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童年很多的记忆经常冒出来——也许当年的我没有好好体味,那发生的一事一景,如今重新给我机会,好好地再悟一回……
记得当时住在小城的“屋里头”,就相当于北方的大杂院,一个院子里面住了很多户人家。
门口,隔着一条青石板的大街(这是全国都非常有名的“十里长街”),对面也是和我们这个“屋里头”一样的大杂院。
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吃饭的时候,家人邻居好像都没有围着桌子在一起吃的习惯,而大都是挟了菜,自己自由松散地找个位置。
比如说我们小孩子,就会端着碗,跑到自家收音机前,或者是别家的收音机前,听起当时著名的评书——由刘兰芳老师说的《岳飞传》,听得津津有味,吃得也津津有味。
我的一个记忆,特别停留在一个夏季:那个夏天好像特别热,人们吃饭的时候,都会不约而同地来到露天里,也许这样可以稍微凉快一些吧。
记忆里有这样一幅景象:在我们斜对门的一个“屋里头”,有两家发生了邻里纠纷。
其中一家的女主人貌似是新华书店的店员,简称a女吧,她当时四十刚出头,打扮得很讲究,看起来人也很要强,她每天工作之余的“爱好”,就是在吃饭的时候,不停敲言达语、指桑骂槐地,一个人大骂上一顿。
她的发泄对象,直指她家的对门。
对门,也住着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三个小男孩——现在我对那家的女主人没有什么印象了,可还清晰地记着男主人:简称b男吧,四十出头的模样,敦敦实实的,带着一幅粗宽黑边眼镜——那年头特有的,也是一成不变的眼镜模式,经常穿一件白背心,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b家不知什么原因得罪了a家,惹起了a的愤怒,每天中午就像评书广播一样准时,坐在大门口,嘴巴还对准了对门的门窗,就开始了“谩骂”。
开始,有好奇心的人们听到这种骂声,都要探出头来,甚至借事从附近走一圈子,也许有些人在想:嘿嘿,有好戏看了吧……
大家在“好事”之余,最想看的,还是被骂的这家对门人的反应!
结果,让人“失望”的是;对门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反应。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这种骂声就是在骂他们,可是对门里面一点反击的动静也没有。
也不是全没有——往往在a女骂得口干舌躁之时,b家的门“吱扭”一声开了,眼镜男不慌不忙地端着一碗饭出来了,这碗饭奇就奇在,添得很饱满,米饭在碗里呆着还不够,有些伙伴还集在一起,在有限的天地里,堆成一个小饭尖。
b男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从右手里伸出一双筷子,或站或蹲,在门口香喷喷地吃起了碗中的饭。
他吃得这个香啊,这个渲染劲啊,好像就着b女骂人的话当小菜,吃得不亦乐乎呢。
这种情景,让b女更加出岫地愤怒了——加大了骂人的音量,加宽了骂人的语句,可眼镜男已经吃完一碗饭,转身回家了。
但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眼镜男不是回家休息了,而是回家添饭去了。几分钟,眼镜男又出来了,而且手里又端了一碗满满的饭,可谓是故计重施,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了……
这可把对门骂人骂得有些累的b女气得够呛,她虽然还在罗嗦地骂着,可是气焰减轻了不少。
眼镜男不慌不忙地吃着,吃完了,又回家去了,又出来了,出来时又端着一大碗饭,又开始很自得,很享受地吃起饭了来……
这一回,a女好像彻底被眼镜男的自信稳健,给击垮了。她无奈地收拾起唾沫,不得不一挑门帘,回家去了……
当年看完这一场“人间好戏”,我爸对着年幼的我说;你看看人家,被人骂,却用吃三大碗饭,来表示自己的不在乎,能人啊!
啊,感谢岁月的流逝,感谢年华让我长大,到今天我仿佛终于参透了当年的那一幕场景,看到了当年眼镜男那处事不惊,胸怀坦荡的品质,看透了b女的狭隘无知(不过不是鄙视她,只是感觉她当年的行为很可笑)……
那三大碗饭,那岂止是简单的三大碗饭,那里面是一个人做人的哲学!不卑不亢,坚持自我,在人家恶意相对的时候,仍然守住自己的这份平静和豁达,这是多么高的做人境界啊!
守住了自己的这份坚持,别人的恶语、恶行就会不攻自退。因为他也对这样的执着感到害怕和寒心啊……
是的,只要走得正,行得端,还怕什么流言蜚语呢?还怕什么指东骂西呢?那三大碗饭告诉我们:守住本真的自我,有这份定力,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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