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是飞快。我怎么还没有感觉多少，一眨眼十多年就过去了。昨天晚上小妹来家突然告诉我说上街给我买一件上衣。当时我还纳闷，小妹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买衣服呢。还是妻子在一旁提醒，说外甥今年要完灯了。也就是说，小外甥已经十四岁了。

为小外甥我写过不少的文字，其实那些文字不全都是为小外甥写的。因为小外甥出生时大脑缺氧，留下了脑瘫残疾。这些年我一直想不明白，生命为什么总会是有那么多的不公呢。我一直没有敢去设想小外甥的未来。因为面对今天的社会，小外甥的确没有应对的能力。

完灯是我们家乡孩子成人的一种礼节。多少年来是非常的讲究。从孩子出生开始，每年舅舅就要去为外甥送灯。而且一送就是十二年。也许小外甥的智力不行，所以在我的眼里总是觉得他还很小。妹妹要给我买衣服，听说也是讲究。既然是家乡的风俗，我也就不好坚持什么了。

吃罢晚饭，我就和小妹一家去了街道。冬天的小县城寒风肆虐，走在街道里还真的就不是个滋味。不过社会发展了，虽说街道行人不多，可商店里大多都灯火通明的。虽说冷清，客商店里的温度还是挺可人的。在街道转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到我喜欢的衣服。其实不是我这个人眼头高。而是我的体型实在有些和时代不相合拍。

我劝妹妹说算了。既然找不到合适的，就不买了。风俗就是风俗。已经上街了，也去商店里看过了。这事情也就算结束了。可妹妹说什么也不肯，说既然是讲究，不用讲究怎么可以呢。我们从一马路走到二马路，就在二马路的西头，我突然看见一家七匹狼专卖店。因为整天电视广告里总有七匹狼的影子，心想这里大概会有握着种体型的衣服。

走进专卖店，里边同样冷清。两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围在电暖气边上有说有笑，看起来他们也对晚上能卖出服装不抱希望。我先是粗粗看了一遍店里的服装，没有养眼的。可是小妹到底心细。她在挂着的衣服里找到了一件黑色的夹克。

“哥，我觉得这件说不定你穿着上还可以。”小妹说：“要不然你试试吧。”我喜欢黑色，不过我的黑夹克已经有好几件了。不过妹妹既然说了，那我就试试吧。让服务员娶了一件我的尺码的衣服，上身去试。还别说，穿在身上，还真的出了点效果。

“这衣服挂在那里好像还没有什么特别的，可穿在身上好像还行。”我说：“看来我现在也就只能穿这种式样的衣服了。去年买了一件杰克琼斯，也不知道是我身体变化了，还是衣服缩水，现在穿上显得小了一些。那种我渴望的大气全然没有了。”

“那就买一件吧。”小妹说。

“多少钱？”我开始回头询问服务小姐。

“六百八一件。”服务小姐一看生意有希望，马上迎过来：“叔叔穿上这件衣服可真帅气呀！这衣服卖的可好了，最近都快要断货了。”做生意的小姑娘说这么一席话，说实在的，没有打动我什么。因为这似乎也成了一种定式。只是说到价格，我不犹犹豫起来。很简单的衣服，怎么会这么贵呢？

“这什么衣服，怎么要这么多钱呢。”我说：“让我这衣服最多也就值一百多块钱。你们老板呢，是不是可以打两折？”

“叔叔真会开玩笑，你看的可是今年的新货，怎么可能打折呢。再说了，七匹狼什么呀，中国名牌。现在的名牌服装哪有你说的那么便宜的呢。”小姑娘一边说，一边把衣服抖起来让我看：“你看看，这布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布料。防水防油，穿着显得很有档次。”

“那就买一件吧。”小妹在边上插话说：“你也不上街买衣服，像这样的名牌，六七百块也不算太贵。”小妹一边给我宽心，一边也和小姑娘砍价：“总得有点优惠吧。我看六百三就可以了。”

“这阿姨也真会砍价。你这么说，我们老板可就没饭吃了。我们也发不上工资了。”小姑娘说着话题一转：“我看这衣服叔叔穿着也实在太合适了，所以就替老板做回主，给你们优惠三十块钱吧。阿姨说六百三，那就六百三吧。”

就这样，我的这件衣服就算成交了。不过回到家，我的心里很不舒服。本来就是家乡的一个习俗，有个过程就行了，没想到让小妹如此的破费，真的是不应该。在家我又穿上刚买的七匹狼夹克衫让妻子欣赏。

“贵是贵了一些，可穿着还就是气派合适。”妻子说：“给外甥完灯我们也要给外甥买东西的。十二岁了，意思就是该成年了。按照我们这里的习惯，做舅舅的应该给外甥买一辆自行车。”

“那明天就去买吧。”我说：“刚好是周末我有时间。我们明天就去给外甥买辆自行车。”说好了，今天早晨我就通知小妹把外甥带回来，告诉她我要给外甥买辆自行车。我的电话打过没多久，外甥就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用他那几乎是天籁之音的音符告诉我他要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

小外甥怎么会知道永久牌的自行车呢。因为这个牌子世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时候人们渴望拥有的牌子。没想到小外甥竟然也能说出来。我问是他妈妈告诉他的。可小外甥摇摇头说不是。说他们同学有这种车子。而且车子屁股上还有牌子。

自行车能有什么牌子呢。我当时还让小外甥给弄糊涂了。吃了中午饭，我就和小妹一家上了街道。好多年不骑自行车了，所以街道上哪里买自行车我是全然不知道。我开着车在街道上转悠，最后还是小妹眼睛最尖，看到一个卖自行车的商店。

我停好车，大家就一起上楼。这是刚盖的新楼。里边还没有装潢。上到二楼我就觉得格外的寒气逼人。楼上空间很大，可是一个顾客也没有。大概是听到我们有声响，老板才从一个角落里走出来。可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没想到这里的老板竟然是我高中时的同班同学。

“你这里的条件可够辛苦的了。这么冷你怎么也不弄点取暖设备呢。这人怎么受得了呢。”我说。

“是你呀！你可是贵人。我在这里卖自行车都快十年了，从来还没看见过你大驾光临呢。今天怎么有闲暇来这里呢？对了，是不是现在需要锻炼身体？最近有不少像你这样的领导来买自行车，一问都是说大夫让骑自行锻炼身体。看来我得好好谢谢那些医生了。要不然我还真的为自己的生意发愁呢。”

“呵呵！不管是什么理由，只要生意好就成。能挣到钱就是好样的。我今天是给外甥来买辆自行车的。他今年要完灯了。”我说。

“你外甥都十二岁了。”老同学其实就是我们北街人，相互之间什么情况都了解。她也知道我有这么一个外甥：“时间过得可真快呀！他们在不停的长，你说我们还能不老吗。对了，孩子腿脚不好，我建议你就买这辆吧。”

“他想要一辆永久牌的自行车。”我说。

“永久牌的？”老同学显然是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么个牌子来：“我的天呀，现在哪里还有永久牌的车子。我是好多年都没有看见过了。我说的这辆自行车是三菱牌的，质量效果都不错。我怎么能骗你呢。”

“那就让我外甥自己骑上试一试吧。”我把自行车从里边去出来，让外甥骑着看看。没想到小外甥骑车的技艺还真的不错。楼上的空间也不是很大，可小外甥骑着自行车在大厅里转悠自如。

我一看还行，所以就决定买下来了。这时在一旁的小妹说话了：“这车子多少钱呢？”

“你不用问了，我和你哥是老同学了，怎么可能赚他的钱呢。”老同学笑吟吟的说：“我卖给别人最少四百二十块钱。给就三百五吧。你看怎么样？”

“在这样的环境中做生意，你可要赚够你的。要不然我可太过意不去了。”我出于礼貌说：“要不就三百八吧。”

“不行！三百五就三百五，多一分都不能收。”老同学还是和过去一样。快人快语。说完就把车子往我外甥的手里一推：“好好听舅舅的话。”

小外甥推着自行车这时已经出了商店，在马路上骑着玩去了。我和老同学寒暄了几句，也开始走在大街上。这时我发现街道上人很多，小妹说今天正赶上集会。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小外甥不知道骑着自行车跑到哪里去了。

“快找孩子去。街道上这么多行人，别让他撞着人了。”我说。

妹妹妹夫去找孩子了。我一人站在停车的地方等着。过了几分钟，小妹跑过来说，外甥骑车撞人了。我问要紧不要紧。小妹说看去没什么事情。可人家不干，非要让给赔五百块钱才行。这会儿人家都把110给叫来了。

“你们没告诉他孩子有病？”我一听心里的气也不打一处来：“他叫110干什么？”

“我们说了。可人家说，有病怎么啦，有病就能不掏钱。我看他好像还是个当官的。他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呢。”小妹一边说，一边抹着眼角的泪。

“当官的？我不信。当官的怎么会这么扯淡呢。走，我去看看。”说完我就和小妹一起往出事地点走去。没走到跟前，我就看到已经围上许多看热闹的人了。就在我刚到人群外边，警车就来了，这时从车上跳下几位公安干警，有一个手来还晃着手铐，大声喊着让大家散开。那架势真的就像是要去战场一样。

跟着110的人我终于走到了中间。一看还真的就是同僚。他正好这时也看见我了：“你怎么也来看热闹呀！”他凑过来伸出手看来是想和我握手。要是放在平日我会以礼相待的。可这会儿这么大动静，我的心里怪不是滋味，所以没有伸出手去。

“把那里撞了，不要紧吧。”我问。

“没事。我就是想给那小子点颜色瞧瞧。”他这一句话一下子差点让我把手里的车钥匙掉在地上。

“他患脑瘫，是个病孩子。”我说。

“我看出来了。”他好像还想说什么，这时110的人走到他跟前，很是毕恭毕敬的和他握了个手。

“你说的人呢？”

“就是他！”他顺手一指，我看见可怜的小外甥躲在他爸爸的怀里，满脸泪水，胆怯的看着那些耀武扬威的110。不过110这时可有点为难了，一看是个孩子，这怎么可以用铐子呢。

“孩子家长有没有对你非礼？”看来110也不想就这样空手而过。就在这时，小外甥看见我了，哭着喊着跑到我怀里。我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

“好了，不哭了。舅舅在这里。我娃不用害怕。”我给孩子擦着脸上的泪。可是等我把小外甥哄的不哭了。再抬起头的时候，110不见了，那位同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时围着的人群也嘻嘻哈哈的开始散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