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弟兄五个,每一房都枝繁叶茂,家丁兴旺,所以远远近近的我有十多个姑姑,足足有二十几个伯伯叔叔,某一天,二爷爷家的一个姑父去逝了,做为晚辈,我们要去吊唁。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艳阳天,前一天我们都请好了假,(祭奠逝世者,参加丧事活动,在农村这是大事,比读书要郑重的多,老师一般无话可说,)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了,那时自行车还很少,没什么代步的工具,所以我们只能迈开双腿步行去,同行的一群人,堂兄狗剩最大,他刚刚上了初三,最小的是堂弟马卫国,他七岁了,刚上小学一年级,我十岁了,上小学三年级。父辈们因为辈数的关系,不便于去,轮到孙辈们,我们这些孩子义务旁贷应该去,考虑到二姑家离我们村有八里路的路程,太小的孩子会跑不动所以好几个哭鼻子辇着要去的被大人抱回家去,自己有资格去参加这样隆重的大事,大人们反复的叮嘱,愈发让我们认识到我们的重要性,事情的重要性,此去的神秘性,怀着一颗激动兴奋庄严的心,我们上路了。
十多个孩子上路了,挽着供品篮子,提着香烛,马卫国拖着他的狗,他哥马保国脖子上挂着弹弓,大家叽叽嚓嚓,说说笑笑,热热闹闹,拖拖拉拉,赶集似的,惹的路上行人纷纷看我们。这样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光阴,才走了二里多路,堂兄狗剩说走的太慢了,照这样下去,走到姑姑家,八成会误了吃饭,于是他让我们排着队走,大家站好队,他当班长,喊着“一二一”“一二一”以便于我们走整齐,走了一会嫌单调,于是又让我们唱歌,堂姐马小红被任命为文娱委员,她领我们大家唱歌,我们扯开嗓子,愉快地唱了一首又一首的歌,我们唱《三大纪律八大注意》,我们唱《社会主义好》,我们唱《公社是个好社员》。我们把在学校里老师教的歌收罗出来唱了一遍,直唱的我们嗓子发哑,嘴巴唱干,唱的也累了,唱的也饿了,我们才走了一半的路,队伍松松垮垮,太阳很毒辣地悬在天空,怎么办呢,聪明的堂兄建议我们吃供品,供品是二十个馍馍,我们只吃一个,接供人不去数数的。大家很赞同。每人都把自己家的供品馍馍吃了一个。
继续走,终于远远地望见姑姑家的村子,恰逢路边有一块黄豆地,豆地里传来蝈蝈们愉快的歌声,堂兄堂弟们被诱惑了,他们纷纷跑到地里捉蝈蝈,马卫国的小狗兴奋地在豆地里窜来窜去,我们几个女孩子,不耐烦地等在路上,催了他们好多次,最后他们捧着抓来的战礼品-----一只鼓鼓的大肚子蝈蝈恋恋不舍地回到路上。太阳已经毒辣辣地当空照着。
刚走到姑姑家村头。几个焦急等候的女人就跑过来,问我们是不是高村娘家人?我们回答的“是”话刚已出口,她们手脚麻利地把白布条子已经缠在我们头上了,催着我们“快跑快跑,”“要出殡了,只等娘家人来呢。”
跑到姑姑家门口,哭声震天,送殡的队伍已经排好出来了,一个女人把我们推在一个穿孝衣的女人的后面,说“你们跟着她后面哭吧”。我们就跟在她后面哭,哭什么?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听到她哭“我的亲叔啊。我的亲叔啊”甚是悲痛。鼻子一发酸,也哭了起来,“我的亲叔啊。我的亲叔啊”哭了几声,觉得不对劲,想想,自己是来哭姑父的,于是转换称呼哭起来“姑父啊姑父啊”哭了几声又觉得很滑稽,很可笑,遂闭口不哭,听别人哀哀的哭,我听见堂姐马小红“姑姑啊。姑姑啊’地哭。扑哧笑了,忙捂嘴。
送完了殡,下午我们回家,路上又饿了,这次没东西吃了。我们在路边的田里刨了几块红薯,剜了一些花生,一边吃一边慢慢走,太阳落山的时候,到了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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