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旁门左道加纳非洲

发表于-2010年01月10日 凌晨2:27评论-0条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把小玲从睡梦中惊醒,她的心“怦怦”直跳,拉亮电灯一看,凌晨两点,床上空荡荡的,阿东还没有回家,她茫然地拿起电话。

喂,阿东家吗,我是北山派出所,阿东在派出所里,你拿两千块钱领人。小玲放下电话穿上衣服,心里纳闷:这该死的阿东,咋就生出事来,还弄到派出所里去了?

怎么到派出所去哩?小玲犯难了,撤乡建镇以后,镇上有好多公家单位都搬到二十里外的北山镇了。深更半夜的上哪儿找车去?进派出所可不是件光荣事,拖到天亮肯定不是办法,大白天到派出所领人,碰见个三朋四友,岂不丢人死了?……

想到这里,小玲就拨亮亮的手机,好在亮亮没有关机,电话响了好一阵,才传来亮亮懒洋洋的声音:谁呀?

是我,小玲。

嗯,嫂子,啥事?说吧。亮亮清醒了许多。

你东哥进派出所了,人家叫拿钱领人……,小玲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合适。

好的,嫂子。你等着,我马上就来。亮亮的话使六神无主的小玲找到一根救命稻草。

其实,她昨晚上才给亮亮打过电话。最近是做生意上的黄金季节,小玲天天忙得四脚朝天,阿东却吊儿郎荡,漫不经心,晚上不等收拾摊子,就跑得无影无踪,这个挨千刀的,小玲边骂边清理货物,看剩下的货明天够不够买?然后数钱,卖了两千多块,还不算欠账,这是劳动所得,小玲疲惫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一切安顿停当,就给亮亮打电话。

嫂子,我听着哩,你说。

明天大清早再送5件货,已经没得卖了。

行,生意这么好,忙完这一段时间你可要请客。亮亮笑着开玩笑。

行么,嫂子一定请你。

小玲打完电话一看表,已经十一点多钟了,该死的阿东还没有回家。小玲觉得他越来越不像话了,撇下生意瞎胡逛,做梦也没有把他的行为方式和派出所连想起来。

想到这儿,小玲就生气:看这一回我怎么收拾你。

“砰砰”随着重重的敲门声,传来亮亮的喊声:嫂子,是我。

小玲打开门,亮亮把小玲要的5件货搬进来,放在门市部的地板上。

咋回事,嫂子?亮亮边往下放坐垫边问小玲。

不知道。外面的冷风一吹,小玲打了个寒颤,说话的声音有点发抖。

嫂子,无非就是打个麻将赌个钱,没啥大不了的,你把心放宽。亮亮说着,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小玲身上。

亮亮一挂档,明亮的车灯把黑夜撕开了一个大豁口,朝着北山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北山派出所里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一般。

小玲走进办公室,一个穿笔挺警服的年轻人坐在办公桌前,别人告诉他:这是所长。

你就是刘阿东的家属?年轻所长冷若冰霜,面无表情。

是的。小玲忐忑不安。

这是刘阿东嫖娼笔录,违反了《治安处罚》条例,原本要拘留的,见于态度好,本所从轻处罚,罚款两千元……。小玲顿感天旋地转,五雷轰顶,所长下面说了些啥?她根本没有听清。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和自己共同生活的男人,居然会是这副嘴脸?小玲努力克制着,没有让眼泪流出来,她交了钱,在保释栏里写上自己的名字,就转身走出派出所。

不一会儿,阿东焉拉拉的出来,看到把在方向盘上的亮亮说:兄弟,看把你整得,睡不了个安稳觉。

好我的东哥哩,快别这么说,咱兄弟谁跟谁呀,用得着这么客气。亮亮说着,掏出一支香烟递给阿东,用打火机给他点燃,然后拧动了汽车电门的钥匙。

看到小玲,阿东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本想和媳妇扯两句,但是一时半刻也找不出合适的言辞来搭讪。

小玲一直沉默,此时无声胜有声。

车驶到阿东的店门前,已将拂晓,东方露出鱼肚白,黎明前的黑暗将要逝去,新的一天已经到来,平静如水的生活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阿东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份上。

当派出所的人破门而入的一霎那间,阿东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开始没有注意穿警服的年轻人,觉得派出所的老张老黄自己都认识,既然撞在枪口上,无非是花几个钱的问题,进了派出所,他才知道自己彻头彻尾的错了:派出所迁到北山镇以后,年轻人是新调来的所长,刀枪不入,先要按条款拘留,阿东求爷爷告奶奶,差点给年轻所长下跪,再加上老张、老黄说情,最后才改判罚款。做完笔录见办公室没人,阿东掏出五百块钱硬往所长手里塞:请您高抬贵手,放过这一马,不要让家里人知道,凡事好商量。

刘阿东,收起你这一套,你以为派出所是给你家开的,每一个人都像你想得那样肮脏?告诉你,既然怕老婆就少干缺德事,得个淋病梅毒什么的,你哭都连不上。不要以为有几个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年轻所长说着,拨通了阿东门市部的电话。阿东瘫在连椅上,知道今天碰见鬼啦。

阿东担心小玲会哭闹折腾个没完,回到门市部才知道自己担心是多余的,小玲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她给亮亮端来一盆热水,叫亮亮洗洗脸,自己开门做生意,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小玲也想哭、想闹、想发泄,想日娘带老子用农村最粗野的土话骂这个披着人皮的牲口。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并不是怕阿东,主要是怕隔壁邻家看笑话,惹得父母双亲生闲气,只有打掉牙往肚子里吞……,小玲越想越气,想得紧了,气火攻心,只觉血往上涌,眼前头一黑,晕厥过去。

阿东刚长出一口气,猛然见小玲晕倒在地,吓得魂飞魄散,冷汗直冒:看来这下祸闯大了。赶紧和亮亮一起,把小玲抬到床上,连巅带跑地拽来了镇卫生院的李医生。李医生检查之后,打了肌肉针,然后拍拍阿东的肩膀说:不用怕,没有大碍,只是劳累过度,休息几天就好啦。阿东这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小玲醒来时,阿东和亮亮站在床前。

你坐亮亮的车到县医院去看看,咱这可不是犯晕的年龄。看到小玲睁开眼睛,阿东殷勤地说着,就用手去扶媳妇。小玲像被蜂蜇了一般,“噌”的挺直了腰骂道:滚一边去,我自己能动。

阿东尴尬地搓着手,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嫂子,东哥知道错了,都是一家人,让着点就过去了。亮亮一看阿东下不了台,也就帮着劝说小玲。

小玲感到胸口堵得慌,为了避免看到阿东狰狞的面目,也就赌气坐到亮亮车上。

阿东这才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他把亮亮拉到里屋,递上一支香烟叮咛说:耽搁你一天时间,陪你嫂子在县城散散心,你伯父哪儿我给他说。

车窗外,麦浪滚滚,树叶在微风中翩翩起舞,和谐的阳光一片明媚。

你说我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的干,咋就跟上这么个没心没肺的男人?小玲目不转睛地盯着专心致志开车的亮亮。

亮亮能说什么?他从心里看不起阿东,能有几个臭钱,就咋唬成这样?他同情小玲,但这话说不出口,毕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想到这儿就说:嫂子,没有过不去的桥。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让他过去吧,你千万要注意身体。

听了亮亮的话,小玲泪如泉涌。看到泪眼婆娑的女人,亮亮董事的把车停在了一颗白杨树下,心里想,只要把满腔的愤怒发泄出来就能好受一点。

小玲突然扑到亮亮怀里放声痛哭,亮亮才二十几岁,还未娶媳妇,这种场面只在电视剧里头见过,心“咚咚”地跳,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等女人哭累了,泪水把亮亮的衣服洒湿一大片,她开始给亮亮诉说自己的诸多不幸……,说到伤心处,泣不成声。

亮亮静静地听,他理解女人此刻的心情,生活有时真的很无奈。

你会看不起我吗?女人直视亮亮的眼睛。

那能哩,谁没个磕磕绊绊?人在矛盾中生存,关键是你自己要想开。亮亮被看得不好意思,装作若无其事的用眼睛瞄着窗外。

除了这个男人,我没有说话的知心人。把你当成弟弟,你愿意吗?

我小你几岁,本来就是你弟弟。

那你以后不要叫嫂子,叫姐姐。

这……,亮亮觉得有点意外。

看,还是不愿意吧?女人一脸悲伤。

有啥不愿意的?反正家里我老大,认个姐姐才有人疼了。亮亮不忍心看到女人失望。

那就叫姐姐,

姐姐。亮亮嘴乖。

因为有把柄落在小玲手里,阿东现在更像一条丧家犬,没了往日的唯我独尊,侃侃而谈的风采,经常一脸献媚之色。家庭生活乏味而枯燥,沉默是对阿东最好的惩罚,小玲发挥得登峰造极,空气压抑的让阿东几乎要发疯。几个月了,小玲天天哭丧着脸,一幅死了娘的样子。阿东在心里超过一万遍恶毒咒骂:老子不就玩了个女人么?俗话说一男占九女哩,我这算个啥?还不是大白天出太阳——司空见惯的事情,阿东咬牙切齿。 

夜幕降临之后,阿东决定用实际行动缓和夫妻关系,女人嘛,日的受活了,自会冰释前嫌。自打嫖娼风波之后,小玲晚上都是面壁而卧,阿东说天说地说老虎,他都充耳未闻,就像房间里的静物,有动作除非半夜起来撒尿,阿东才能听到“哗哗”的声响。阿东也试过好几次,想重续旧好,行云雨之欢,打破夫妻间的僵局。可小玲每次都坚决地推开他,冷若冰霜,丝毫没有妥协的余地,阿东也就兴味索然,如同嚼蜡。总结经验,吸取教训,阿东决定破釜沉舟,霸王硬上弓。自家花钱娶回来的女人,哪有说不弄就不弄得道理,难道掌柜牛叫伙计牵走啦,业还能不由主?想到这里,阿东便理直气壮地做她要做的事情。

阿东被女人的反抗激怒了,像一头发情的狮子,疯狂的在他身上嘶咬,对欲望的迫切要求使他红了眼珠。女人经过徒劳挣扎之后闭上了眼睛,派出所的一幕就像电影里的特写镜头,在她的脑子里反复出现。一想到这个东西在别的女人躯体里出入,小玲就恶心,反胃,有点想吐。在阿东进入之后,女人流下两行清泪,顿时浑身麻木,手脚冰凉。

强扭的瓜不甜,阿东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有股无可名状的痛苦涌上心头,他感到压在身下的是一具木偶,不,更确切的说是一具僵尸,是百货商店里的塑料娃娃,这才是作男人最大的悲哀,你征服的是女人的肉体,不是她的心和整个灵魂。阿东恼羞成怒,长时间压抑的愤怒从骨子里渗透出来,他猛然拉亮电灯:女人双目紧闭,脸颊上的泪水在白炽灯照射下闪闪发光,洁白的躯体犹如摆在案板上的祭祀品,女人本能的把被子盖在身上。阿东扯过被子扔到地板上,感觉女人像祭灶用的白条猪。

我忍你好久了,老子就玩了个小姐么,有啥了不起?别给脸不要脸,好像抓住别人把柄似的。

你嫖妓光荣,难道还要我三叩六拜?女人从床上坐起来,反唇相讥。

就是,咋啦?老子就嫖妓,老子就光荣啦,你有啥办法?阿东气急败坏。

我没有啥办法,人不要脸连鬼都害怕哩。

说你妈的×,老子有钱还想包二奶哩。阿东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无赖相。

你现在就包去,你吊死到外上面去,只要少来骚扰我。

…… 

要说动嘴皮子骂人,男人永远不是女人的对手。阿东在得了结巴综合症以后,甩手给女人一巴掌。剩下的是夜阑人静,万籁俱寂,女人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流泪,可是,她的心已血迹斑斑,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平静中结束。

阿东从思想上把问题简单化了,弄到最后鼓劲上火,大打出手有台难下。说真的,事情发生之后,阿东还盼望女人和她轰轰烈烈的大闹一场,即便闹到离婚也在所不惜,仅这一点微薄的希望都要落空。女人折磨她最简单的办法是一脸死相,形同路人。从此以后夫妻俩就再也没有吵过架,偶尔说一两句话,也都是生意上的事情。在顾客眼里他们相敬如宾,配合默契,人往往会被表面现象所蒙蔽。

阿东本来是个农民,最早给镇农业技术推广站咨询服务部搞经营,农技站是以搞农业技术推广为主的部门,包括站长在内只有四个人,都是市农业局聘请的农民技术员,算半脱产人员。市农业局每年只给每人拨860元工资,剩下的部分按公务员工资套改后,由县镇两级财政补给,名义上是这样,但是县镇两级政府从来没补助过一分钱,工资都是靠自己经营创收挣回来的。

阿东记得很清楚,利润最好的一年,给站上挣过六万块钱。也就在那一年,阿东和站长之间有了隔阂。因为年初开会时,站上把门市部承包给他和另外一个老技术员,利润挣到三万块钱,他俩可以领到每月二百四十多块钱的全额工资;利润超过三万块钱,30%用作他们两个人的奖金。两个人没黑到明的干,星期天也不休假,结果当年净利润挣了六万多块钱。可站长说啥也不按当初的诺言兑现,弄得阿东很生气,但无可奈何。更何况,老技术员怕事怯场,阿东知道他有难处:怕站长一怒之下开除回家,就连一月二百多块钱的工资也挣不上了,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站里每年盈利那么多,站长一个人既管钱又管帐。阿东无意中从报纸上看到一篇题为《会计兼出纳,肯定有麻达》的文章,才知道管财务有那么多渠渠道道,年底交账时多了个心眼,给自己包里放了一千块钱,然后把剩下的票据和现金全部交给站长。阿东当时就想好了对策,如果真正的短一千块钱,他就说朋友借去急用,自己忘掉记帐。和往年一样,在一个星期之后,站长满面春风的对阿东说,好着哩,没啥问题。阿东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老技术员总是唯唯诺诺,对站长低头哈腰,敢情是人家早就把奖金弄回去了?怪不得几年前家里就盖起了二层小洋楼,时兴家具一应俱全,站长家的高楼大厦就更不用说了,他妈的……,原来是这样一种弄法,阿东当时骂了一句粗话,整个夜晚都失眠了。

原先没有弄清楚,阿东也没觉得有啥难受,如今想明白了,都是些拿不到桌面上的东西,毕竟是自己猜测出来的。阿东也安慰自己,尽量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思维总往这个事上跑。他咋样看站长都不顺眼,还有老技术员的本分厚道,只是漂亮外衣下掩盖的虚伪躯壳。

第二天,阿东请了假,坐上去县城的班车。县城批发农药的袁大头和他关系很好,这袁大头小时候头大,有异人之相,别人管他叫大头,父母亲也就给他取了个“大头”的名字,他上学之后三番五次想改名,父母亲坚决反对,说是一个云游天下的道人起的,叫这个名字会有个大好前程,大头也就动了恻隐之心,听了父母亲的话。要说和大头之间的交情,也没有多深,只是订货取货的业务关系,由于好多年的经济往来,建立起了一种互相依存信赖的关系,有个事儿说说,自己也会觉得心里畅快。

大头要比阿东年长得多,已过天命之年,生意做得很成功,是县城独一无二的农资批发大户,人称“袁百万”。他听完阿东的诉说之后“哈哈”大笑:这算个屁事,自己开个店,咋样都被给人打工强。挣球外几个烂工资,还要生闲气,划不着,自己干,没得错。

大头一席话使阿东眼前一亮堂,说实话,他也想这些年自己走过的路程,都在农技站干了十一年了,钱没挣上,一心盼望转个国家正式干部光宗耀祖,然而,先人坟头没长草,要说转正,站长都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是半脱产人员一个,自己要等到猴年马月去?还不如挣点钱实惠……,想到这里,阿东决定自己干。

袁哥,到时候货可是要从你这儿拿的,欠个款弄个啥的,还要你多包涵。

没麻达,有哥吃的也就有你吃的,挣你外几个工资,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大头豪爽地说。

阿东当时好感动好感动,今生有这样的朋友,活的值得。

回到农技站,已是掌灯时分。

抬头仰望天空,一轮金盘似的圆月,挂在湛蓝的天幕上。阿东已好久没有这种心情,因为小小单位的“阶级斗争”使他经常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生活,外面精彩世界里的花鸟虫鱼,风霜雪雨,他都没有细心的观察过,品味过。

回家以后,阿东首先把这个消息告诉媳妇。阿东媳妇小玲是个小家碧玉式的人物,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满含着成熟妇女的风韵,虽然生了两个孩子,但光彩照人的形象没有多少改变。当年嫁给阿东是图他有个正式工作,如今时过境迁,小玲早就腻烦了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无聊生活,但苦于没有机会能从黄土地上走出去。她很羡慕城市人那种生活方式,吃得好,穿的新,保养得白白净净,经常如出水芙蓉,那才叫活人哩。男人干着个半死不活的工作,挣的钱养家糊口过日子还紧巴哩,就更不用说发家致富了。小玲是个很有头脑的人,阿东一说出自己的想法,她就举双手赞成。

夜幕降临之后,小玲特别激动,搂住阿东又啃又亲。阿东原打算把具体操作办法给媳妇说说,以后两个人齐心协力才能挣下钱,可话被媳妇柔软的香舌堵回嘴里。结婚十多年,阿东始终无法抗拒女人的诱惑,在她柔情蜜意攻击下,阿东每次都缴械投降,今天也不例外,原本想好的话都跑到爪哇国里去了。阿东突然感到身体有了某种需要,女人洁白的躯体在灯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高耸挺拔的ru*房使阿东心醉神迷。女人用手抓住阿东,引导着他进入到自己里面,身体不停的左右摆动,嘴里的呻吟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阿东像一个忠于职守的农夫,在这块充满魔性的土地上,周到细致的辛勤耕耘,生怕留下丁点荒芜。

这一夜,阿东和女人肆无忌惮的折腾,好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做过爱,烦心事使他最近常把愁苦挂在脸上,对女人总是敷衍了事。高[chao]过后,女人带着甜蜜而满足的笑容进入梦乡,阿东也感到心情舒畅,犹如取出卡在咽喉里的鱼刺,长长吐了口气。

第二天,阿东两口子日照三杆才起床。女人眨巴着慵懒的眼睛,美美在阿东脸上亲了一口。此刻,阿东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阿东决定开店之后,没有告诉小镇上任何人,主要怕事出意外,无果而终。

镇政府对面有一间铺子刚收摊,阿东就把它租了下来,和房主写了个三年的租房协议,为自己开门面做着前期的准备工作。

直到年关放假,阿东领了工资、奖金和单位发的所有年货后,才对站长和另外几个同事说,我明年不干了。站长稍感惊愕之后,便用手在阿东肩膀上拍了拍,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年轻人,可要考虑好,人世间没有后悔药可吃。

对于站长这种表情,阿东从骨子里感到厌恶。

没有啥好考虑,我早就想好了。阿东说着取出提前写好的辞职报告,站长看都没看,就在上面签了字。

阿东随后叫来出租三轮车,把属于自己的东西装上拉出农技站大门,身后留下一连串幸灾乐祸的笑声。

总有一天,你们会笑不起来。阿东在心里恶狠狠的说。

过把正月初一,阿东没顾得上走亲戚,就开始收拾门面。

他打电话叫来干建筑活的朋友明,把铺面整个用油漆涂料刷新一遍,吊顶上的灯泡也换成吸顶壁灯,墙壁上还供奉起一尊富丽堂皇的财神,整个房间面貌立马变得焕然一新。然后再买来两个货架一节柜台,摆设成农村小城镇门面普遍适用形式,货架前面是柜台。在柜台上摆些科技期刊杂志,这些都是过去在单位自己订阅的。在墙壁的显要位置,阿东挂上《苹果、梨周年管理历》和《作物病虫害防治图谱》,使整个门面有了浓烈的农业科技氛围,阿东对自己的布置感到满意。

当天晚上把明请到家中,喝了几盅小酒,因为年关时节,菜肴都是现成的,媳妇小玲还炒了几个热菜。阿东没多大酒量,由于心里高兴,一个劲的劝明喝酒,喝到最后,自己竟有些醉了。朦胧中,他仿佛看到空中有无数炒票向他飞来,我要发达,我要发达了……,说着说着,阿东忽然爬到桌子上嚎哭起来。 

看来他真的醉了,明笑着和小玲把他扶到炕上。

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有个亲戚要走。明边说边穿大衣。小玲把他送出门,眼看他跨上摩托车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下,心里很感激,阿东这人不善交际,朋友也少,明可以说是最贴心的一个。

到底哪一天正式开门哩?阿东费了一番脑筋,按照往年的经验,过了古历正月十五,农村人才脱新衣服,思谋下地干活。最早的一茬生意就是辣椒种子,塑料薄膜,各类小菜种子,早春麦田除草剂。但是门必须提前开,门面要有个宣传过程,起码要让人知道,街道添了一家卖农药种子的门面。借着正月十五镇上组织耍社火,阿东还想印些传单宣传宣传。阿东母亲亲自跑到三十里开外的白雀寺求神拜佛,老法师给她画了两道符,让阿东贴到财神下的墙壁上,保证财源滚滚,开门的吉日选在正月初九。

正月初六阿东起个绝早坐车进城,在批发部给大头买些礼品,年关正月咋好意思空手进人家门,就当拜个年吧。

你这人,来就来,买东西干啥?花这冤枉钱?大头埋怨阿东。

阿东把自己准备情况给大头做了详细汇报,大头听得津津有味,末了在大腿上猛地一拍说:就这样干,好兄弟。

兄弟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说白了,凑了几千块钱,交了房租收拾门面,眼下没钱定货,说到最后……,阿东有些不好意思。

万事开头难,以后慢慢会好的。你到我仓库里看看,要啥货拿啥货,货多着哩,就看你能卖了卖不了啦,大头说得很痛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阿东看完之后,就开了个所需货物清单,他把能卖的,能想到的,全都写在上面。

大头粗粗浏览一遍说:没问题,明天晚上八点我打发亮亮准时给你送到门市部,你接货后打个欠条。有啥事尽管来,只要哥给你能帮上忙。

农历正月初九,“阿东庄家医院”正式挂牌营业,大头的侄儿亮亮和朋友明先后送来牌匾鞭炮以示祝贺。阿东母亲还从家中拿来一串鲜红的辣椒挂在门口,希望生意如日中天,红红火火。媳妇小玲打扮得花枝招展,在人群中间穿梭走动,发烟倒茶,银铃般笑声不绝于耳。

镇上机关单位一收假,农技站人首先看到阿东的门面,火烧火了的报告站长,站长脸色熬是难看,他这才明白啥叫养虎为患,阿东这家伙不显山露水,居然还有门背后一招,这可是他没有看出来的。想到这里,赶紧给县农业执法大队打电话。

阿东开门第三天,农业执法大队的人就找上门来,见面都认识,也就没拿太多官腔:现在市场开放,允许私人经营,但你要把手续办齐。

我本来打算亲自到县上来办,但是春节放假给耽搁了,既然领导们亲自上门服务,我先谢谢各位。阿东打着哈哈,招呼大家坐下。按规定交了二百元培训费,两张一寸照片,办了个农资经营许可证,等三月份县上开完农药经营人员资格培训会后才统一发证。开完税收的票,大家例行公事式的寒暄几句,也就起身告辞,阿东目送他们坐上“桑塔纳”2000,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

在一个星期之内,工商、税务、技术监督,凡是能沾上挂上的部门,全都光顾了“阿东庄家医院”,该办证的办证,该罚款的罚款。

晚上媳妇伤心得“呜呜”直哭:这一个礼拜没有挣一分钱,花了一千多块,能不让人心疼吗?

哎,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阿东叹一口气。这有啥难过的,这些钱都是该花的,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农资经营许可证,缺了那样都不行,就算人家不来,该办的证还是要上门去办的,这些证都是几年一检,他们不会年年来要钱的。

女人还是感到委屈,一千多块钱,说没就没了,美丽的睫毛下泪珠子扑簌簌往下落。

行啦,行啦,哪来那么多尿水子淌?好戏才开了头,你哭顶屁用?阿东不耐烦地挥挥手。

农技站是集体经营的,不能搞价,这是他们的死穴,那我就专打他的软肋,看他怎么跟我较劲?

想到这儿,阿东点了只烟,深深吸上一口,再缓缓吐出来,大有踌躇满志之势。

窗外,一丝冷风从缝隙中钻进来,吹得阿东打了个冷颤,他扔掉烟屁股钻进被窝,媳妇已经进入梦乡,脸颊还挂着泪珠。

离大做生意还得些日子,一年之计在于春,还要好好好合计合计,阿东伸个懒腰拉灭台灯,整个房间便被夜的黑暗所吞噬。

生意场上最无序最无奈的也就是价格之争,阿东明白,要做农民的生意,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用便宜的价格来竞争。阿东在农技站干了十来年,对他们的经营方式了如指掌。阿东决定订和他们相同的货物,每一样价格都低于农技站的零售价,反正他们要养活几个人,还有办公费,花销大着哩,咱就这一间房两个人,看谁能耗过谁?

等春暖花开,生意进入旺季之后,阿东在店门旁边立了一块广告牌,把自己经营的所有品种都明码标价写在上面。这下小镇沸腾起来,买东西的人在农技站门市部一看一问,直摇头,睁眼不跳沟,谁买同样的东西愿意多掏钱?

农技站的生意日渐门庭冷落,面对市场经济下的无序竞争,这帮靠国家政策垄断经营的爷儿们,一时乱了方寸,看见阿东更是横眉冷对。

每每这个时候,阿东就对女人笑:这叫啥?这就叫黔驴技穷。

多少年来,阿东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懦夫,在别人阴影里苟延残喘,每时每刻都要看别人的脸面行事。阿东痛恨自己,天生一副奴才命,为啥不早一点醒悟?

仅仅一年,阿东就在小镇上名声鹊起,噍这年轻人,就是会做生意,开门才几天就顾客盈门。看到别人羡慕的神情,阿东心里非常惬意,觉得自己真正扬眉吐气了。

农资生意季节性很强,种上小麦往春节,开始进入淡季,门店里几乎无事可做。媳妇拿个毛衣,整天坐在电视机前看《环珠格格》,有时还泪水涟涟。这时,阿东就笑:看戏流泪,替古人担忧。

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时间也不好打发。阿东开始很难适应,慢慢地蛇鼠一窝,与街道游手好闲的人一起打麻将、下棋、喝酒。

进入烟花柳巷纯属偶然,阿东经常在街道的南方发廊刮脸吹风,有时也同姐儿们开个小玩笑,但从来没有动过手。

街道做杂货生意的王二狗告诉阿东,南方发廊里面有小姐哩,只要你愿意掏钱,做啥都成。

有一次,阿东在理发、刮脸完毕之后,当有个女孩朝她甜甜一笑说:照顾一下妹子,洗个面吧。看到女孩含情脉脉,阿东有点怜香惜玉,在他稍做迟疑的当口,女孩连扯带拉把阿东拖进二楼按摩室。洗面就洗面吧,他又想起王二狗的话,不就十块钱么,算个屁事? 

房间里温暖如春,空调在“嗡嗡”作响。女孩进门之后 ,立即把房门锁上,脱掉大衣,身穿一套橘红色短装套裙,灯光朦朦胧胧,给漂亮女孩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她看上去很年轻,姣好的脸上充满稚气的微笑,确实是一个让人心醉的小妹妹。

说是洗面,实际上是往脸上涂了一层胶状物,女孩趴在床沿边,在阿东脸上来回抚摩,硕大的ru*房紧贴着阿东的前胸。阿东可没有柳下惠坐怀不乱的本事,就试探着把手伸到女孩衣服下面,见人家没有怒发冲冠,胆子便越发大起来,向纵深发展,上下搜索,摸到深沉处,女孩低声娇呼:哥,妹子撑不住啦,水都流出来了。

干柴见火,那有不着之理?阿东赶紧跃马提枪,直捣黄龙。这女孩是阿东除了媳妇之外接触的第一个女人,令阿东无端生出感慨来:这才叫不白活一回。

事完之后,女孩穿上衣服,依旧面若三月的桃花,搂住阿东脖子,乳燕般在阿东耳边呢喃。

多少钱?阿东笑着在女孩屁股上捏了一把。

哥见外了,给多少都成,只要你惦记着妹子经常来。

阿东掏出皮夹,从中抽出一张百元的票子塞给女孩。

出得门来,天阴沉沉的,西北风夹杂着零星的雪花扑面而来。阿东缩缩脖子,夹紧衣服,街道没有了白日的喧闹,变得异常宁静,只有路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

商场如战场,过去听人说这话,觉得太过危言耸听,一旦进入角色,才知道身不由己。价位上的竞争实质上是一种两败俱伤的恶性竞争,阿东原想找到了农技站的死穴,但人家手忙脚乱之后,对策应用而生:先是采取跟进的办法,你卖多钱人家卖多钱。从第二年开始和阿东展开了殊死搏斗,你赚一毛钱,人家原价卖;你原价卖,人家赔着卖。阿东搞不清哪儿出了毛病,难道农技站那几个人真喝西北风不成?价格砸到这个份上,把利润全部让给了消费者。阿东心乱如麻,看来进入这场游戏之后没有遵循规则,已经很难全身而退了。

和人家讲和吧。小玲对阿东说。

屁话,阿东瞪起一双圆溜溜的牛眼,收了摊也不和他们说。

小玲一脸幽怨,但又无可奈何。

阿东终于摸着了门道,农技站人根本没有喝西北风,他有的货人家便宜买,甚至赔钱卖,他没有的货,人家加双倍的利润。阿东连忙跟踪追击,你作践他,他作践你,两家都在夹缝中生存。时间一长,阿东也就采取破罐子破摔无所谓的态度,做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等门市部一消停,就到街道下棋,和狐朋狗友打麻将,百无聊赖时,进南方发廊寻找刺激,听姐儿们肉麻的叫床。

门市部卖货的重担日复一日落到了媳妇小玲身上,小玲温顺善良,待人成熟可靠,赢得顾客好评。谁不说阿东娶了个好媳妇?是前世修来的福份。她对阿东变得懒散、大大咧咧、游手好闲难以忍受:年纪轻轻,过早享福老来要受罪的……,劝说紧了,阿东会甩手而去。

“唉,”小玲长叹一声,她想不通阿东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也懂得时位之移人的道理,可她没有弄懂,就这么点小生意,有啥本钱值得变化呢?

阿东的变化,小玲爱莫能助,她只是从身体的某种需要上感到有些异常,却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有怎样的严重,渐渐的,对阿东夜不归宿习以为常,因为他每次都会有个合理的借口,她也打听过他的行踪,王二狗告诉她的和阿东说的一模一样,所以她没有往别处想过。

可嫖娼事件给了小玲以沉重的打击,她对生活美好的期望犹如肥皂泡般破灭了。等门市部没人的时候,她就痴呆呆的坐着,回味这些年走过的艰辛路程,生活才有了点盼头,阿东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里?想着想着,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淌下来……

姐,小玲正想着,亮亮来送货。

看到亮亮,小玲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她本以为自己是一个安分守己,对生活没有非分之想的人,即使有也在琼瑶的言情小说和电视剧里面消磨掉了。但从那一天之后,亮亮的身影总在她脑海里晃动,有一天晚上,她居然梦见和一个男人有了肌肤之亲,而这个男人竟然会是亮亮,那一夜,她失眠了……

卸完货之后,小玲给亮亮端一盆清水,拿来毛巾肥皂,要亮亮洗手。

姐,过几天县城物资交流会,和东哥出来逛一逛。

姐可没有这福分。小玲说着,心内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悲哀。

眼看亮亮的面包车远去,小玲惆怅满腹,内心空荡荡的。

忙过一个收获季节,阿东两口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秋播结束之后,天下起雨来,连绵的秋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庄稼人躺在炕上没事偷着乐:种的泥窝窝,吃的白馍馍。劳动人民盼的是风调雨顺多打粮食多卖钱,过个丰衣足食的舒坦日子,农民日子好了,阿东生意就好。看到天公这样作美,阿东心里乐滋滋的。一高兴,就在南街张屠户的大肉门市部割了几斤瘦肉,买一瓶“太白人家”,叫小玲炒几个菜,做一顿地地道道的臊子面,抿两盅白酒,再说忙了这么些日子,也该放松放松了。

东子,在家享福哩。一声浑厚的男中音把他从床上惊起来。

是虎哥,快进来,快进来,那还有福享哩。小玲连忙招呼。

阿东从套间里走出来:虎哥又笑话兄弟了。递烟,倒茶。

赵虎是黑沟村的村主任,阿东的铁杆哥儿,由于年龄长些,他两口子喜欢叫他虎哥。

听到灶房里传来刺啦啦的炒菜声,赵虎就喊:弟妹又做啥好吃的?

烧酒盘子臊子面,可以吧?知道虎哥要来,提前准备来着。

好、好、好,还是弟妹会说话。

一个好汉三个帮,阿东这些年做生意,多亏赵虎,村上统一搞的订单农业种植项目,都是在阿东这儿拿种子拿农药。冬季麦田打除草剂,阿东提供药械,找人背机动喷雾器拉水统防,连卖药带挣人工费,村上统一给阿东收钱。就光这一项,阿东每年要净收入四、五千元,赵虎从来没拿过一分钱回扣,一说到这个话题上,赵虎就拿官腔:你搞技术服务挣钱是应该的,只要货真价实,买谁的货都得掏钱,再说熟人的货放心。阿东心存感激,却无处回报,人就是这样,看谁跟谁脾胃相投哩。

说了些家言过活之类的闲话,小玲就把菜端上桌来,足足弄了八个凉菜,还有几个热菜随后再上,小玲做饭永远是那么麻利。

还是你小子有福气,弟妹太能干了。赵虎啧啧称赞,今天又没外人,叫弟妹一块来吃吧。

你吃吧,虎哥,我还有几个菜没炒哩。

算了,管她哩,咋兄弟俩先喝两盅。阿东说着,拆开了“太白人家”,给一人倒满一杯。

菜入味,话投机,感情深,一口闷,哥俩喝得痛快而干脆,滴酒未漏,叮叮当当的碰杯声此起彼伏。

吃到酣处,赵虎脸红脖子粗:兄弟,有大麻烦了。

虎哥,你没喝醉吧?阿东就笑。

好我的兄弟哩,哥这酒量是一斤半斤不醉。

那你说有啥麻烦哩?

黑木林组一百亩芥菜的事你还记得吧?这芥菜至今不长疙瘩,说是萝卜,又不往粗里长,刚开始我没在意,以为是新品种,长着长着就好了。等种上麦子,我拔出来一看,还是那小样儿,群众要在你门市部来闹腾,叫我拦挡回去了,你赶紧想个解决办法,面积太大,一百亩哩,盖是盖不住的。

你说这事是真的?阿东大惊失色。

黑木林组这一百亩芥菜是和市酱货厂签了合同的,十拿九稳的订单农业,当时赵虎牵线,阿东供的种子,人家还买了几百块钱的防虫药哩。阿东“嚯”地从饭桌跟前站起来,“太白人家”酒瓶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摔得粉身碎骨。

这年头,经营假冒伪劣,尤其是种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轻者罚款,重者判刑坐牢,《种子法》里写得一清二楚。阿东像被晴天霹雳炸晕了,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板上,幸亏小玲扶的及时。

东子,事有事在,你先别怕。一看阿东两口六神无主的样子,赵虎知道自己把话说重了,可事实就是这个样子。

你定谁的货,咱可以去找他。赵虎给阿东出主意:你一个人不行,咱两个去。说得好,咱就解决问题,说得不好,就叫群众在他单位里闹,税收的票你该有里吧?

也只有出此下策了。阿东说着就拨周城种业开发公司经理李贵的电话。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过会儿再拨。话务小姐的声音机械而僵硬。再拨门市部电话,家里电话,都是连续不断的盲音。阿东心里就像吞下一只苍蝇,看来麻烦真的惹大了,他颓然瘫倒在沙发上。

说是种业开发公司,实际上是两口子在县城租了个门面,开的夫妻店,没有育种基地,却日鬼注册了个商标,自己印制包装袋子,卖一些普通的、提纯复壮的、常规蔬菜种子。每年在农博会上花钱买个展位,说得被唱得好听,再在乱七八糟的蔬菜类杂志上登些广告,外地人还真汇款购种子哩。按照阿东的习惯,每年都订大头的种子,今年被李贵请了一顿饭,耍了个小姐,为一点蝇头小利就换成李贵的,这下成了手背上的蝎子,摔都摔不掉,挨蜇放血已成定局。

阿东进了城才知道,县城早已闹翻天了。外地人来住在招待所里不走,开始工商、技术监督、农业执法等部门还有地方保护主义心态,采取冷处理的办法,想耗一段时间,不了了之。结果,本县人成群结队冲击县政府,县老爷大怒,对于制假贩假,本县决不姑息,该赔款的赔款,该坐牢的坐牢,绝不让群众吃亏。李贵听到风声,携妻小一夜之间跑得无影无踪,李贵一蒸发一消失,公检法立即封门封窗,这赔款的事自然落到基层零售商身上。

十一

黑木林组的一百亩芥菜给阿东的人生埋下了一个坑,掉进去摔得焦头烂额。

李贵跑了,可阿东不能跑,自己家就在附近的乡下农村,家中还有年迈的父母。但是要按芥菜的实际收入赔款,一亩地要赔到九百到一千元,一百亩就是九到十万元,再简单不过的数学题,阿东除了抹脖子上吊,就再也没有扎鸡巴的绳子。

对于阿东,黑木林人是熟悉的。这些年种植致富,新品种推广,技术培训,给群众讲课,印发资料,阿东没收过一分钱,人非圣贤执能无过?问题是群众手的损失太大,种了一茬庄稼没收益,还投进去几百块钱,大伙的损失怎么办?你阿东也该给个说法。

这就多亏赵虎,上下疏通,左右打点,做农户的工作,待机会成熟之后,赵虎陪阿东来到黑木林组,面对面和受害农户商讨解决问题的办法。

各位父老乡亲,我阿东对不住大家,说着给乡亲们深深鞠了一躬。事情的经过大家大概都知道一些,咱这种子是从周城种业公司定的,出事以后经理跑了。大家的经济损失由我来赔,钱多了我确实赔不起,父老乡亲就将就将就,吃些亏吧,我阿东给大家跪下了。说完就跪在大厅当中,眼里的泪水就像六月的一场雷雨,噼哩啪啦落下来。

对于阿东这个举动,赵虎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几十个人的场子,霎时鸦雀无声,几乎可以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

你这娃娃,有话好说,这是弄啥哩?一位银须飘飘的老大爷把阿东从地上拉起来。

乡亲们,事就是这么个事,老大爷说:小伙子也是个实诚人,事已至此,叫虎子给大家伙评一评,能过得去就成。

农民宅心仁厚,情面软,加之平时经常和阿东打交道,谁没个见面之情?所以,也都跟着附和。

最后经过虎子和农户讨价还价,三砍两砍,每亩以五百元落槌定音,大家也觉得,要个种子、化肥、功夫钱就成,谁也没想见个利润。等阿东在处理协议上签了字,答应三个月内赔清,赵虎代表村委会监督执行,在上面盖了村委会的公章和自己的私章后,群众也就一呼拉散去了。

钱、钱,五万块钱成了压在阿东背上的千斤石,使他熬煎、揪心。

阿东的头发在一夜之间白了很多,胡子拉碴,面容苍白憔悴。辛辛苦苦作了四、五年生意,只铺了个家底,除花销之外,手头只有一万多块钱的流动资金,还要订货周转生意,要想凑五万块钱,可以说比登天还难了。

看到男人日渐消瘦的苍老面孔,小玲的心隐隐作疼,仇恨早在她心里化作一缕青烟,跑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个男人毕竟和他同床共枕了几千个日日夜夜,他们还有爱情的结晶,一对活蹦乱跳的儿女,遇到这样的事情,女人担心男人会顶不住。

东子,你要振作。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问亲戚朋友借一些,再贷点款,咱还可以把一万元的流动资金拿出来,走一步算一步。

看到女人的殷殷期盼,阿东热泪盈眶:玲,我对不起你。

人嘛,谁没有个昏了头的时候?只要咱以后好好过日子,吃苦受罪我也心甘情愿。小玲说着用手擦拭阿东眼角的泪水,夫妻俩抱头痛哭。

十二

渭北旱原上的冬天,雪少,干冷干冷的。这个季节人容易感冒,得个头痛脑热什么的。

阿东躺在床上呻唤,并不是病得要死,而是五万块钱就像长着毛的刺猬,在他脆弱的神经上扎一个窟窿又一个窟窿,压迫得他寝食难安。连借带贷,才凑了不到三万块钱,已跑得路断人稀,再没有下话的地方。

起来吃药。整天睡着也不是个办法,没病的人都会睡出病来。

我愁啊,还有两万多块钱上哪儿弄去?

谁不愁?光愁顶啥哩?你再出去跑跑,兴许还能想个办法。

阿东抬头看小玲:女人今天换了一件黑色紧身西服,洁白的肌肤愈加显得光彩照人,虽然徐娘半老,但也不失绰约风姿……,看着看着,阿东一脸坏笑:弄个美人计还差不多。一想到这里,阿东心里酸不拉唧,女人看亮亮的神态专注而热烈,说不尽他俩早已暗渡陈仓了,女人还装得一本正经。这碎娃娃,竟敢鸠占鹊巢,给我戴绿帽子,要不,怎么把个嫂子叫成了姐?姐,多亲热的叫法,人常说:干兄干妹子通奸一辈子,这干姐干弟能干个啥好事?想到这里,竟然跟真的一样,他咋样看小玲都跟亮亮有一腿。然而只是一种假设和猜测,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无凭无据,算个啥?

不过这一想,给阿东带来了灵感:美人计,对,美人计。只要老婆把亮亮套进来,弄大头三几万元不成问题,只是看女人愿意不愿意这样做……。想到这里,阿东计上心来。

五万元咱三年都挣不回来,干脆我去坐牢吧。阿东落下泪来。

你胡说个啥?咱倾家荡产也不能让你去坐牢。小玲使劲摇着阿东的胳膊。

那钱哩?没钱就只有坐牢。阿东说得斩钉截铁。

你坐了牢,我们母子三个,还有咱爸咱妈咋办?女人急得眼圈红了。

“呜呜”阿东哭声更加响亮,好像明天就要去坐牢。 

难道真得天要塌地要陷?男人可是家里的顶梁柱,没有男人还过个啥日子?小玲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你是男人,你不能这样不负责任,你要想办法。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

阿东擦擦眼泪从床上坐起来:办法倒是有一个,就看你愿意不愿意?

只要你不坐牢,我死都愿意。

面对这个善良女人,阿东心里咯噔一下,他有点下不了决心,这个女人是他媳妇,不是发廊里的洗头妹,可自己没有退路。阿东咬咬牙: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之。再说,女人嘛,拔了萝卜有坑儿在,自家婆娘,自己不弹嫌就成。

“啪”,阿东的话刚出口,就被小玲迎面给了一巴掌:你是人还是牲口?

你以为我愿意吗?我的心也在流血,堂堂七尺男儿,眼睁睁让媳妇给人投怀送抱,你说我他妈的还是个人吗?倒不如吃老鼠药一了百了。阿东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昏天黑地。

小玲闭上眼睛,亮亮的影子在她的脑海里变得更加清晰:他伟岸的身体,宽阔的胸怀,英俊的面孔,有多少回进入过她的梦幻。在她第一次看见亮亮,二目相交的一刹那间,她就有点怦然心动,她弄不明白这叫不叫一见真情?反正小玲觉得自己喜欢这个大男孩,有了委屈给他诉说诉说,就觉着心里舒服一些。她从来没有龌龊的想过要得到他,就是扑到他怀里搂住他的一瞬间,小玲也是把他当作一个爱她疼她的弟弟。她喜欢听亮亮叫她姐姐的那个声音……

自己生活有了困难,为啥要转嫁给别人?一个无辜的,自己万分喜欢的人,这究竟是为什么?

天啦……,小玲哭成个泪人儿。

十三

剩下的故事简单而俗气。

阿东怕诱惑不成枉费心机,还买些春r*倒在白酒里头。整个情节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亮亮来给大头收帐,阿东没有在家,小玲磨蹭到天黑,挽留亮亮吃饭:难得有这个空闲,姐给你做饭。亮亮推迟不过,就吃几口菜,喝几盅酒。看到小玲妖艳的浪态,忍俊不禁抱在怀中。

姐,我咋成了这样?我……,亮亮说着撕扯女人的衣服。

女人半推半就……

情到浓处,阿东推门进来,亮亮还没有从女人身上下来。

好小子,敢给我戴绿帽子。阿东装腔作势。

他强j*我。女人啼哭不止。

亮亮觉得头生疼生疼的,脑子里乱如麻团,他对自己的行为方式感到吃惊:一下子跟个野兽一样,把这个女人给干了?亮亮默不做声。

阿东就给大头打电话。

大头到来之后,首先看到哭得要死要活的女人一眼,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我……,看到伯父进来,亮亮嘴唇抖动,嗫嘘着,最终没有说出话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哭啥哩?又没死人。大头说着,给侄儿擦了擦眼泪,去,坐到车里头去。

大头何等样人?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侄儿遭人暗算。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刘阿东会是这样一个人,好端端一个小伙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说咋办?大头看着阿东的眼睛。

这强j*可是要坐牢的,最少得个三、五年。阿东低下头嘟嘟囔囔说道。

强j*没强j*,你俩口子心里清楚。你说要多钱吧?大头单刀直入。他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纠缠,因为侄儿还没有娶媳妇。

这一年最少也得一万块钱吧?阿东心怀鬼胎。

那你要几万?

咱不说五万,就三万吧。 

行,就给你三万元吧。

亮亮,你进来,给刘阿东开个三万元的支票。

亮亮进来,把支票写好,递给大头,大头签了名后对阿东说:刘阿东,写个东西,三万元归你。

阿东写了个证明,关于袁亮亮强j*自己老婆小玲一事,以三万元处理作结,以后概不反悔。俩口子签字画押,交给大头,大头看到满意后,把三万元支票扔给阿东。

亮亮,你还年轻,没啥好哭的,这是人家害咱哩。记着:人心毒,莫过于y*妇。三万元,人世间最昂贵的b*子价格。钱是小意思,这只是个生活的插曲,你要吸取教训,现实永远都是残酷的。

大头的话是说给亮亮听的,但是每一个字就像一把钢锥,在刺小玲的心。

刘阿东,你记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事算你小子恨,我记着哩。说完坐上亮亮的车扬长而去。

阿东手里捏着三万元支票,一脸猥琐的傻笑,根本没有理会大头说什么。

看到阿东见钱眼开的样子,小玲才知道,她的牺牲只不过是阿东逢场作戏一种生活方式的需要。

想起亮亮泪水涟涟的样子,小玲感到自己罪孽深重,她的心碎了,生命之中最后一盏希望之灯在冬日漫漫长夜中黯然熄灭。

起风了,浓浓的乌云遮住了星星和月亮,夜,更加黑暗。 

十四

第二年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阿东接到赵虎打来的电话,周城种业开发公司的李贵被公安局逮住了,明天公开审判李贵制假售假坑农害农一案,说不尽还能给你赔偿一些经济损失哩。

阿东把这个喜讯告诉媳妇小玲,最后还乐滋滋的加了一句:说不定还能给咱们赔些钱哩……,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小玲就脸色惨白,如筛糠般抖动起来,双眼翻白,不省人事。

阿东跌跌撞撞把小玲背到镇卫生院,李医生赶紧抢救,忙活了大半天,小玲才缓过气来,她一看到李医生也不说话,光“嗤嗤”地笑,李医生转过头问阿东:你媳妇生啥闲气来?

阿东吱吱唔唔地搪塞说:昨晚熬夜熬得时间长一些。李医生没有再说话,只是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小玲回到家中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精明能干和欢声笑语,见了人只是傻乎乎的“嘻嘻笑”,好像脑子里进了水一般,连一天三顿饭都不知道吃。

阿东开始没在意,他认为媳妇性子太强,脑子受一点刺激,过些日子就会缓过劲来,所以就一天到晚忙活和李贵的官司。

当有一天小玲真正出门走失没有回家时,阿东才慌了手脚,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自言自语地说:这女人是不是神经有了问题?面对空荡荡的屋子,他感到莫名其妙的恐惧。

从此以后,阿东踏上了漫漫寻妻之路,他走遍了渭河两岸的乡乡村村、山山梁梁、沟沟峁峁,角角落落,在市电视台上也发了寻人启事,可就是没有小玲的踪迹。

当迎春花败落之后,地里的麦苗“噌”地蹿了起来,时间就像渭河里的水,一去没有再回头。

“阿东庄稼医院”早就关门停业,小镇上又添了两家卖农药种子的门面。

以后,没有人再见到过阿东,据说,他一直在找媳妇,就连法院判决李贵赔偿他的三万五千块钱都没有去领。 

2004年7月写成

2004年8月二稿

2005年12月三稿于岐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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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克点评:

情节曲折,人物形象饱满生动。
问好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