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枝叶茂盛的夏季在街道拐角处碰到

身染剧毒的诗人　他曾因溺水而至今神志不清

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垃圾车拖着整个城市的废气

向乡村驶去　一些碎片沿途落下

便有病毒植物般在你眼里生根发芽

我站在人民路和解放路的交汇处看到绿灯亮起来

迎面走来的女子身穿白色衣裳　她的厄运

为了避免如此　她在早晨换上象征好运的红色内衣

２．黄昏　那么多的人从大门里涌出　这才像个节日

一些男人抽着烟　用空出的右手搂着身边的女人

这些优雅的男人和女人　拥抱在一起多么体面

公路在围墙的腰部隐住了去向　而剩下的这截

在夜色笼罩下迅速生长　一串车灯就将它打回原形

坑坑洼洼的水面是它体外的创伤　创伤之外

一个漂亮的女子倚在电话亭上　她如此美丽

她无数次地敲打电话的混乱和烦躁　很快

被她无助的哀伤抵消　她轻轻地挂上话筒

很久后转身（是否悄悄流着泪水？）缓缓地走过马路

这世界所有迷人的女子在一千多年前已经死绝了

而这是死里逃生的一位　.“老板　拿包烟”　“盖白”

现在我是否应该想起你　为我从前的一切

在此向你悔罪　柔软的舌头一口把疼痛吞下

一些水做的星星在眼里和节日的灯火一起闪烁

３．这个夏天比以前来得更加暴躁　整个白天

我衣冠整洁却形容疲惫地在图书馆里走来走去

我在寻找那个女子　对　你猜对了

就是那个在电话亭里的女子　她多么美丽

你没有见过　而我为什么如此魂不守舍？

这是什么地方？影子漂过花台

碎裂的灯光打在干燥的脸上

一群人踩在上面　也踩过一个人的一生

使他终生陷入自责而无法自拔

而当灯火消失　是谁一口吞噬了这瞬间的火花

这个年轻的异乡人　在幻想中呕吐掉高贵

他怀疑纯粹但缺乏足够的勇气

影子再次晃荡出来　这一次它露出畸形的鬼脸

和另一个姗姗而来的影子纠缠在一起

４．我一直在为什么做着准备？抑或等待

从一个城市抵达另一个城市　或者从一个女子

到另一个女子　逃避？一个高高在上的法庭

它试图对我做出最后的裁决　将我一脚踢开

我怎么回到母亲身边　她的白发斥责着我

说我不应该如此　说我已辱没了家族的荣誉

而我的父亲　他严厉的目光怎样在潮湿的悲哀里

完成一次大义灭亲的惩罚？现在

唯有道德才能将我击倒

但它已蒙上灰尘　将善良的人们欺骗

这沟太深　这石头太重

在它的面前诅咒的声音已自行的割除

５．从前到现在怎么都像是一场幻觉

万能的神在中间锻造着犀利的铁

它挖出无数的洞穴将我掩埋

同我一起掩埋的还有多少人哪

而我们今天又都回忆起那一层厚厚的泥土

它至今飘散着甜蜜的温香　仿佛不是屠杀

而是繁衍　有生命的血在那里流动

我只好装作一切都已经遗忘　说是时间的癌症

叫我们说出些疯话　叫我们在人群中欢呼

没有孤独　孤独那棵鸟树已被利刃砍伐

你看这么多的脚在广场上走动

看看身后的恋人们拥抱着看着池水中的莲花

“你　你不应该排斥你的生活

上帝为你安排了隆重的仪式　你却拒绝它

你却要一个人跑出去寻找那棵死掉的孤独”

６．数不清的桥墩安插在江水中间　一列火车

带着长长的犹豫郁郁而行　我在报刊亭前停下来

年老的店员一手握着世界的政治　一手倾倒杯中的茶叶

我是否应当向她打听中东的局势？当我也老了

像她一样悠闲地看着窗外的行人　想起年轻的某一天

无所事事却心事重重地穿过市政府大街

我是否敢于再回来走一遍？抑或相信每一年每一天甚至每一刻都有一个这样的人?

这是一个节日　跳水的老诗人从架天的云梯缓缓下来

他像宴会上致辞的老教授一样不知所云

他说他无法解释他的世代单传

也无法明确说出死亡有何具体意义

他说只感到冷　是冷把他推向万劫不复

感时伤世的老诗人哪　你是应当死去

“你是一个诗人　却想改变国家？’’

７．这镜子笼罩着的节日　无数多个你

在向不同的地方奔跑　而一旦你停下来

机械的钟表抓住你的手脚　和你对质

你已失去辩白的铁证　看到众多高耸的巨人

围在圆桌上聚餐　坚硬的锤子敲打着你

你极欲表达却又不幸患有严重口吃

为了在老时有话可说而硬扛着年轻的尸体

你假定了一场叙述　却在叙述中穿插着暴力

为报复那些暗中窥伺的人？孤独的人

满身血液比不过别人的一口唾液

尽管齿轮在你的笔端偶尔停顿下来

但触及平庸生活的喉舌早已背叛了你的初衷

８．白天经历的一切　以及从前

和那些莫名其妙的论断　它们多么俗不可耐

而有人正尝试着勇敢地说出他思念的女孩

那暴力最终伤害的只能是他自己　死亡

如此轻易地占据了我的房间

他说　以死亡来反驳我的时代

以死亡来反驳我的死亡　谁在死亡后

才能得到认识？引经据典证明你的虚无

你死不瞑目也无法拒绝尘世的烙印

一直支撑你的那些逻辑纷纷剥落

掉进尘世的下水道中　还有什么是你最后的赌金

游戏刚刚开始　而你已经结束了

被大众遗弃便是你的命运　蹲在路边

吃一碗酸辣粉便是你的命运　和老诗人的鬼魂一起

数落你的三两句诗行便是你的命运

９．这已经够了　年轻人　无数次

你念着那些高贵的名字　想起那些高贵的苦难

对自己说　未来将会证明一切

而我应当宽容　宽容　什么是宽容？

我的愤怒是黑白相间的琴键

它疯狂的颤音　只有同样疯狂的耳朵才能倾听

并非我无视卑微　尘世的荣耀已将他们打昏

狐狸的嘴脸　使我疲于招架

而我的生活其实与他们无关！

我建造着自己的堡垒　蜡烛照亮自己的小小房间

而这是不够的　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我

我凭什么来炫耀我的孤独

这是一个节日　人群都在狂欢

我到底应该加入　还是应该离开

１０．总有鸟在鸟群之中寻找孤独

也总有鸟在鸟群之中忍耐

我属于谁？抑或什么都不是

早晨的滚烫的豆浆溅在我的脸上

而付出疼痛的代价也绝不能取消我的饥饿

下贱的粮食　它捣碎我的胃口

使我面对物质的繁荣羞愧满面

城市高处的巨大鸟巢　以及它的虚幻的色彩

而我却只能被它的阴影笼罩

这鸟巢太大了　这孤独却那么小!

２００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