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细数】我的2009 - 小小说小说 - 饥渴的骆驼原创文学作品

【岁月细数】我的2009饥渴的骆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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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0年01月15日早上9:20评论-51条

【一】

磕磕绊绊地走过2008年后，神圣的2009年终于来到了。我要欢呼，我要雀跃，我要歌唱——因为准丈母娘终于认可了我和姗的恋爱关系，我们持续了3年的地下恋情终于可以大白于天下了，我这准女婿也要转正了。那一刻，我在心底发出由衷地赞美：您老可真是高风亮节、深明大义、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女菩萨。

这一天，来的多么不容易呀。为了达到这一目的，这几年里，我不知经历了多少不眠的夜晚，熬白了多少根乌黑的头发。如果说万人丛中力挫群雄，将温柔美丽的姗追到手，耗费了我百分之三十的脑细胞，那么接下来的事情纵然肝脑涂地也难办了。要结婚，先得有房——事情到这就卡了壳。丈母娘启朱唇，绽玉齿，硬梆梆扔出一句话：“没有房子，结婚……昏你个头……”

【二】

我真的有些头昏了。当时市中心的房子已经涨到了3万块钱一个平方，郊区也不下二万。我粗略地算了一下，以80个平方的小户为例，至少要240万。我一个月收入五千来块钱的公司小职员，得不吃不喝不间断工作40年以上。可我能不吃不喝吗？哪一辈子才能赚到一套房子？

娘子——房子——票子这些可都是硬家伙，这些看似不着边际的东西在这个时代居然和谐地统一起来了。虽说我小伙儿长得也不赖，一张小嘴儿巧舌如簧，颇得女孩子欢心，但这只是软实力。人们不是常说嘛，长得帅不能当饭吃……但这年头靠的是硬通货，没有票子一切都白搭。

姗是个典型的乖女儿，在这个事情上，她坚定地站在了母亲一边，丝毫不肯让步。“没有房子，我就跟你吹。”

我说：“你到底是嫁给我还是嫁给房子？”

她说：“我不管——反正我是不会跟你挤集体宿舍。”

“我们先租房结婚不行么？”

“不行。你想我妈会答应吗？”她杏眼含泪，当真是梨花带雨，分外妖娆。姗是爱我的，我知道。为这样的女人付出一切也值了。

我痛下决心在2009年内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不断向亲戚朋友告急，希望他们帮我一把。我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拼着一张老脸东挪西借给我凑了十万块钱，还不够首付。我的哥们一个个也都刚结婚，被同样的问题折磨得焦头烂额，也实在帮不上什么忙。贷款又要抵押，真是愁煞人也——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呀！

看看09年已过去一半了，房子的事依然一筹莫展。丈母娘又不断催逼，我忧心如焚。我知道姗母亲的脾气，没有房子，她绝对会棒打鸳鸯散。姗是否会屈从于母亲的压力而离我远去——我不知道。我无法想象后面的结果，这年头的人都越来越物质化，很多人都宁肯抛弃爱情而嫁给房子。我的姗是那样的人么？

【三】

有一段时间，我迷上了买彩票。我想若是冥冥中上帝可怜我愿意帮我，让我中上个500万的奖，不就什么都解决了？然而大把的钱扔进去，最终连个5块钱的奖都没捞上，而一个河南彩民买福利彩票一人独中了3.6亿元大奖，我才明白，原来万事由命不由人呀，命中只有三颗米，何必设计苦专营？

我决定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姗身上。我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使尽了浑身解数，用遍了几乎字典上所有的好听的词汇，姗这才答应和我结成统一战线。

丈母娘过生日的时候，我和姗特意赶去看她。丈母娘看见我第一句话就是：“房子的事怎么样了？”

“快了，快了！”我含混地支吾着，藉口倒垃圾躲过一边。

姗在老人家跟前嘘寒问暖，撒娇撒痴，极尽讨好之能事，然后婉转地把我的意思说了出来：“如今房价又长了，我们想先买一个二手房住着……”

“什么？”丈母娘柳眉倒竖，看着姗，继而又将目光注视着我，由惊讶转为愤怒。“行呀，小伙子，你给我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合伙糊弄起老娘来了……”

我无语。“妈，你听我给你解释……”姗陪着无限的小心说。

“我不听，我不听！没有新房子，一切都免谈。”

“妈，你也可怜可怜他嘛？你看这一年来他瘦了很多了……”

“你可怜他，谁可怜你？当年，我就是听信了你爹的鬼话，害得我们现在一大家人还挤在这五十平米的蜗牛壳里……”姗的哥嫂结婚几年了，也没买房子，和老人同住。我和姗向他们投去求援的目光，可他们都惶惶地躲开了。

“姗，我的乖女儿，你一定是在被他的花言巧语灌晕了头，别的事情都好说，就这件事没得商量——我得对你的幸福负责。”丈母娘的语气坚硬如铁。

“小伙子，我这么花朵般的闺女嫁给你，你吃亏了吗？难道她还值不上一套房子？条件比你好的人多了去了，别以为我女儿非要嫁给你？”

姗还要插嘴，被她妈一句话堵了回去：“这件事上，没你说话的份——不说了，小伙子你看着办！”

大家不欢而散。回去的一路上，我一句话也不想说。

那天晚上，我头痛欲裂，辗转难眠，快天亮才睡着。睡梦中，我迷迷糊糊地漂流到了一个荒岛上，我看见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呈现在脚下，一栋栋高楼在我眼前拔地而起的，看见四周空旷无人，不由得心花怒放，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却扑了个空……醒来后，才发现我躺在医院的病房里，手上打着点滴。姗说我病了，发高烧39度。她吓坏了，衣不解带地陪侍着我，整整一天一夜……

丈母娘也来了。丈母娘是听到姗的哭诉后匆匆赶来的。

“妈，你看他都煎熬成啥样子了……呜呜……”姗的哭声让我心中无比温暖。

“妈不是存心要逼他，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这冤家，唉——随你们去吧！”

没想到我这一病居然让事情有了转机，丈母娘对新房的要求不再那么坚决了。我托了朋友在郊区打听到一处房，是一个三层的小楼中的一套，有58个平方，一口价要80万，单价1.4万/平方。房子有些破旧，但收拾一下也能住。我咬咬牙，托了很多熟人贷了一笔款子，好歹把它拿下了。

丈母娘也去看了，我所在的楼夹杂在一片高低错落的废旧厂房区里，显得鹤立鸡群。丈母娘一路皱着眉头，不过没说别的，只是催促我们赶紧结婚。

【四】

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结婚么，这是我日思夜想的——在心中早已谋划了几千遍。

家具得弄上一套像样的，酒席么，不敢选太好的，2000元一桌差不多，该请哪些客，我早已成竹在胸。亲戚自然少不了，朋友么——能送大礼的或者欠着我人情的，一一请到。那些关系一般的，还没结婚或者即将结婚的，一概全免……这样保准能收到一大笔礼金，多少能填补一下眼前的饥荒。

我热情高涨，每天下班以后就带着一帮哥们战斗在我的小窝里面，墙壁重新贴了壁纸，里里外外也装饰一新，该买的电器都买了，就差一套家具。正在这节骨眼上，我和姗都被各自的公司安排去出差。我说，宝贝，安心的去，回来我就让你披上婚纱做新娘……

我走了将近一个月，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买家具。我叫了一个哥们的车，直奔家具店，将姗和我早已看好的一款装载上车。

谁知这哥们的车是翻新的老爷车，路上走走停停。我们穿大街，走小巷，专赶近路。在一个巷口，无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作一团，挡住了去路。原来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伯在街头卖艺，一边弹着吉他一边唱：“咱们老百姓呀，真叫个不容易，忙完自己忙儿女，一辈子哪得如意？2009夫妻都下岗，含辛茹苦讨生计，妻送报来我摆摊，争分夺秒挣银钱……一双儿女倒争气，先后都上大学去……各位朋友你先莫贺喜，愁坏了我们老两口啊——到处借钱凑学费，捉襟见肘度日子……”围观者一片唏嘘，有的摇头叹息，有的低声议论。老伯还在继续吟唱：“可怜妻子又病在床，无钱医治干着急……问候过路各君子，扶危济困感激你……”

我说：“老伯你别唱了，大家都不容易。虽说不容易，我的世界还是一片艳阳天——因为我快结婚了。拜托各位，让一让。”

我掏出几元零钱来，放在他前面的纸盒内。围观的人这才让出一条道儿来。

我们三拐两拐，就看见我的新房了。可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机器轰鸣，遍地狼籍。周围的厂房已经被夷为平地。我刚买来的那栋楼上也被划上了几个大大的“拆”字。我满心的欢喜顿时化作一瓢冷水。

【五】

我怒气冲冲地找到施工方的负责人，问为什么要拆我们的房子。他们说，这一片土地已经被他们买下了。这栋楼属于工厂的，没有产权。

我靠，我是真正花了八十万呀。我跟房主联系，房主说：“是没有产权，所以才那么便宜嘛。

我说：“你不是说这一栋楼50年都不会动吗？”

“是呀？谁知到这鬼地方偏偏有开发商会看上呢？”

天呀，我怎么把这么要紧的事情给忘了？我在心底不断埋怨自己。

我也顾不得结婚了，疯了一般跑来跑去，找有关部门交涉。最后拆迁方拿出折衷意见，愿意折价补偿。按标准市价给50万，其他住户也是这个标准。

我不服气，还要理论，他们便拿红头文件给我看，嫌懒得跟我费口舌。

看看年关渐近，楼里的住户一个个都搬了，我却立誓要坚守。好不容易有个窝儿，不能说没就没了，而且还要倒贴30万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