己去,常见到金秀娟,人长得漂亮,热情好客,你怎么可以把她做了呢,金秀娟是你孙家赚钱的机器。”三陪女阿兰说。
“好了,阿兰,孙仔心里烦着呢,要再讲废话,把你也杀了。”
孙仔把刘哥叫下车:“刘哥,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我们是患难兄弟,有屁尽管放。”
“你刘哥带着阿兰走吧,去越南、台湾都可以,我决不连累你,六十万人民币你带走,算我对你刘哥的一点心意,我回家向警察投案自首,所有责任我一个人承担。”
“已经到海边了,住一天就成,我们找到渔船出海就能成,警察不会追到这里。我们把车子停在这里,坐出租车到另外港口去。”
“刘哥,我其实现在已经后悔了,我不该为了贪图享受为了钱一时性起把金秀娟杀了。”
“好啦,孙仔,人就一辈子,命长命短不是自己说了算,你不出境,我怕你顶不住警察整日整夜询问,把我刘哥供出来。”
“不会的,我抗得住,说我一个人也是这么个罪,没有必要交出刘哥,我从初中开始就结识社会上的朋友,这道理我懂。”
“你才十九虚岁,你怎么挡得住风风雨雨做阶下囚徒,我还是放心不下你,我们一起出海去,同生死共命运。要不,我真的无可奈何,我只能杀了你孙仔,我杀了你等于多杀一条鱼多宰一只鸡,我身上已经有了三件命案。”
“不,刘哥,我真的不想浪迹天涯,我过不了那种苦日子,你真怕我出卖你,你就杀了我,我不过是一条害虫而已,连条狗都不如。”
他俩说这话时,背景是怒涛的大海,海中被风刮得左晃右摇的渔船,在风中哭泣的树木发出呜呜的声音。
已经是十天过去。金秀娟决定做一个真正失踪的女人。孙仔再也没有来寻找过自己。她从坤叔妹妹家的海港新村搬回了桃李村。
桃李村的秋冬虽然有了些寒意。树叶开始凋零,山坡草滩已看不见野花,但风中弥漫着一股稻谷成熟后的清香。村庄门口竹匾里晒着山芋切片,墙上挂着红辣椒。
坤叔家门口晒满了萝卜和花生果。
“大叔,这些东西储藏起来过春节吃吗?”
“这些东西是阿春上大学要带到省城的东西。”
“你放羊卖羊的钱积攒着全给了儿子上大学?”
“等阿春大学毕业有了工作,我才放得下心,才会有轻松的日子。”
“看你挺忙的,你又要去大草滩割青草晒草干,给羊群过冬?”
“你是城里姑娘,怎么也懂这些?”
“我长大了才到城里,小时候也是穷苦人家的女儿。”
“青姑娘,你在家里好好养着伤,我晚上就回来。”
“不,大叔,我和你一起去大草滩割草,我感激大叔你,也感激救我命的大草滩,我要去看看大草滩,在草滩上磕几个响头,我要感谢大草滩上那些青蛙,蛇们,它们让我得到了新生的力量,我还要感谢波尔山羊,是波尔的羊奶让我得到了体力的恢复,我要和波尔一起去看大草滩上天空的云。”
青叶和坤叔在大草滩方圆几公里的堤岸割金黄的草料,草料一堆堆象小山,青叶闻到了秋草的芳香。
“大叔,这乡下就是好,没有勾心斗角,杀人放火。”说着,青叶伸展四肢躺在草堆上仰望蓝天白云。
“青姑娘,你就在桃李村住下去吧。”
“长期住下去,忘了滚滚红尘,更要忘了爹娘,我怕被孙仔他们知道,连给爹娘打电话的勇气都没有。”
羊群围着青叶咩咩地叫着,她抚摸着波尔头羊的耳朵,轻轻地搂住波尔的头,几只小羊羔就很温顺地钻到她怀里。
“大叔,这些羊真可爱。”
“所以啊,每年到了冬天我舍不得卖他们,他们好象都是自己生的儿女,要不是儿子上大学每年要几千块钱,我要把整个大草滩围起来,建立起自己羊的王国,那时候我可以养几百只羊。”
“大叔,你真有这样的想法?”
“那还有假?”
“好,明天我就去镇上打电话,我给你向一位老板借一笔款子,你啊,就养着一千只羊。”
“你呢,青姑娘,陪我一起放羊吗?”
“我去城里开羊肉专卖店,你想想,一只羊卖给羊贩子,你赚多少钱?”
“每只羊尽赚五十块钱。”
“你养羊卖给我,隔三隔二天朝省城送活羊,我每只羊可以赚一百块钱,信不信,一千只羊呢?当然要扣住你的工钱,你雇请牧羊人的工资。”
“青姑娘,你真计划这样干?”
“大叔,不会有假,我说话是算数的,你成了养羊大户,县上镇上干部还要支持你表扬你呢。”
“青姑娘,我是救回了一个发财致富的大救星。”
“你上大学的儿子大学毕业就给你当助手,你就是个大老板。”
娇妻失踪了,儿子也失踪了,孙二龙在百花园小区别墅里惶惶不安。公安已经找他五次了,要他提供娇妻金秀娟可能被杀的蛛丝马迹,要他提供儿子孙仔可能居住的地方。
半夜,他听到了卧室响起的电话,这是一只唯有青叶才知道号码的电话,他的心惊跳一阵,他拿起电话机。
“谁?你是谁?是青叶吗?你说话啊。”
“二龙,是我在哪些地方做错了,你要派孙仔雇人暗害我?”
“我没有,青叶,我绝对没有,真的没有。”
“二龙,我跟你结婚八年,给你赚了上千万,我要自己的一份。”
“钱,好说,好说,请问青叶你在哪里?我亲自驾车去接你。”
“我在离你很远很远的地方,很远……”
“你是人是鬼,怎么到现在才打电话给我,真是青叶吗?”
“你准备好钱,只要五十万,寄到下面这个地方,省城高速向东二百公里,有一个村庄叫桃李村,你找坤叔,他是个牧羊人。”
“青叶,你听我说,听我……”二龙看见电话是外地的手机号码。他知道金秀娟在怀疑自己和儿子设圈套害死她。他觉得心里有太多的委屈。不过,娇妻还活着,让他欣喜。
第二天,孙二龙没有把金秀娟活着的信息提供给公安,他一早就去了银行拿了十万块现金,又带上了现金支票,他驾着奥迪车找到了桃李村。在村口,他问一个小学生:“这里是桃李村,有个牧羊老汉,家住哪儿?”
“坤叔不在家,大门锁着,羊栏里没有羊,他在大草滩上高桥架下,那儿有一大片草滩,老远就见着羊群。”
坤叔果真在大草滩上,他在朝霞下红光满面。
“喂,你是坤叔吗?”
“找我有啥事?”
“我从省城来,给你送五十万块钱来。”
“还真是个大财神,我一辈子见不着这么多钱。”
“这钱是金秀娟让我送来给你的,她,人呢?”
“我不知道这事,我这里没有林什么青叶、树叶的。”
“她不在?坤叔,你告诉她,不是我暗害她,是我儿子……,这钱,我交给你。”二龙把钱用旧报纸裹着递给他,又从衣袋里掏出现金支票交到他手上。
“我不能要你的钱。”坤叔说。
“金秀娟是个办事稳重的人,她要用这钱办事,我懂,我会支持她的。坤叔,你转告金秀娟,我手中的千万元资产,有她的一半,随时随地可以给我打电话。”
孙二龙走了,坤叔心花怒放。阳光下,坤叔把一叠叠百元大钞排放在草滩上。
傍晚,坤叔带上钱去了海港新村的妹妹家。
“大叔,怎么样?钱送到了?”
“真是个大老板,他是你丈夫?看得出他对我很信任,他是爱你的,青姑娘,你有福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金秀娟喝了口茶,说:“大叔,就这么定了,你要圈养一千只羊基地,我在城里开公司,再也不和孙二龙搞一块。否则,孙仔非杀了我不可。”
“行,说定了,我就买波尔公山羊。”坤叔握住青叶的手。
孙二龙失魂落魄的日子终于感觉到了。吃无味睡不安稳,天亮了等着天黑,夜里又盼着天明,他喜欢听鸟叫,喜欢晨起长跑,是啊,才四十五岁,听从商场上那帮弟兄们的话,没有妻到更好,重新寻觅,年青靓丽女子象雨后竹笋长得快,儿子么,活着也是个残疾人似的,让人提心吊胆,没有了反倒干脆。于是,他注意起衣食住行,酒不喝白酒喝葡萄酒,不吸香烟喝酸奶,驴肉狗肉壮阳物三天二头煲。他有钱,有钱在这个社会什么事情办不到,可以买到人大常委政协委员、工商联主[xi]、大学兼职教授。他以为自己懂法律太少,应该捐款二百万去大学法学院弄个兼职教授当当,可以结识多少司法界名流,这样就不怕那些公安小警察的恫吓。出了娇妻失踪,儿子隐居逃逸的事情,他看见街上的小警察,心里就发怵,经常进门找他谈话的方警官肯定以为自己是幕后策划者。
他其实是不想失去儿子和娇妻,大半辈子走南闯北不容易。
清早起来,他对着笼中的漂亮小鸟说:“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更爱谁?”鹦鹉说:“你爱你自己。”
是啊,好好爱自己吧,享受生活,然后再轰轰烈烈干几件事情,上午8点他先去了公安刑侦队,找到方警官:“方警官,我爱妻已经找到,她在郊外一家养羊场建立基地,准备投资牧业,我已经送去银行支票和现金五十万,我儿子孙仔肯定与我妻子失踪无关联。”
“孙二龙,你和妻子已经联络上见过面了?那么,请你与妻子到警局来一趟,我们视案件情况商量是否撤案。”
“好吧,我尽快找到金秀娟。”孙二龙离开警局,又驾车去了城市晚报社。他知道儿子不读书却喜欢看晚报的花边新闻和社会广角版。他决计在南方几家知名度高的羊城晚报,扬子晚报和华南都市晚报刊登这样一则令外人看来没有疑虑的寻人启示,“阿仔,你青姨已经找到,她和老爸盼着你回家,一切可以商量。孙二龙。”
唯有孙仔回家见了面说了话才完全可以减掉金秀娟对自己怀疑,我没有一份罪,我这一辈子所有的罪只有两条,太爱钱太爱年轻漂亮女人了,这可是所有男人的通病呀。
为了找到金秀娟还存在的证据,他做了两件事,一是在房间里电话机旁安装了录音设备,可以记录金秀娟打回家的电话内容,二是到信息公司聘请了一名私人调查员,去桃李村跟踪牧羊老汉坤叔,他相信所有的事情会水落石出。而自己呢,三家自然雅阁酒楼,不能一日无主。
一个星期后,孙二龙卧房的电话机响了。
“”二龙吗?我是青叶。
“亲亲,小青鱼,我从今往后与你孙家没一丁儿关联。”
“怎么啦,青叶,我爱你,我不能失去了妻子又没有儿子。”
“孙二龙,你想想,你一个星期回家几趟?和我交流过几回?你缺少对家庭的责任感,你有今天完全是自己造成的,这个世界除了钱,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了吗?”
“金秀娟,好老婆,公安见到了你真容,说明你失踪的理由,孙仔就可以没有关联,原谅他吧,我们还是一个完整的家,我可以让你成为股东,我们平起平坐,我请求你回家。”
“孙二龙,你知道农夫和蛇的寓言故事吗?既然是这样,我不必做农夫,我是打电话告诉你,我明天就去报警,该惩罚的应该得到惩罚,至于我们,你会收到律师楼的离婚协议书。”
女人的泪水,既能映出男人的光辉,也能把男人淹个半死。青叶的泪泉如同长白山天池深不可测。
“青叶,我要找到你,向你说明一切。”
“不,二龙,我们的缘分,可能到此已经尽了,你好好做你的千万富翁,亿万富翁。”
“青叶,青叶……”
金秀娟迷恋桃李村的大草滩,更迷恋那些洁白的羊群。坤叔买了两只纯种的波尔山羊做种养,原先的波尔终于有了伴。波尔爱吃水花生、水葫芦之类的水草,坤叔便把羊群放在大草滩上,他便四处寻找长满水草的河塘,他买了一辆农用车,既拉草又朝城里送活羊。活羊是坤叔傍晚时分坐着农用车到四乡八邻去收购的。城里人嘴叨,不喜欢吃北方种的绵羊肉,爱吃身上长短毛的南方山羊肉,山羊肉嫩,纤维短容易嚼。
“美林羔羊作坊”就开在县城最热闹的娱乐广场,过国庆新开店,美味的羊杂羊汤,白切红烧,肉羔还有羊血煲,羊肉水饺馄饨面条羊肉包,大江南北男女老少,把个三百平米的二层店面挤得水泄不通。“对,对,坤叔还是送活羊。宰杀了送城里,味道就不一样。”金秀娟确确实实是当老板唱主角的料。她去工商所领营业执照,工商干部告诉她:“行,你先把店面铺开,把生意做红火了,我们把执照给你送上门。”
“你们怀疑我,开不成店?”
“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容易。”
“请你们相信我,我还要开连锁店呢,县城羔羊作坊全由我包了,全挂着‘美林’招牌。”
金秀娟去职业技校放下十万元预付款,签约五十名男女学生,女服务生漂亮,迎宾跑堂是英俊男生。她自己去学校培训,每周去两次,主要是集中被录用的男女生进行待人接物的教育。金秀娟以分期付款形式购买了一辆白色欧本小车,她营造起自己独有的风景。美林羔羊作坊是绿色的门面,门两旁是粗大的竹和榕树,店里是绿色的草坪,白色方桌、圆桌、六角桌,既可品茶又可举办宴席,还实施二十四小时订货送餐。每当她把小车停在作坊门口,客人们便知道金秀娟。金秀娟举办的社会名流沙龙更是让人羡慕不已。她请新闻记者,请美食协会,请企业家,请外国人,请作家,围绕一个主题“谈世界各地的吃喝”。吃山珍海味,各类动物。电视台把她请为特邀主持人,她谈羊的美味,羊的壮阳,羊的美丽和羊的环保,她说:“我们作坊的羔羊来自桃李村大草滩,于是,桃李村的镇村干部每每进城就要来美林作坊坐坐,点名要找金秀娟聊聊,才半年时间,金秀娟成了县城家喻户晓的人物。”
对于自己的婚姻,她已经心灰意冷。离婚的所有手续,她只在协议书上签下自己名字,其它一切由委托律师办了。她没有提出要分得孙二龙一分钱家财,她也没有去公安局追问孙仔被通辑的事情。这些事情,其它人会去做。她只是想自己还年轻,该干好自己该干的事情。整个冬天,她四处奔忙,她也喜欢上了每天早晨喝羊汤,她象保温室里萌的黄豆芽,白嫩鲜活。
金秀娟原本如羊羔一样纯情善良,没有一脸的庸俗味和奸相。她变得开朗、乐观,她结交朋友,在南方的县城有北方女人的气魄度量的女性,是能够有许多朋友,逐渐形成她圈子的。
她学着江南男女一样,喝茶聊天打麻将,她也去美容院做按摩搞化妆,她也去健身房,她每星期两次去跑江边山林做深呼吸操,她结识了一批共和国成立时年轻的一辈人,“来吧,美林羊羔作坊,我给你们发打折卡,冬喝一碗汤少盖一条被。”
金秀娟觉得生命充满了活力,给孙二龙做妻子,太累人,要看脸色行事。她现在是一个掌握自己命运的人。
江南的冬天很少下雪。弥天的大雪纷纷扬扬,县城就变成了雪国,男男女女脸上就展露了笑脸,每个人的心好象变得瓷软糯和。
金秀娟把羽绒服拿在手中,仅穿一件紧身羊绒衫,鹅黄色的很可爱。她准备去黄山晨跑。当她咚咚咚下楼推开门时,她惊呆了,张开嘴唇却说不出话。厚厚雪地上,孙二龙和孙仔双双跪着,孙仔低着头,只有孙二龙仰头面对自己,双眉上挂着冰化。
“孙二龙,你干什么?快起来,你们两个来了很久吗?”
“从你关上门上楼那时起,我们就来了。”
“孙二龙,你可以叫我一下的。”
“我现在没有资格对你大呼小叫了。”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阿仔,他没有出境,在边境一个山村住了几个月,跑了回来,他知道犯了大罪,来求得你原谅,你撤诉吧,公安那里我会去想办法摆平,我已经失去了你,不能再没有儿子,你宽恕阿仔吧。”孙仔双目挂着冰痕,全身直打抖:“小姨,我还年轻,我一时犯糊涂,你饶了我吧,我这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我不愿去坐牢。”
“孙仔,我是看着你长大,你爸和你妈离婚时,我也向你妈表过态,假如我和孙二龙结婚,会真心待儿子一样对孙仔,可是你孙仔怎么就忘了,我给你买衣鞋,陪你开家长会,给你煲汤,驾车送你上学,你不想想,你第一次犯错吃摇头丸在歌舞厅打架是我交保证金让你出来。”
“小姨,青姨,我错了,我再也不犯糊涂,再也不同那帮小混混在一起。”
“是啊,我已经决定带阿仔一起离开省城到另外的地方去。阿仔愿意随你左右。听你的招呼,帮你做事。”
“小姨,你就回家吧,我愿意听你的,我愿意去美国读书。”
“阿仔,小姨给过你机会,你一直没把握住,小姨十天后才报了警,报警前还与你爸通了电话,可是找不到你,你应该明白,不能拿法律当演戏,你既然做了就应该主动承担下来,该得到惩罚也不可躲。这样,你才会变得成熟。你和你爸一起去公安局自首吧,你会得到宽大,小姨已经原谅你了,也请你们忘记金秀娟这个人,我是个已经重活新生的人,过去的青姨已经变成了鬼。我才二十八岁,我还有自己以后生活,请不要再来打搅我,走吧!”
“青叶,你就不能饶了阿仔一次?去公安局撤诉!”
“二龙,人生一辈子,有的事情可以饶恕,而有的事情不能饶怒。”金秀娟把车开到父子俩身边:“今天我不早锻炼了,陪你们喝羊汤,然后开车送你们去公安局,怎么样?我不掌握法律,可我有自己的良心,我相信法律会宽大。”
“从闯江湖做买卖开酒店,我就没有求过任何人,金秀娟,结婚八年到今天,我才算真正的看清你。”
“孙二龙,你不要在面前装唐圣,你在外面养几个女人,我还不清楚?我是你妻子吗?只是有一张红纸的二奶而已,我忍辱负重一次次原谅你们,你们男人,大老爷们不能太欺侮人了吧,我不能再做农夫了。”
“阿仔,阿仔,我们走,你去坐牢,我老爸给你送饭。”孙二龙伸手拉儿子起身时,阿仔忽地倒了下去,阿仔的心脏病犯了,而且永远无法再进行搭桥手术,孙仔是几个月来遭受了劳累遭受了压力所致。在雪地上跪了半夜,当他听见父亲和金秀娟的对话,他实在无法忍受,心脏停止了跳动。
“快送医院,二龙。”金秀娟额头上冒出汗。
孙仔的追悼会办得很简单,只是从沈阳来了几个知己亲戚。不过,档次很高。孙二龙邀请了自己在商界的许多朋友,百花小区二龙别墅下停了许多奔驰、宝马、本田名车。
金秀娟手捧鲜花,胸佩白色小菊花迈步跨上花岗岩台阶步入大堂时,许多人把目光朝向她,中间有几个是常到自然阁大酒店熟客,是二龙圈内的麻将朋友、休闲朋友,他们既没向她打招呼,甚至朝她点头示意的举动都没有,她明白自己和二龙离了婚,确实就离开了那个圈子,自己虽然曾经是二龙的妻子,但不是二龙圈子里的人。
“就是她,骚货、b*子,驴食的烂东西。”青叶朝着骂声迎面看去,她看见了二龙首任妻子,孙仔的妈,长得象男人五大三粗。
金秀娟没有开口说话,她点燃了三支香,又磕了三次头。
正当她要抬起头时,收起跪着的膝盖时,孙仔的母亲朝她屁股上猛踩一脚,金秀娟趴倒在草捆上,脸是被扑满的香灰。
金秀娟是被孙二龙身边的漂亮时尚女人扶起来的。
“是你,胡丽珍,你怎么在这儿?”金秀娟睁圆眼睛。
“在这儿说话不方便,今天你这不该来参加葬礼。”
金秀娟听见孙仔母亲还在骂人:“小母牛烂猪婆,当初你抢了我老公,现在又是你害死了我儿子。”
“别听她骂,我们找个僻静地方,说说话。”胡丽珍把金秀娟带到别墅外花坛喷水池边,打开了自己的车门。
“胡丽珍,你也买自己的新车了?”
“林老板,你别怪我!”
“我现在不是你的老板,也不是二龙老婆,你有话直说,没关系。”
胡丽珍拉开方向盘旁的小抽屉,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姿势很优雅。“来,我们坐车里说。”
“林老板,不,林姐,孙二龙就看上了我,把我提升为他的助理,实际上代替你,管理饭馆的帐目。我提出不论他要包我做“二奶”还是要我做老婆,要答应我二个条件,一辆小车、一套房子,他还真大方,都应允了。”
“胡丽珍,你才二十岁,你比我聪明,也比我有魅力,我可……”
“我知道,林老板,你是女中豪杰,你拒绝了孙二龙分给你家财,你是个可爱的傻瓜,你是明媒娶的太太,再说你不但付出了青春美貌,还给他当高级打工妹,你应该拿回自己所得报酬,我可不和你一样。不过,林姐,我也答应他一个条件,为他生一个儿子。”
“真的?”
“林姐,我真是对不住你,假如你林姐当初也同意生儿育女,就不会现在这个样子。”
“我是怕生了儿女找麻烦,孙二龙已经有一子一女的,想不到……”
“我无法与你比,林姐,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孙二龙就象父亲。”
有了这些灾难,孙二龙就更……
“不过,林姐,孙二龙对你还是不错的,听他说过,他还准备给你二百万。”
“胡丽珍,你还真象小妹妹,我不要再拿一分钱,我不是乞丐,我当初愿意嫁他,是他手中有钱会干事,可现在我不要他同情,他要给我钱,离婚时他为啥不给我?”
“孙二龙是盼着你回心转意。”
“好了,胡丽珍,好好过日子,做千万富翁的小太太吧,不过,我要告诉你,你和厨房里卢师傅的事千万别让孙二龙知道,否则,麻烦可就大了,闹出人命可不好。”
“林姐,我胡丽珍的事真没逃过你的眼睛。”
“我是顺风耳么。”
“林姐,我早炒了卢师傅的鱿鱼,让他滚蛋回老家去了。”
“胡丽珍,就是比我厉害么,当初提拔你当领班没看错。”
“林姐,我给你开宾馆,我们晚上好好聊聊。”
“要聊,以后有机会,今天我是不聊了,我一会儿就开车回去。你知道吗?我有了自己真正的家,我要自己当老板。”
“那好,说定了,以后我去看你。”胡丽珍从手袋里取出香水小手巾送给金秀娟,金秀娟擦着双目,泪水止不住落下来,她将永远地告别这座留给她伤痕的大都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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