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于七十年代末,那是一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吃尚且不能够随心随意,何况穿,我长到十一岁还没有穿过裙子,看到隔壁小丽穿着花裙子在同学面前花蝴蝶般的飞来飞去,我很眼谗,但是,我不能向父母要。因为小丽的爸爸是吃公家饭的工作人,而我的爸爸却是庄稼人;因为我生得比小丽好看;因为我学习成绩优秀,而她却是全班倒数第二;但是我却没有裙子穿,所以我和小丽之间,俨然成了陌路,即使走到对面,小丽笑颜如花问,小小,哪里去,我们踢毽子好么?我亦冷静地看她一眼,然后,转身走开。虽然只不过是十一岁的年龄,但是我们之间,却像是隔了千座山万里路,再没有一座桥可以通向彼此。
妈妈问,小小,你现在不和小丽玩了,闹别扭了么?我回道,她喜欢玩,而我喜欢看书,所以,玩不到一起。其实我更在意的是我没有花裙子,但是我不说出来,只拿学习当幌子,这是我比其他女生的聪明之处。
夏末的时候,妈妈把自己的红绸棉衣拆了,缝了一条裙子给我,我开心的什么似的,隔天就穿到了学校,校门口碰到小丽,她冲我笑,小小,你的裙子真好看,她说的真诚,我笑得却又点尴尬,我突然间为自己的虚荣脸红,我捉住了她的手,假装轻快的说,今晚我们一起写作业吧!小丽的眼睛亮了一下。
此后,我和小丽的友情延续到现在都没有变,我们之间不需要经常打电话,更无须那些虚假的问候,有事了招呼一声,她一定会帮忙,我没有在家的这些年,小丽逢年过节一定不忘记去看我的父母。小丽常说,世界是我们的,却不是我们可以把握的;明天是我们的,却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我们拥有的,只是一瞬间的感觉,是一瞬间你给我的,我给你的感觉。如果,我们抓不住这如天上飞云,风中飘絮的感觉,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半个月前逛街时,在一个精品店看到了一条粉蓝色披肩,价格不贵,我想也没想的买了下来,路过邮局,寄给了老家的小丽,我随手写了几个字,天冷了,有一条披肩陪你,总是贴心贴肺的温暖。
隔日来公司上班,保安请我签收包裹,寄件人是小丽,我拆开了看,是一件质地极好的黑色天鹅绒旗袍,外配一件白色开襟圆领小毛衣,毛衣的袋子里放着一张信签,打开来看,小丽娟秀的字字字生春,小小,不是所有女子都能穿旗袍,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把旗袍穿得风情,但是,你是古典的,我相信你可以将旗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穿出来,小小,我知道南方金融危闹得厉害,我不能够帮你,但是,希望这件旗袍和我亲手织成的毛衣可以令你心里明媚一点,亲爱,再怎么样,也要记得,远方的姐妹牵挂你!
我泪落如雨,多少年了,她心甘情愿作我的绿叶,多少年了,她从不去张扬自己,总是静静地呆在一边,不习惯说人长短。在我伤心的时候,她会用她自己的故事来分散我的难过;在我发去红帖的时候,她用最甜的笑容为我拉响礼炮;在我向她发出宝宝降生喜讯的时候,她会风尘仆仆的赶来看我。她用自己的行动,诠释她对友情的理解,她是如此聪慧善解的女子。
我发短信告诉她,衣服收到,我很喜欢,至于我寄披肩给她的事则只字未提,提了反而俗气了。
其实,女人这一生是丰富而寂寞的,无论是所谓的美女或者是自认为很一般的女子,我们灵魂深处拥有着太多的寂寞与无奈,拥有着太多的忧郁与感伤,正因为有这些的存在,我们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经营着爱情,在意着友谊。
当我知道我还会为一个微笑而会心,为一声叹息而落泪,为一丝关怀而感动……我便知道,我还健康的活着。尽管此时,可能因为过多的化学污染积蓄于体内大量的致命的毒素;可能并不遥远的将来,将要面临一场无法预料和逃脱的灾难。但是我知,我还好好的活着,活蹦乱跳的活着。而她也是。
当逝去的岁月积淀成晶莹的回忆,当生生死死的诺言淡漠成一个切实的关怀;当我们无须亲昵而默默相对,我开始回望,回望波澜壮阔的深邃的海,一尘不染的湛蓝湛蓝的湖,野马般挣脱了缰绳的河水,缠绵不休的小溪……直到那滴沁入我心怀的清凉的泪。
其实,许多时候我们寻的找的,大抵是和我们精神上有触通的那个人,不分男女不分年龄,那只是形式,关键是心,有心,足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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