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礼推开门。见老姑站在厅里擦着眼泪。奶奶在卧室里破口大骂。

“老姑……老太太又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又在骂我……小礼，老姑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我这么照顾她……我这么照顾这个家……可……”老姑说不下去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

小礼走进卧室。见奶奶坐在床上疯了似地挥着手臂，骂着不堪入耳的话。卧室里还有其他人。小礼的大姑、大姑父。

“小礼，回来了。”大姑父笑呵呵地对着小礼打着招呼。“回来了。”小礼没好气地答应着。

“奶，你又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

“你闭嘴！你又要替你老姑说话了是不是！”奶奶瞪着小礼，瘦得如同枯枝的手指指着小礼。

小礼的脸痛苦地抽搐着。

“你看你，妈，小礼刚回来，就问问你怎么了，你就骂他。这可就是你不对了。”大姑父说完，呵呵冷笑。

大姑父这个人一直喜欢冷笑。

“你奶又和你老姑打起来了。家里就这几个烂人儿，成天打，成天打！打死几个就好了。”大姑在旁边叉着腰，气哼哼地说。

小礼瞪着她。

“你看你这个人，我早就说过，这个家，我们能管就管，不能管也别乱说话。”大姑父在给大姑上课，说完呵呵冷笑。

“奶，我老姑这么大岁数了，快五十了，这么照顾你，够不容易了……”

“你闭嘴！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是你奶！你替她说话！”奶奶指着屋外。

“奶！你太过分了！”

“小礼，”大姑父笑呵呵地说，“小礼，这就是你不对了，她是老人，你不该这样对她说话。”

小礼望着大姑父，微微一笑，笑得很冷。

“衡，”奶奶对着大姑父说道，“你说，丫她是不是欠我的，刚生下小玲不久就离婚了，就搬回娘家住了。要不是我，她娘俩早饿死了！可她怎么对的我！”

小礼听到这话，气得双手颤抖，“奶！我老姑当年无依无靠，回来咱家有错吗！”

“小礼，这话分怎么说。儿女大了，老人可管，也可不管。”大姑父对着小礼说，眼里透着讽刺。

“丫就不说了，小玲不就是在咱家长大的，花了咱家多少钱。连我这个大女儿都跟不上小玲好运气。”大姑插了一句话，“你看你，又多嘴。我说了，老人的钱，愿意给谁花就给谁花。咱们花不着老人的钱，等老人用钱时，咱没有拿不出时，也不理亏。”大姑父两口子唱着双簧。

“衡，你说，你爸一个月挣三千多，怎么就攒不下钱？”

“这我不知道，钱都是小丫在管。”大姑父冷冷地说。

“所以啊，我说她贪我的钱！她不愿意听，还跟我吵！”奶奶恨恨地指着屋外。

“奶……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我老姑怎会贪家里的钱！”

“傻孩子，等你明白时，家里的钱都被你老姑偷光了……”奶奶竟难过了起来。

“奶！你太让我失望了！我老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那钱哪去了！”

“你身体不好，一个月下来打针吃药就不少钱，我爷身体也不行了……三千块钱很多吗？不够啊！”小礼失去了理智，大声喊了起来。

“你这个畜生！我把你带大，你这么对我说话！”

大姑没劝祖孙俩。“还不是你惯的。”她在小声嘀咕。

“小礼，你奶难道每个月不给你老姑钱吗？”大姑父冷冷地说。

“三百块，多吗？我老姑天不亮就来，天黑了才走，三百块很多吗？很多吗！”小礼在质问大姑父。

“我还一分钱捞不着呢！”大姑扔出了这句话。

“你管过我奶吗？”

“我为什么管她！我都花不找钱！”大姑觉得自己很有理。“小礼！你大姑没花着我的钱，不管我也有她的道理。”听了奶奶的话，小礼大吃一惊，“奶，你老糊涂了吗……你在说什么啊……她也是你的女儿……为什么就可以不管你！我老姑每个月是要你三百块钱，她条件有多不好，这你知道。三百块钱很多吗？她能省就省……省下的钱都给你买营养品了啊！在咱家……就她关心你这个妈啊！”

“小礼，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们不管你奶吗？”大姑父瞪着小礼。小礼望着他，笑了。“大姑父，你从家走到我奶家用多长时间？”

“七、八分钟。”

“那你一个月能来看我奶几次？”

“没几次吧。”

“我老姑走到这儿要三十分钟。她不舍得花钱坐公交车，她天天走着来这儿，可她天天来！究竟谁在管老人！”

“小礼，你越来越少教了，对你大姑父喊什么！”奶奶生气地说。

“奶，你太让我失望了……”

“哼！你以为我不失望吗！看来到什么时候都得靠儿子。”

“奶啊，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你儿子在外面风流快活，都不知有你这个妈，你竟想靠他？”小礼摇摇头，笑得很惨。

“傻孙子啊，他再不好也是你爸。你现在觉得你老姑好，可到时能为你拼命的，还是你爸。”

“当年为了个b*子，抛妻弃子的是谁？当年扔下你不管的人又是谁？是谁！”小礼快失去理智了。“我爸只顾与那个女人风流快活，不管我这个儿子，不管你这个妈。你一气之下，病倒了。起不了床了。是谁在照顾你？我妈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个受害者，走人了。只有过年和我过生日时……才会来看我……是谁在那时撑起了这个家！是谁把我当亲生儿子一样照顾！是我老姑啊！当年她已经和现在的姑父结婚了，可她没撇下我们这孤儿寡母……没有……”小礼哽咽了。“可你竟说我老姑的不是……竟说我爸会管你……十三年了……他没打电话问过你一次‘妈，你的身体怎样了？’……他问过吗……”小礼感到恶心，他不想再说些什么了。

奶奶听着这些话，面无表情。她两个月前腿摔坏了。下不了地。她想小便。她让大姑把便盆递给她。

大姑、大姑父两口子却站了起来，“妈，我们还要上班，等有时间再来看你，”他们走了。走时没搭理正在客厅哭泣的妹妹。

小礼把便盆递给奶奶。奶奶坐了上去。等奶奶便完了，老姑走了进来，默默地从小礼手中接过便盆，出了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