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狗,我没有名字,我没有家,但是我有主人,他也没有家,他喜欢叫我狗儿,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一起流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每天,我都是和主人一起,很早就起床,我们总是第一个光顾街边的垃圾桶,拣些稍有变质的食物来吃,隔三差五的,就能捡到些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这对于我和主人来说,就是一顿美餐,主人朝我笑笑,然后我们找一个避风的地方,把骨头砸成酱,咽进肚里。打了一顿牙祭后,我们一起到公园里,找到那块最大的石头,躺在上面晒太阳,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那些绅士、贵妇领着他们的名贵的狗在玩飞盘,那些狗,有的长得很壮,很长的毛,很像主人给我讲过的狼;还有的长得很小,甚至比猫还小,我不明白:这也叫狗?
飞盘又扔出去了,那名贵的狗跟在飞盘后面跑,每当把飞盘捡回来,狗的主人总会大叫一声“good!”然后往狗的嘴里塞一些东西,是什么呢?我蹭蹭主人,主人看看我,立刻知道了我的用意,他说:“那是狗粮,很有营养;怎么,馋了?”我摇摇头,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主人轻闭双眼,用手轻轻拍打我的头,这样的时光,我很享受。
我们晒太阳晒到太阳落山,然后主人再领我去垃圾桶看看,饱餐一顿后,我们来到一座桥下,这小河早已干涸,我们躺在河道上,注视着星空,主人总会给我讲故事,伴着故事入眠,醒来后,又是新的一天。
这样的日子,真的很想一直过下去。可是,有一个词,叫做事与愿违,一场寒流,让我的快乐成了泡影。
记得主人说,这一天在人类的日历里是腊月二十八,就是这天,风特别大,也很冷。没有太阳,我和主人蜷缩在桥洞里,紧靠在一起。我隐约感觉到,我在发抖,主人也是。他连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对我说:“我好像感冒了。”在我的记忆中,主人是从没感冒过的,所以,我不知道感冒是什么。主人好像也知道我不懂,又解释说:“感冒就是生病,不过是小毛病,很快就会好的。”我放心了。一阵风刮来,主人把我裹得更紧了。
第二天,主人的病好像并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我独自去垃圾桶找了食物,幸运的是,我捡到了半条鱼,我拿去给主人吃,他只吃了几口,然后就昏过去了。我急了,使劲的蹭他,他的头很烫,手却很凉。我怕主人冻死,就趴在他身上,使劲的舔着他的脸,企图带给他一丝暖意。这一夜,没有星光,狂风在马路上猖狂着。
第三天,主人到中午的时候才醒。醒来的时候,吃了点东西,只咕哝了一句:“今天过年了。”就又睡过去了,这一天再也没醒。我还是趴在他身上,舔着他的脸。我感到他的气息很微弱,心里莫名的产生了一种恐惧。真的很冷,我不停的抖着,好不容易才进入了梦乡。
半夜的时候,我被冻醒了。身体很凉,不,不只是我的身体,主人的身体也很凉,我紧紧的,紧紧的贴着他,真的很怕他离开我。
终于,我坚持到了清晨,我觉得我快被冻僵了。这时,一个行人走了过来,看了看我,看了看主人,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走了。又一个行人走了过来,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主人一番,把手伸在他的鼻前晃了晃,脸上显出一丝惊讶,向路边大喊:“过来看看啊!这里死了一个人啊!”我怔住了,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在眼圈里打转。接着,很多人围了上来,都在看主人,看我。一位年轻的母亲拉过她正在哭闹的孩子吓唬道:“看见没,看见没?再不听话,我就把你扔出来,让你冻死在街头上,冻死都没人管!”这招果然很灵,她的孩子立刻不哭了,那母亲收到了她预想的效果,带着孩子满意的离开了。有一个小孩拉着他的爸爸挤了进来,喊道:“爸爸,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帮帮他啊?”他爸爸拽了拽他:“小孩子家少管闲事,走,回家!回家爸爸给你做可乐鸡翅!”男孩有些不甘心的走了。一位带着方框眼镜的大学生推了推眼镜,说:“依我看,这是一起凶杀案,应该好好调查一下。”在他身边,一位穿着时髦的小姐说:“算了,别管了,快点陪我买衣服嘛!”“呃,好,好!走吧。”
……
许多的人都来看了看,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后就走了,没有人愿意帮助我。主人,你真的不要我了吗?真的舍得我吗?我的眼泪流了出来。现在在我心中萦绕的,不只只是悲伤,还有恐惧。
终于,一个捡破烂的老人发现了我们,他马上报告了有关部门。很快,政府派人来查看,还照了照片,说是放在这里很影响市容,应该抬走火化。于是,两个身强力壮的大汉要主人抬走,我拼命保护主人的遗体,但是,我毕竟只是只狗,他们把我从主人身上扔下来,把主人抬走了。
我茫然了。我不知我该怎样生活,我依旧趴在主人的那张破草席上,瑟缩着,感受着主人的余温。没有人注意到我。
电视台报道了街头发现无名尸的事,希望有人认领。电视台曝光的照片上有我,因此,很多人想要领养我,来彰显他们的“爱心”——领养了无名尸的流浪狗,多么有爱心的人!最终,一位有钱人出了很多钱,费尽周折,买下了我,我成了有钱人家的狗。
在有钱人家里有许多的狗,全都是有名的品种。我终于吃到了那所谓的“狗粮”,的确很好吃,但是比不上与主人一起啃的骨头,新主人家的保姆见我不爱吃,一下子把碗摔在了我的头上:“这贱狗,这么好的东西还不吃!”新主人抱着那条他最喜欢的“贵妇犬”,说:“不爱吃就算了,饿着,看他吃不吃。”
我总是想起主人,想起他对我的好。真想去找他。我制定了一个“逃亡计划”——明天,吃得饱饱的,然后趁保姆不注意,偷溜出去。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可是当我再次站在街头,我再次茫然了。去哪里找主人?他已经不在了。我来到公园的湖边,细数我的伤心。湖面上,一个孤独的倒影。
新主人让保姆来找我了,我不想回去,我拼命的跑,不想让她追上。那保姆扭着大屁股在我后面费力的追着。跑了好久,我再也没有丝毫的力气,我一定要找到我的主人!我绕回湖边,纵身一跃,跳进了湖里。胖保姆停止了追赶,失望的大喊了一声——可能是因为没追上我要被扣工资吧。不管了,她终于不追我了。
在水里有些难受,呼吸困难。我体力不支,游不动了。隐约中,我好像看见了主人,他衣冠整齐的来接我了,真开心。可是不知怎的,我又流出了眼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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