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暗夜,城西二十里。有个荒滩,生满野蒿。每一棵野蒿都在动荡,风萧萧地吹来吹去。天色并不太漆黑,远方天边还挂着几颗星辰。星宿的光芒微弱,幽蓝色的光晕,像萤光奕奕的猫眼石。在这样的夜里,野蒿丛突然升腾起烟雾,蓝色的雾霭像梦境一般笼罩。不多时,一座宏伟的殿宇拔地而起,忽然闪烁的烛光,从一扇扇敞开的门窗里映射。看得出来,它们的肃穆和庄严。这一座城池无中生有,看似一个享乐奢靡之地,其实不然,它并非繁华,虽然富丽堂皇,也是一派严肃,整齐。
城门开在西方,门前竖立着两尊怪兽石刻。进门以后,你会发现,这里和想象中没什么两样。城门过道非常幽深,但极其宽敞,广阔。有五十米长短。过道尽头亮着灯光,向着灯光走过去,眼前豁然开朗。这里好像体育场一般,四周辽远而高耸。中间有一条路,都铺着华丽的蓝色地毯,地毯一端紧接过道,另一端伸向大殿,中间的距离有百米,需要一刻钟脚程才能进入大殿之门。这座城池荒无人烟,看似一座空城,其实这是一座鬼城。它的守卫都是隐形的,一般情况下,肉眼是难得一见。
步入大殿以后,你不会相信这是触手可及的情景。雕刻精细的柱子,泛着历史的光彩。柱子漆成大红色,柱子顶端是穹顶,和西方建筑颇有相似之处,法国卢浮宫也莫过如此。柱子与柱子之间悬挂着帘幔,帘幔下面垂着流苏,这样雍容华贵的装饰,似乎只有皇家贵族才配拥有。大殿之上静悄悄的,坟墓也不及此寂静。视野的正前方,一把铺着带有花斑纹虎皮的座椅,不偏不倚地端放在那里。并没有人坐于上面,周围的廊柱侧,都挑着大红灯笼。这里的光线忽明忽暗,唯独那把虎皮座椅那里,光辉如昼。这时,隐隐约约听到有声音说:“我一定要为烟霞主持婚礼。这门亲事是我所撮合,烟霞非得嫁给灵都妖王之子晦暝太子不可。”
“大王,烟霞公主不愿意怎么办?”
“道尧,你跟我已有几世,住此幽冥之城应该学到些规矩吧?”
“是的,大王,属下对大王奉命行事,列来如此。大王所决定之事,属下不敢有丝毫怠慢。”
不一会,一个穿着绸缎袍子的影子,由屏风后面出来,飘飘忽忽地到了宝座就坐,这时他还没有现出本来面目。一个畸形的影子尾随其后。到达大殿不久,鬼大王才现出他的面目,两只眼睛非常明亮,和常人无异。鼻孔略微宽大些,额头宽广,神情并不像鬼怪那般狰狞可怕。他正襟危坐在宝座上,一派帝王之象。那个名字叫道尧的侍从,此时也现出形状。面目的确不那么好看,一副夜叉模样,高兴时凶神恶煞,不高兴时也凶神恶煞。一忽儿,大殿之上便出现许多人影,随即那些人影现出形态,个个长相奇特,怪模怪样。
鬼大王扫视殿宇一周,然后开口说道:“再过几日就是黄道吉日,也就是烟霞公主出嫁之日,到时候,我们举国欢腾,普天同庆。”
“大王,烟霞公主出嫁所需物品皆已备妥,只待良辰吉时了。”一个官僚这样汇报道。
“好,这样本大王就放心了。”
烟霞公主长什么样子?为什么不肯出嫁?晦暝太子为何得不到烟霞公主的芳心?这时,一个侍女跌跌撞撞跑进来,跪在大王面前,慌慌张张,充满了恐惧,颤巍巍地禀报道:“大……大……大王,婢女该死,婢女该死,请大王责罚。”
大殿之上,出现这样的突发情景,大众无不惊诧,都纷纷把目光盯住这个侍女。大王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焦急地追问道:“何事这么惊慌,赶紧说来。”
“大王,烟霞公主不见了,我找遍了整个宫府都没有找到烟霞公主。”侍女诚惶诚恐地说道。
大王一听,顿时拍案而起,怒斥侍女道:“你是怎么当的差,烟霞公主不见你都毫不知情。来人,把她拖出去受鞭笞。其余的部将都听我号令,东西南北四方夜叉,八面幽魂,你们务必给我把烟霞公主找回来,千万不可耽误婚期,否则挨个论罪,概不轻饶。”
只见上来两个鬼卒把侍女拖出殿外,传来受刑罚时痛苦的哀号。
《二》
位于鬼城西北方向,有一个村寨,叫王家堡。寨子里大部分人家姓王,只有寥寥几户是姓侯。王家堡一个月前遭马贼洗劫一空,杀人无数。王姓的几乎快要死绝。侯姓的也惨遭屠戮,只剩下侯天生母子俩幸存。侯天生是个孝子,他的母亲双目失明。他的兄长和父亲皆被马贼所杀害。为父兄守丧期间,他一直在寻思怎样为父兄报仇。那帮十恶不赦的马贼,就在荒滩附近安营扎寨。侯天生想去报仇,但其母无人照料。他号召王家堡幸存的村民,在寨子中心的空场开会。他宣布:“现在那帮马贼在荒滩落脚,又在其周围行凶作恶。他们洗劫我们的家园,屠杀我们的亲人。你们难道不想报仇吗?你们难道忍得下这口怨气吗?”
“不能,我们要报仇——我们要报仇。现在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还怕什么?我们什么都不怕。能为惨死的亲人报仇雪恨,我们死而无憾。”一些人咬牙切齿地喊道。
“好!我愿意做第一个复仇者。”侯天生向群众宣誓道。
“侯大哥,我愿意做第二个复仇者。”王旗说道。他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马贼屠寨那天,王旗去尤村舅老爷家去走亲戚,因此幸免遇难。
“侯大哥,我愿意做第三个复仇者。”王冠英义愤填膺地说道。王冠英当天救了十几个村民,带领大家进入自家地窖,方才侥幸逃脱厄运。
接着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
散会后,侯天生往家走去。侯天生的家座落在寨子最边缘,门前有两棵老榆树,左面是一条小巷,右面是一片空地。空地前方是一堵颓废的断墙。当侯天生走到那堵断墙,他隐约听见,一连串细腻的柔润的声音,细细聆听却发现,那是一个女子啜泣的声音。他好生奇怪,慢慢地靠近那堵断墙。他放慢放轻脚步,走到墙边,探头望向里面,一个穿着青色绫罗的女子,正在用一块米白色方丝巾揩拭眼泪。她坐在一块突兀的墙基上。他看到这样的情景,非常怜惜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他踅过断墙,走到那女子面前。她的神情楚楚可怜,脸色娇嫩,肌肤白皙,手腕子上戴着一只玉镯,耳垂上戴着一对珍珠坠子,发髻上戴着一只翡翠发簪。她鬓发轻垂在耳门脸畔,如此清丽女子,打扮得如此华贵脱俗,定非寻常人家的姑娘。他询问道:“姑娘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难道是遇到什么烦恼,害你这么伤心?”
“我是邻村李员外之女,因为父亲要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被逼无奈,我才离家出走,连夜逃到这里。眼下夜已深,甚感孤楚凄凉,忍不住哭泣,惊扰了壮士,小女子深感惭愧。”
“无妨,无妨。”侯天生温和地说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可否告诉我呢?”
“我叫烟霞。”烟霞停止揩拭眼泪的动作,方丝巾紧紧地攥在手心,面带羞涩地回答道。
“我叫侯天生——王家堡唯一幸存下来的一户侯姓。”侯天生说道:“姑娘无家可归,如果不嫌弃家舍简陋,姑娘可以在寒舍暂住,家中只有一双目失明老母,她不会拒绝你的,我母亲心肠很好。”
“只好如此了。”
侯天生前面引路,转过一个墙角,到达家中。他的老母亲早已翘首以盼,依靠着门框等候。听到侯天生熟悉而亲切的脚步声,这时老太太朝着侯天生摸索着,高兴地唤道:“天生,你回来了。”
“娘,是我。”侯天生很亲切地回应道:“娘,我还带了一个可怜人回家,她叫烟霞,是隔壁村李员外的女儿,被父母逼嫁逃婚到我们王家堡。我在半路上遇见她,看她无家可归怪可怜的,所以就带她回家来暂住一宿。”
“大娘,不好意思,今天晚上要在这里借宿一晚,打扰你老人家了,还望老夫人见谅。”烟霞踱步上前,一双手搀扶着老太太说道。
“姑娘见笑了,你能光临寒舍,也是我们的荣幸。我们家向来以善为本,助人为乐。能解人一时困境,这是天意,是老天赐福,这是我们求之不来的!”老太太慈善地说着,便把烟霞让进屋里。然后吩咐侯天生道:“天生,快去斟茶待客。”
“诶,好咧。”
屋里家徒四壁,一盏油灯在发出微弱的光辉。老太太和烟霞并坐在堂屋,在拉家常,一时间便熟悉了。烟霞很喜爱老太太,烟霞自幼丧母,从未有过母爱的温暖。不多时,侯天生便端茶过来,就近油灯的明亮处放下茶杯,说道:“烟霞,我们穷苦人家没有什么可招待的,先喝杯清茶润润口,等会我去外面打只野兔回来,想必你一定没有吃晚饭吧?”
“天生,你就去吧,烟霞姑娘陪我说说话,她心地可善良了,她是那么善解人意,我是越来越喜欢她了。”老太太催促侯天生道。
烟霞目送侯天生出门,良久才把目光移到老太太身上。出去了大半天,侯天生终于有了收获,满载而归。不久,便做好了美味佳肴。烟霞吃着烤肉,侯天生凝望着她,他怕那些烤肉不够烟霞果腹,便不敢共餐。烟霞把最肥美的烤肉递过来给他,他难以推脱,便接了过来,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吃掉那块肥美的烤肉,而是把烤肉递给了母亲。她颇为钦佩地望了望他,他解释道:“我现在肚子还不饿,我娘更比我辛苦,她应该吃些东西。”
半夜里,侯天生怕烟霞着凉,就把自己的棉被盖在烟霞身上。这个季节正是深秋,门前的老榆树上的叶子都飘落了些,过不了多久,那些枝条就会变得光秃秃。现在的夜晚已经有秋露的痕迹,清晨,那些半黄半绿的野草上,都会悬挂起漂亮的露珠,那些露珠极像烟霞耳垂上的珍珠坠儿。
连续过了几天,烟霞并没有要离开的念头。侯天生为此感到甚是欣慰。老太太整天都要烟霞陪伴,闲聊。看上去,比亲母女俩还要亲近。侯天生一直为报仇雪恨的事情考虑,思前想后。看见侯天生家里没有吃的,买不起米,烟霞就把自己的玉镯从手腕上脱下来,交给他去典当。这样维持了许多天。有一天,侯天生把复仇的计划告诉母亲和烟霞。老太太虽然舍不得儿子去白白送死,但也很支持侯天生。最后侯天生把实施计划的时间告诉烟霞,烟霞凝思良久,说道:“我可以做你的后盾,免除你的后顾之忧。你如果相信我,就请把大娘交给我照顾。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大娘吃苦受罪。除此之外,我还想告诉你,对付那帮凶残的马贼的办法。”
“烟霞你有办法?那就说来听听吧!”
“对付那帮马贼,你们不可以硬拼,只可智取;不可以明攻,只可暗算。”烟霞指示道:“你们人少而善,他们人多而恶,明着拼杀你们寡不敌众,会吃亏,丢掉性命。暗着剿杀他们,分散他们的力量,趁其不备个个击破,你们便有胜算,便可歼灭他们,这样不仅报仇雪恨,也为民除害,这事大有可为。”
按着烟霞的部署,侯天生和王旗、王冠英他们夜潜敌营,将那伙凶恶的马贼一举奸杀,一个也没有放跑掉。第二天,王家堡吊唁过死难者以后,举寨欢腾,喝庆功酒。侯天生把出此妙计的烟霞,向群众隆重介绍。烟霞受到王家堡全寨人的爱戴,村民对烟霞感恩戴德,感激涕零。烟霞更加深爱这个村寨,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三》
烟霞公主和晦暝太子的婚期临近,鬼城上下都慌乱起来。灵都妖王并非善士,鬼大王也不敢惹他,对其畏惧甚深。眼下烟霞公主下落不明,眼看灵都妖王就要前来为子迎亲,这可怎么办呢?如果灵都妖王空手而归,那岂不颜面扫地,威名大损?这样的话,灵都妖王岂肯对鬼大王善罢甘休?说起来,灵都妖王之子晦暝太子也非善类,相貌奇丑,而且脾气古怪。不是依靠灵都妖王的威势,晦暝太子简直不如一个孤魂野鬼那么有用。正是看重灵都妖王的权利,当然,也是迫于灵都妖王的威严,鬼大王才想方设法攀附这门亲事。烟霞公主和晦暝太子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印象糟糕。正是那次王家堡血案,王家堡所有死难者的魂魄,正要去往阴曹地府报道。没想到,刚走到半路,就被晦暝太子拦截。最后强迫游魂加入他们,做他的差使,扈从。那些游魂不愿意,想逃跑,晦暝太子就对其大加惩罚,鞭笞他们。当时,烟霞公主正好郊游归来,见状急忙过去拦阻晦暝太子的恶行。
“这是谁家小妞,长相不错,本太子要了。”
“太子殿下,那是鬼城大王之女——烟霞公主。”一个扈从从旁说道。
“鬼城大王是谁?没听说过。来人,去把那小妞带回灵都,我要她好好伺候我。”
“太子殿下,此事万万不可,千万不要闯祸。”那个扈从精明地告诫晦暝太子说:“鬼城大王也非等闲之辈,手下鬼卒甚多,如果你乱来,那将会给我们带来灾祸。”
晦暝太子听扈从之劝,就不再妄生欲念。那群灵魂便顺利地投胎转世了。
晦暝太子回去以后,开始惦记烟霞公主,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灵都妖王见晦暝太子日渐委靡,痴狂。甚感难过。于是就向鬼大王提亲,鬼大王接见灵都妖王。灵都妖王的脸庞好难看,面如死灰,枯槁,了无生气。下颏处还耷拉着一块赘肉,像个大瘤子。穿着野狗皮做成的衣裳,坐在由十个小妖抬着的轿子,前面有两排非人非鬼模样的鬼物挑着蓝色灯笼。后面是一些手执砍斧利刃的妖怪,他们样子极其丑陋,身上发出难闻的恶臭,十米开外都闻得见。
鬼大王出城相迎,俩人一见如故,谈话甚是投缘,看来这门亲事一定成功。最后,灵都妖王把此行目的,向鬼大王坦白说了。鬼大王思量再三,觉得这门亲事有利可图,便满口答应,当下定了婚期。一个侍女从旁偷听到消息,转脸告诉烟霞公主。烟霞公主一听就开始啼哭不止,再怎么劝都没用。当夜,烟霞公主决心逃离鬼城,聪明的烟霞公主诡计多端,她支开贴身侍女,又叫一个心腹侍女引开守卫,顺利地逃离鬼城。
晦暝太子思慕烟霞公主焦切,三番四次想带人去鬼城抢亲。灵都妖王知道此事,当面就怒斥了晦暝太子。灵都妖王这样说道:“婚期就要到了,干吗要急这一时呢。你要是去抢亲,那我的脸面还往哪里放,岂不让整个幽冥界看我笑话,耻笑我吗?说我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
有侍从暗中献计,晦暝太子夜巡鬼城周围,希望能遇到烟霞公主。那夜,晦暝太子和几个随从一起巡游,正好途径马贼营地。当时,晦暝太子看见一群黑衣人,为首的身材魁梧,满身英豪之气,手持一把亮晃晃的钢刀。那个人脚步敏捷,姿态轻盈,越过河渠时,像飞燕凌空,如蜻蜓点水。其实那人正是侯天生。晦暝太子叫属下隐蔽,静观事变。当侯天生让王旗和另一个人,把守夜的马贼引开之时,便进入马贼腹地,将沉睡中的马贼全部杀死,钢刀上面鲜血淋漓,把地面都染红了。那群马贼死后,他们的魂魄便离开肉体,在那片荒凉的荒滩上游荡。晦暝太子见机行事,吩咐属下前去拦截那群孤魂野鬼,不让其入轮回。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拦截我们去路?”马贼头子站在原地,向晦暝太子说道。满脸的蛮横和霸道之气,一点也不逊色生前。
“哈哈,你们这些新鬼真是有眼无珠,这是我们灵都妖王之子,现在的太子殿下,未来的幽冥王。”一个部下这样说道。
“不错,我就是晦暝太子,幽冥界所有妖物皆有我灵都管辖,我们灵都毫比沧海,容纳百川。所有孤魂野鬼皆可入我灵都栖身。”晦暝太子瞪着那两只绿色眼睛,嘴巴张着,如同洞窟,舌头垂到肚皮上,时不时地流淌脓水,那件狐狸皮大氅肮脏不堪,一旁有个小妖女,随时随地为其清理秽物。
那伙马贼鬼随即投奔晦暝太子,晦暝太子答应他们,日后可以复仇,他们这才对晦暝太子死心塌地,诚心归服。
“那些杀死你们的是什么人?”晦暝太子问马贼头子。
“他们是王家堡的村民。”马贼头子愤怒而懊悔地说道:“当初没有斩草除根,没有杀光那些村民,真是我们的最大失误。如今惨死在复仇者刀下,真是自己的失策所致。”
晦暝太子允许他们复仇,他们因此对晦暝太子感恩戴德。那一天夜里,马贼头子带着手下前往王家堡。那正是侯天生喝过庆功酒当晚。侯天生多喝了几杯,醉倒在床。烟霞一直陪伴左右,照顾着他。半夜时分,小院里突然刮起一阵阴风,那两棵老榆树枝叶窸窸窣窣作响,别处却依旧很安静。烟霞感觉到事情不妙,赶紧叫醒侯天生。侯天生醒来后,眼睛惺忪,两张眼皮眯成一条细缝,从那条细缝里,他看到烟霞慌张不安的面孔。他惶惑不解地问道:“烟霞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紧张不安?”
“快起来,别出声,有危险。”烟霞这样叮咛道。
“有危险?什么危险?”
“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群妖怪,已经在院子里设下埋伏,他们想要害你。”
“什么妖怪?这世界上有妖怪?我不信。”
“你不能不信,我就是鬼王之女——烟霞公主。”
侯天生将信将疑,老母亲这时喊道:“天生,我们家怎么来了那么多人啊?”
侯天生机警地朝院子里张望一会,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
“天生,你是肉眼凡胎,哪里能看得见那些阴性之物呢!”
“可是我能看见你,你刚刚说过,你是鬼王之女。”
“哎呀,我跟你说不明白,你还是快些带着大娘离开这里,这里有我和他们周旋。”
侯天生虽然还是有些怀疑,但照样按吩咐去做,背着老太太由后窗户出去。烟霞公主使用隐身法,隐伏在门后。马贼头子第一个进入屋内,门咯吱一声自己敞开来,烟霞公主从门内飘然出去,到达小院内才现出形体,转移了那群马贼鬼的视线。他们冲着烟霞公主追赶,烟霞公主把他们引到门外那块空地。马贼头子亮出铮亮的马刀,正要向烟霞公主砍去。恰这时,被尾随而来的晦暝太子的侍从喝住道:“住手,你们千万不要闯祸,她是鬼城鬼大王之女——烟霞公主,是晦暝太子的意中人,你们要是敢动她一根手指头,你们小心自己的脑袋被剁下来喂狗!”
马贼头子不敢放肆,一时间愣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
“别愣在那里不动,赶紧回去报告晦暝太子去。”那个侍从这样嚷嚷道。
烟霞公主趁机逃掉,向侯天生母子俩的方向追赶过去。没有跑太远的路,侯天生就停下来,让母亲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歇息。须臾,烟霞公主赶到。
“你没事吧?烟霞。”侯天生关心地询问道。
“我们真怕你会找不到我们?烟霞,你受苦了。”老太太心疼地说道。
“大娘,我没事。刚才那些鬼怪是那帮马贼的幽灵。他们没有下地狱,而是被灵都妖王之子——晦暝太子收服,现在他们都是灵都的妖兵魔将了。”烟霞公主继续说道:“天生,你们杀死了他们,这一次,他们是来报复的。现在你和大娘不会有事,但王家堡的村民可就要遭殃,他们一定还会前来复仇。”
“啊!烟霞,那怎么办呢?我不能连累王家堡的无辜村民枉死,我一定要拯救他们,可有什么法子吗?烟霞。”
“办法是有,不过这样做的话,会损你的阳寿啊!”
“我不怕折寿,我和我娘能活到现在,这都是上天的恩德。如今,用自己的阳寿去换那些无辜的村民的生命,我虽死也无怨无悔。烟霞,你说吧,我该怎么做?”
“死于非命的亡魂,都惧怕他们生前致命的器物。你用刀杀死的他们,那他们最畏惧的,也就是你当日杀死他们的那把刀。只要你把刀全部涂上朱砂,在祠堂或者在神坛佛堂前,供奉子午两个时辰,连供三日,便可斩妖杀鬼,灵气逼人。不过,在使用那把刀之前,你必须拿你的生辰八字,向神佛许愿,甘愿以折寿为代价,来降妖除魔。否则,此刀灵气不足,你会有生命危险。”
侯天生如此去做。三日后的当晚,烟霞公主又为他开了阴阳眼。他傲立于寨子进口处,等候那一群魔鬼的到来。大约临近子时的时候,一群忽隐忽现,飘飘忽忽的鬼影子,出现在进王家堡的那条黄土道上。看样子,来势凶猛,阴风阵阵。侯天生把那把宝刀扛在肩膀上,刀口朝上。烟霞公主在不远处隐藏,静观事变,一旦侯天生身犯险境,她就会出手相救。来者不善,一股阴气直冲霄汉,将明朗而皎洁的月光掩蔽。马贼头子一见到侯天生,两只眼睛就萤光烁烁,怒发冲冠。一个箭步便朝着侯天生冲杀过来,他们都举着锋利的钢刀,呐喊声四起,鬼哭狼嚎,恐怖极了。侯天生并不畏惧,因为有烟霞公主做后盾。他手舞宝刀乱砍一通,那些阴魂恐惧不已。一通拼杀下来,马贼鬼死伤参半。马贼头子的脖子被砍断了,当即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其余残部纷纷逃之夭夭。接下来,又来了一帮怪物,那是晦暝太子和他的属下。
“去把那个家伙的人头砍下来,我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晦暝太子指挥手下道。
“是,太子殿下。”
一群非人非鬼的妖精,向侯天生蜂拥而来。侯天生左躲右闪,眼明手快,一刀劈下去便死伤无数。过了半响,那些妖精都被打垮,死的死,伤的伤。地上一片狼藉,残肢断手到处飞落,那些断肢就像枯藤枯枝一般,没有血迹,但到处都流淌着脓水,肮脏透顶。最后,只剩下晦暝太子了。侯天生跑过去,想一刀劈了晦暝太子。烟霞公主从背后喊道:“不要杀他,他是晦暝太子!”
侯天生放了晦暝太子一马。见到烟霞公主后,问道:“为什么不让我砍了他?”
“砍了他只是举手之劳,但砍了他的后果就不堪设想。灵都妖王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岂能善罢甘休?如果,你今天真的砍了晦暝太子,灵都妖王一定会发动灵都所有妖魔,前来复仇。”
“我明白了。”
《四》
鬼大王派出去的夜叉鬼卒,还没有任何消息。鬼大王心急如焚,开始坐不住。没过多时,一个鬼卒来报:“大王,小的有了烟霞公主的消息。”
“快说,烟霞公主现在何处?”
“据说,灵都妖王之子——晦暝太子要动邪念,对烟霞公主不敬,想抢亲???????”鬼卒犹豫不决地说道。
“什么?你敢造谣生事,诬蔑晦暝太子的品性!”鬼大王丝毫不相信,对鬼卒大加呵斥。
“大——大王,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如果有半句是凭空捏造,大王将我五马分尸,小的也无怨无悔。”鬼卒伏地疾呼道。
鬼大王沉默半响,才口气缓和地继续问烟霞公主的下落。
“大王,烟霞公主现在在一个叫王家堡的寨子,她身边还有一个厉害的大护法,手持一把神光宝刀。晦暝太子没有得逞,就是有那个大护法的保护。烟霞公主现在很安全,请大王无需太过担心。”
“烟霞公主没事就好,我也可放心。但是你们务必带她回鬼城,来金殿见我。”
“遵命,大王。小的告退。”
四方夜叉,八面鬼兵都紧逼王家堡。他们从四面八方向寨子围过来。侯天生看到烟霞公主脸色惨白,充满了忧愁和烦恼。他试图安慰道:“烟霞你的忧愁使我难受,你的痛苦使我悲伤,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不快乐吗?我好想知道你的秘密。”
烟霞公主这时静静地望着侯天生,内心的思绪非常混乱。眼前之人既可爱又不敢爱。她告诉侯天生,他所刀下留情放走的正是她的未婚夫。侯天生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烟霞公主这么一位美丽的女子,竟然要嫁给一个怪物,一个异类;这换了任何一个姑娘,都不会答应的。
“天生,你快带领寨子所有的人走,不然迟了就来不及了。我父王派来四方夜叉,八面鬼兵前来拿我回鬼城。我不想连累王家堡这些无辜,所以我求求你,你快带领他们走吧。”烟霞公主流下泪,一行清泪如同水晶,从青色绫罗上轻轻地划落。
“烟霞,我不走。要走你走,带着我娘,还有全寨的村民。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带走,你不可以嫁给晦暝太子,他们不能这么委屈你。烟霞,你快走,我有这把神刀护体,我不会有事。”
侯天生抽出那把威力无穷的神光宝刀,然后背着老太太,带上烟霞公主,去和全寨村民会合。他们数十人来到寨门,寨门外面早已布满鬼兵。侯天生紧紧拉住烟霞公主,说:“我为你们杀出一条出路,你们赶紧往北方逃走。南方是灵都,西方是鬼城。快走,我数三声,你就带着他们冲出去。记住,千万不要回头,一路北行。”他扭头转向王旗道:“王旗,你的身体结实,我娘就交给你,等会我前面开道,你背着我娘就跟着烟霞走,不要管我,我不会有事。”
“天生,你保重,千万不要做傻事,答应我好吗?”烟霞公主呜咽着说道。
“烟霞,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着。”
侯天生照着一群黑压压的鬼兵,亮刀拼杀,随即杀出一个缺口。烟霞公主带领群众由那个缺口逃生。看着烟霞公主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山后。侯天生方才放心杀敌。那些鬼兵被砍死大半,侯天生也快累得不行,疲倦不已,体力难支。四方夜叉这时忽又杀将过来,侯天生招架不住,寡不敌众,就败下阵来,被夜叉所擒。夜叉便押解侯天生回鬼城,希望鬼大王对其施以极刑,桎梏其手脚,砍断其头颅,剖开其胸膛,让其知道死亡的痛苦。面见鬼大王以后,一夜叉启奏道:“大王,此人非同小可,法力大的很,杀我鬼兵无数,望大王将其千刀万剐,以泄我等心头之恨。”
鬼大王打量着侯天生,方方的脸膛,眉扬如鞭,印堂宽广,气宇轩昂,有一股不凡英豪之气。此等豪雄难得一见!鬼大王心想:这样的人杀了岂不可惜?如果能为我所用,我就可高枕无忧,灵都妖王何足惧哉!
“夜叉为其松绑,我要重用他。”
“大王,这万万不可,此人是个危险人物,你对他开恩,无异是对自己刻薄。大王,他会对你不利!”
“你们功劳很大,下去领赏。他就交给我,我的眼光不会错。”
夜叉和鬼兵都无可奈何,只好下去领赏,不再过问此事。
“你叫什么名字?你和烟霞有什么关系?”鬼大王问侯天生。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侯天生——王家堡仅存的最后一户侯姓。”侯天生打量鬼大王,鬼大王人面兽身,面色和润,并无丝毫暴戾之气,端坐在虎皮宝座上,一派王者之风,忍不住叫人对其俯首称臣。
“你喜欢我女儿?!”
“大王,烟霞公主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你把她嫁给晦暝太子,你不觉得这样很委屈她,对她很不公平?”
烟霞公主带领群众离开王家堡,走得很远才停下来。她耐心等待着侯天生的出现,但一直没有出现,这使她感到了恐惧。她想:天生不会出事吧?
烟霞公主安排王冠英和王旗,叫他们在原地等候,她打算去寻找侯天生。她说:“如果半个时辰我没有回来,你们就走,有多远就走多远,知道吗?”
“知道了,我们会照顾好大娘她们,你要保重。”
“烟霞——烟霞。”老太太摸索着喊道:“你一定要把天生找回来,你们一定要平安归来,我会盼着你们的。”
“大娘,我一定会找到天生,你老要好生看待自己,有王冠英和王旗在,你老有事就吩咐他们,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烟霞公主沿原路回到王家堡,发现整个寨子空荡荡,四周静悄悄,有种令人窒息的感觉。这时,她知道侯天生出事了。来不及多想,她赶紧向西方鬼城奔走。到达鬼城,鬼城门大开,城门过道里上了灯,并不那么漆黑。她一进鬼城,立刻就有鬼兵前去通报道:“大王,烟霞公主回来了。”
“哦!快,快带我前去,我好想烟霞公主这个淘气的丫头。”
一鬼兵前方引路,带着鬼大王出了大殿。
“烟霞,你可玩够了,害的我都想出心病来了。”
“父王,天生是不是被你抓来?你把他怎么了?你要是把他处斩,我和你没完。”烟霞公主讨债一般,向鬼大王要人。
“烟霞啊,你说的是谁啊?我之前是处斩过一个人。”
“啊?你真的把天生杀了。父王,我没想到,你竟是这般狠毒的人。”烟霞公主绝望极了,目光变得呆滞,眼泪自己流淌下来。她懊丧地嚷道:“天生的尸首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他最后一面,我要为他送行,我要亲自把他埋葬。”
“哎呀,烟霞啊!你来迟了,我已将他交给鬼兽处置,怕是已经吞食殆尽,什么也不剩下喽!”鬼大王洋洋自得地说道。
烟霞公主听后,一阵失落一阵悲伤,顿时击垮自己的抑制力,她瘫倒在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鬼大王将烟霞公主揽于怀中,面带愧色,久久的注视着烟霞公主。适时,侯天生由大殿内跑出来,看见倒在地上的烟霞公主,顿时失声痛哭,热泪滚滚,滴到了烟霞公主的脸上。烟霞公主苏醒过来,满脸疑惑,紧紧拉住侯天生的手臂不放,默念道:“这是梦,这是梦。”
“烟霞,是我,这不是梦,这是真实的。”
“是你吗?天生,你可以让我相信这不是梦吗?天生——”烟霞公主目光里充满了迷茫。
《五》
灵都妖王来迎亲了,鬼大王打算悔婚。
“鬼王,你要悔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灵都妖王极其愤怒,眼睛里烧起烈火,光芒烁烁。
“妖王,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味,我只知道,我的烟霞公主不喜欢你的晦暝太子。”
“我告诉你,鬼王,你出尔反尔,我很生气,你应该很明白,我的生气就意味着你的毁灭,你的亡国。”
“妖王,你不要这样威胁我,我并不恐惧。”
“好,鬼王,我们走着瞧。”
“恭候你的大驾光临!”
灵都妖王回到灵都,他的怒火真的很大,就是用黄河水也不能熄灭。晦暝太子一场欢喜一场空,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立刻灭掉鬼城,把烟霞公主抢到手里。
“晦暝太子,快去大殿点兵点将,我们不能这样颜面扫地,一定要去鬼城讨回面子,哪怕和鬼王决一死战,再所不辞!”灵都妖王朝自己座椅的扶手,用力地打了一拳,整个座椅都被打个底朝天。
“父王,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晦暝太子猴急地跑到大殿,整个灵都的魔鬼怪物,统统聚集在那里。只听晦暝太子一声号令,便喧嚣鼎沸,狂野的呼声撕心裂肺。连大殿四角的参天巨柱都惊动了。
鬼城此时开始戒备森严。鬼大王担心灵都妖王会来。他吩咐侯天生在里面不要出去,要他好好陪伴烟霞公主。鬼大王叫侍从拿来盔甲,全副武装。然后开始调兵遣将,叫夜叉在城中设伏,叫鬼兵隐形于城墙,以待灵都魔怪前来犯境。
“大王,灵都妖王来犯。”一个守城鬼兵来报。
“好,我们出城迎战,与灵都妖王决一雌雄。”鬼大王慷慨激昂地宣布道。
“你要做什么?天生。”烟霞公主看见侯天生离开,从背后问道:“你想去送死吗?”
“不,我要帮助父王,我不会做个胆小鬼。承蒙父王厚爱,将你许配给我。又承蒙父王抬举,封我为护城侯。如今鬼城有难,我不会袖手旁观。我娘自幼教我,做人要有骨气,为人要知恩图报。”
“那你自己珍重,我在你背后,为你护法。”烟霞公主很感动,能嫁给一个如此重情重义的夫君,她感到无甚遗憾了。
晦暝太子已经兵临城下。鬼大王想出城迎战,被侯天生拦住,说道:“父王你先歇息,待我前往迎战晦暝太子。”侯天生手持神光宝刀出城,来到晦暝太子面前。说道:“敢与我决战吗?”
“惧者不来,来者不惧。”
侯天生和晦暝太子对峙,双方皆鼓足了勇气。侯天生脖子上筋脉突兀,额头上青筋暴满,有筷子般粗细。晦暝太子满身盔甲,其光彩熠熠,金光灿烂。两只眼睛更加深邃,看不见眼珠子,像两只碗般大小。他手下的妖精,个个杀气腾腾,虽然怪模怪样,也都披着一身狼皮,有的披着狐狸皮,还有的披着野狗皮。他们怒视着侯天生,想一口吞掉他,但又惧怕他手中的神刀。晦暝太子不耐烦了,举起手里的家伙,便朝着侯天生的脑门子劈盖下来。侯天生连忙用刀去招架,一招躲过一招又来。侯天生忙不迭地左挡右拦,上棚下压,好一番忙活,终于有机会出手了。他向晦暝太子胁下倒插一刀,又向左肩膀横劈一刀,这两刀下去,晦暝太子便一命呜呼,顿时化为乌有。灵都妖王悲恸万分,前来替晦暝太子报仇,侯天生与其厮杀半天,未分胜负。灵都妖王道行很高,虽然身中数刀,也不见灭亡。侯天生看了看刀面,刀面上的朱砂褪落许多,原来刀的神力不够,就是因为朱砂剥褪的缘故。现在没有朱砂怎么办?侯天生急中生智,把自己手指割破,用自己鲜血将宝刀染红,霎时,神光四射,充满威力。又与灵都妖王打了几个回合,最后,一刀劈裂灵都妖王的囟门,当即一股妖气散尽,灵都妖王便消失了,变成了一阵空气。
灵都所有残部皆已降服,投奔鬼城。
鬼大王现在没有忧愁了。侯天生思念着老母亲,寝食难安。有一天,他对烟霞公主讲:“烟霞,我太想念母亲了,想回家探望一下母亲。”
“是的,你是个忠孝之人,我和你一块去。”
烟霞公主随同侯天生回到王家堡,全寨人都在为老太太吊孝。
“娘——娘!”侯天生看见灵牌上镌写着母亲的名字。登时冲到灵位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地上的尘土都扬起来。他问王旗和王冠英道:“我娘怎么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天生,大娘想你想出病,茶饭不思,最后郁郁而终。”王旗悲哀地说道。
“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你一去不返,大娘想见你最后一面也不能如愿以偿。我们整天安慰大娘,可还是没能留住大娘。天生,我们所能做的只有这些,你无论怎样责罚我们,我们愿意承受,我们辜负了你对我们的期望,对我们的寄托。”王冠英当众跪下来,请侯天生责罪。侯天生用双手搀扶起王冠英和王旗,然后平静地说:“好兄弟,我不会怪你们,你们已经尽力,是我不孝,忘记捎信回来报平安,都是我的错,应该受到惩罚的人是我,苍天有眼,就降罪于我吧。”
侯天生跪在母亲灵位前面,三天三夜,一直悲伤地痛哭不止,谁劝也没用。
“天生,你节哀顺变,生死对于每个人都一样,不必太难过。”烟霞公主在旁边劝慰道。
“烟霞,我娘没了,这都是我的错,我怎能不伤心,怎能轻易原谅自己?!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换我娘活着。呜呜——呜——呜呜!”
“好了,天生,我理解你此时的心情。”烟霞公主突然又说:“想见娘我有办法。”
“真的吗?你不是在安慰我,骗我?”侯天生立刻不再哭了。
烟霞公主趁夜叫上侯天生,避开群众视线,往阴曹地府而去。阴间的路漫漫,四周空旷。来到地府,被守门鬼挡住。一个守门鬼进去禀报阎王爷,道:“阎王爷,鬼城鬼大王之女——烟霞公主来到地府,另外还带一人,听说是鬼大王驸马爷——现任的鬼城护城侯。”
“噢!那就请他们进来讲话。”
守门鬼前面引路,穿过一条狭窄弄巷,步入一方宽敞之地,四周阴森森,充满了黑暗。到达阎王殿时,门前有小鬼掌灯。进入大殿,大殿比鬼城更宏伟,更气派,也更庄严。举目望去,正前方的宝座在发出阴暗而璀璨的光芒。阎王爷坐在那里,他的眼睛像铃铛,目光非常犀利而明亮。额头非常大,突兀起来像一座小山。身上穿着锦缎,显得非常华贵。面前侍立着判官,判官长相滑稽,像个化了妆的小丑,鼻孔里长出一撮毛。台阶下面站着牛头马面,以及各种鬼卒,神差。他们的样子比灵都妖王好一点,不那么寒碜,瘦骨嶙峋,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
“鬼城鬼大王之女——烟霞公主,拜见阎王爷。”烟霞公主单膝跪地参拜阎王爷。
阎王爷有点不高兴,愠恼地说:“你为什么单膝拜我,你这是大不敬。”
“阎王爷,我们鬼城好歹也是个小邦之国,当初父王与你共辟疆土,你安坐阎罗殿,父王就索居鬼城。虽不及你这里宽大,疆域辽阔,但也是和你平起平坐。如今给你单膝行礼,也算是尊敬你了。”
“罢了,本王不和你计较了。你说吧,你今日来此何干?”
“我要见驸马爷的娘,也就是我的婆婆。”
“判官,看看簿子,她婆婆有没有投胎。”
“阎王爷,她婆婆生前为人善良,又做足善事,死后可以投胎富贵人家。刚刚过去那两个鬼卒,就是送老太太去投胎,如果现在去追还来得及,不然可就晚了。”
“牛头马面,快去拦截。”阎王爷急忙吩咐道。
牛头马面一转身消失不见,过了半响,才现出身来。
“我们幸好赶得及,再迟一步可就要入轮回了。”两鬼差这样说着。
老太太一见到侯天生,顿时母子俩抱头痛哭。老太太的眼睛也看得见了,样子也年轻许多。
“娘,你跟我回去吧,我要好好孝敬你,弥补我以前的过失。”
“驸马爷,这可不行,你老娘可以不投胎转世,但绝不可以还阳。”阎王爷这样说道:“这是天条,不可以违抗。”
“我娘不还阳也可以,但请你们让我带走我娘。”侯天生跪在地上,向阎王爷哀求。
“此事不可,你娘可以寄养在这里,我可以让她颐养天年,但就不可以让你带走她。”
“我求求你,阎王爷,你看在父王的薄面上,你就让我们把婆婆带走吧。”烟霞公主随驸马爷一起跪地哀求。结果无济于事。老太太于是就寄养在地府之中。侯天生虽然极其失望,但清楚了老母的情况,也稍许安心了。与老母相聚一时,随后便随烟霞公主回去鬼城。此后,不几日就来地府一趟,渐渐地和阎王爷结下友谊。每次去地府,阎王爷都会请他喝酒叙谈。一天,阎王爷对侯天生说出心里话:“天生,我想跟你说说心里话,其实我很想和鬼王和好如初。”
“你们之间——”
“是这样的,当初我们皆为侠客,义结金兰,曾发誓:不求异生,但求同死。后来为了拯救回马坡村民,我们与那群强盗同归于尽。后来到了阴间,看见鬼府规章混乱,人非人,鬼非鬼,神非神。他们对灵魂不敬,糟践灵魂,蹂躏灵魂,这些丑陋之态,我们很难看得下去,于是就和他们斗争起来,最后杀死他们的大王。你父王当时对地府成见很大,他说这里乌烟瘴气,他讨厌呆在这里。我好说歹说,他始终不肯留下来。到最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他拉起一队人马,在灵都周围的荒滩落脚。那时,灵都妖王还在占山为王,虽然看不惯鬼王在灵都附近安营扎寨,但碍于本王的面子,暂时隐忍下来。如今灵都妖王被你所杀,灵都归并于鬼城,鬼王势力渐增。我开始想和他重修旧好,共谋大业。但不知鬼王的意思如何?我深知鬼王固执,倔强。所以希望你回去和鬼王提一声。我想他会考虑的,况且自从玉帝收编地府以后,这里就是正道,人死从这里轮回,所有孤魂野鬼也都可以在这里安息。”
侯天生觉得阎王爷言之有理。
“父王,你和阎王爷之间的矛盾,应该化解,再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
“哦,此事暂时放下,我们谈大事要紧。”鬼王道:“灵都现在为我们所管辖,那里尚缺一主事之人。我想派你驻扎灵都为灵都侯。天生,你意下如何?”
“此事全凭父王做主。”
侯天生做了灵都侯。
《六》
侯天生越来越事务繁忙,逐渐没有机会看望母亲。最近几年天灾人祸,频繁不断。人命微不足道,到处饿殍满地,横尸遍野。荒郊野外,连只野狗豺狼也不见。树叶能吃的都吃光,草根能吃的都吃净。地里耗子也没有了,鸟也绝迹了,就只剩下了鸱枭和鹰,白天鹰以人肉为食,夜间鸱枭的哀号充满了凄凉和酸楚。这正是人间悲剧,到处荒无人烟。夜幕降临,四野死寂无声,阵阵风森森可怖。夜渐深沉,悲凉的荒丘到处飘荡着黑影,那些黑影无不充满彷徨,充满迷惑。这些游荡不知去处的孤魂野鬼,都向灵都赴会聚集。灵都渐渐人满为患,鬼城也是此种情况。侯天生忙中偷闲,去了趟地府,见了阎王爷,说了此事。
“这件事情很严重,如果处理不好,那将会是一场浩劫。”阎王爷这样叮嘱道。
“阎王伯伯,你为我出个计策,我涉世不深,还望请教一二。”
“这件事说好办也好办,说棘手也棘手。你们鬼城灵都皆为私属之地,我这地府虽然黑暗,但是正道。如若不嫌弃,那就和我地府相并,我们共主阴司,你看怎样?”
“我是没问题,只不过父王还在怄气。我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倘若阎王伯伯能解我燃眉之急,我愿意再去试试看。希望父王是个开明之人,以长远的利益为重。”
“好,你回去将多余的鬼魂,送往地府。我自会处理好他们的后事。”
终于解了燃眉之急,侯天生觉得轻松一些。
“天生,快来吃些东西。”烟霞公主端着一盘饺子,边走边用鼻子嗅着香味。
“这是你做的?”
“是的,这是我学着王家堡的村妇们做的,你吃一个,看看味道怎么样,合不合你的口味。”
烟霞公主使用筷子,从盘子里夹起一只饺子,要亲自喂他吃。他痴痴地望着饺子发愣,一忽儿,眼泪就流下来。
“怎么了?天生,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流泪?是我的手艺差?”
“不,你的手艺很好,只是这些食物使我想起娘。我年幼时,娘最喜欢包饺子。年景好的时候,就用白菜和肉做馅。年景不好的时候,就用野菜和萝卜做馅。不过都一样好吃。”
“你想娘就去地府看望看望娘,这里的事情可以交给王冠英和王旗。”
“好吧,我去去就回。”
“要我陪你去吗?”
“不了,烟霞。你现在有孕在身,不宜远行,更不宜过度劳累。”
“那你一路保重!天生。”
侯天生奔往地府,见过阎罗王,随即去面见母亲。老夫人容颜光彩,足以见得,在地府生活是美好的,而且是值得信赖。
“天生,烟霞身子骨怎样了?莫要动着胎气,你可要好生善待于她,知道吗?”老夫人离别时叮嘱道。
“娘,儿的心你最懂得,为什么还要这样问呢?”侯天生面露淘气的神态这样说道:“娘越来越年轻,将来可以看到曾子曾孙呢!”
“只是我们所居住得太远,来来往往不便,我想你的时候,不能去灵都看你,你如今受封灵都侯,日理万机,事务繁忙,同样无暇日日来往地府,况且烟霞现在身怀六甲,需人伺候,我虽有心照顾,但愁于无权离开地府,前往灵都啊!”
“娘,我明白你的意思,阎王伯伯也是此意,我会去往鬼城,与父王叙谈一番,兴许父王会理解,只要我坚持不懈,一定会打动父王。娘,不久我们就可以团聚。”
侯天生返回灵都,见到烟霞无恙,便又起身前去鬼城,觐见鬼大王。鬼城自从灭掉灵都妖王父子以后,一片祥和,处处洋溢着温馨、惬意之感。鬼大王安坐于宝座,身侧侍立着婢女、扈从,道尧站在左手,右手站着一个新提携的大臣,名叫帝厷,左膀右臂皆已齐备,从大殿之下观望,一派威严姿态,令人叹服而钦佩。侯天生来到殿宇之内,向鬼大王作揖行礼,此罢,便寒暄一番,由此切入正题道: “父王,阎王伯伯意向明确,足见其诚心诚意,欲与父王重修旧好。父王,我们虽然此时势众,无惧于人,但我们毕竟行为歧途,不安正道。虽然自己逍遥自在,无忧无虑,但将来世人所道者,皆以地府为归宿,为正途,视你我为邪道妖魔,倘若我们虐性大发,效仿灵都妖王父子拦阻魂灵转世轮回,强迫其归服于我们,那我们岂非正人君子,实乃大奸大恶之徒也,如此岂不留骂名于后世,遭万夫所指,世人贬谪吗?如此一来,父王曾经的大义凛然,慷慨生死的气概、魄力与英明岂不荡然无存,毁于一旦吗?父王此事可大可小,望父王权衡利弊,掂量轻重,审慎定夺,以免将来悔恨不及啊!”
“天生驸马,你今日所言,我会考虑,容日后闲暇时光,再做定论。”鬼大王心怀不满,但隐藏于形色之下,不露痕迹。尔后,鬼大王语气平平,说道:“烟霞有孕在身,天生你可以速速回去灵都,照顾烟霞母子防个闪失,倘若你有负于我之所托,我定会加罪于你,你明白吗?”
侯天生知道鬼大王的秉性,免得自讨没趣,于是他告退出殿,虽然心有不甘,但此事只好作罢,此时倘若复去提及事情,恐怕要遭罪了。侯天生心中十分彷徨,途中做一短暂停留,幽冥界之中,处处昏暗沉沉,久违的太阳已然变成记忆,往事里,太阳的影子矍铄而光辉,光芒万丈,普照大千世界,如此温暖而明媚。眼下则寂黑一片,四周都是烟雾朦胧,风啸啸,哀呼如同新寡哭丧,充满了悲哀与凄凉,此时的心绪,被离愁与思念所困扰,他难解心中愁绪,只好凝望着茫然未知的前程,则看不到一丝光明。
烟霞公主于家中望夫归,心中充满了哀思与忧愁,惶恐不安之感弥漫,眼睛里满是相思泪。直到夜很深,月朦胧之时,侯天生才回到灵都,见到烟霞公主,便与她抱头痛哭。哭罢,他好生凄楚地端望着她,恍若隔世,满是哀愁。
“天生,你的哀愁使我憔悴,你的凄楚使我衰老,我不想看到你的卑微,你的懦弱。我渴望看到你的高贵,你的勇气,那股与魔鬼妖怪厮杀的傲气。充满了自信的你,昔日的你,才是我真正的夫君啊。天生,我知道父王的脾气,他一定给了你难堪,可是你不可以憎恨他,知道吗?他是我的父王,除了你和婆婆以外,他就是我最挚爱的亲人。我母亲原本也是凡人,后来与父王痴恋。我诞生之日,既是母亲丧命之时。父王为此非常悲恸,欲死欲绝。可都因为我年幼,如果无人照管我绝不会自己长大成人。于是,父王忍辱负重,给了我最深情的爱,给了我最温暖的家。虽然我没有感受过母爱,但父王的爱使我感动。我发誓,我要孝敬父王,哪怕几个世纪,几个轮回。”
“啊!烟霞,我不知道这些,你的诉说使我清醒。我会爱戴父王,他的伟大使我敬佩。我会更加爱你,你的贤良淑德使我感动。我的泪水流干,我的血液流干,也不能熄灭我内心的热情,对你的痴心与忠诚。我为你感到骄傲,我为父王感到自豪,我为我的念头感到羞耻,我为惹你悲伤的眼泪感到愧疚,请原谅我吧,我的爱人!”侯天生停止悲泣,心中充满无尽羞惭与自责。
当夜,夜色朦胧,静谧安详。侯天生难以入眠,烟霞陪伴他熬夜,直到黎明时分,雄鸡啼晓,天光初开,人间的情景可见一斑,朝阳东升,旭日杲杲。侯天生不知是苏醒,还是未眠,双眼充满凄迷与惺忪。烟霞睡姿甜美,侧卧于榻。此为鸾榻,轻柔丝被绵绵,鸳鸯戏水生动,烟霞表情楚楚动人,与此恰成呼应,相互陪衬,淡雅脱俗,真是睡美人。
《七》
烟霞临产,分娩之时痛楚非常。侯天生候于室外,心若浮云,惶惶不安,忧思叠叠。产婆进进出出,忙乱前后。过去半日,烟霞难产,其哀呼声,此起彼伏,撕心裂肺。
“都侯,烟霞公主难产了。你快进去观看一眼吧,是福是祸未知。”一个婢女出来,满脸焦急汗水满额,慌慌张张说道。
“你说什么?烟霞难产,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烟霞不会有事,她是福星,她是鬼大王的女儿,她不会有事的,有我在,对,还有我呢,我是灵都侯,我需要她活着,是的,我需要她活着!”侯天生变得慌乱了,语无伦次起来。进去以后,随即又出来嚷嚷道:“来人,来人。”
“到,都侯有何吩咐?”一个令兵忽然而至道。
“快——快去鬼城请父王前来灵都。”
“遵命。”令兵回应一声后,随之随风而逝,半响后重新归来,道:“启禀都侯,老大王请到。”
鬼大王带着帝厷和道尧前来灵都。
“父王,烟霞难产,恐怕性命攸关。你快进去瞧瞧吧,兴许你的威严,可以驱赶死神。”侯天生悲伤而心急如焚地说道。
鬼大王见到烟霞公主以后,脸色大变,顿时捶胸顿足,悲伤难过起来。道尧一旁规劝,无济于事。帝厷思索一番,忽然说道:“启禀大王,烟霞公主难产事出有因!”
“是何原因呢?”鬼大王急迫追问道。
“原因显而易见,怀胎有孕分娩在即,世人都是魂灵脱胎,鬼魂转世方为人也,如今之状,你我皆束手无策啊!”
“为什么呢?我是鬼城鬼大王,区区一个灵魂,我随便寻觅一个就行了,你怎么说束手无策呢?”
“大王有所不知,魂魄投胎转世入轮回,都是经过阎罗王的审核和批准才可行,如今你们矛盾深刻,难解其结啊,若去哀求阎罗王,大王哪里肯屈尊降贵呢,况且,你们积怨如此深厚,即使我们前去哀求阎罗王,阎罗王也未必肯答应。”
“那该怎么办呢?难道眼睁睁看着烟霞公主死去。不行,绝对不行,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如果有个什么差池,我活着何用?”鬼大王热泪盈眶,静静地凝视着帝厷,他知道帝厷有办法。他说道:“只要能救烟霞公主性命,我愿意身为牛马以报之。”
“呵呵,大王言重了,岂可让大王当牛做马,只要大王与阎罗王恢复情义,重修旧好,不劳大王自作践,此事便可迎刃而解。”帝厷眉开眼笑道。
“此事真的如此简单?”
帝厷点头应是。
“好,我依你所言,前去地府与那阎王老子和好,希望他能不负重托,拯救烟霞公主于生死关头,我愿意携鬼城和灵都与地府合并,我甘愿做一无名小卒,任人驱使。”
鬼大王吩咐侯天生守在灵都,且要照顾好烟霞公主,倘若她有个什么不测,或者三长两短,鬼大王定会拿他问罪。侯天生不敢怠慢,这不是因为恐惧罪罚,而是因为深深痴恋。
鬼大王率领部下前往地府,来到幽冥界,眼前是气势恢宏的殿宇,穹顶之上烟雾迷蒙,祥瑞之气笼罩。一个鬼卒前方引路,穿过深邃的门庭,到达宽敞的阎罗殿,眼前出现一位老妇人,她在为大殿的柱子清扫尘埃,她看上去如此面善,似曾相识。鬼大王踱步上前,想一睹究竟。此时,那位老妇人缓缓转过身体,因为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想看看是什么人,这一回顾不当紧,往事顿上心头,眼睛凄迷,泪影婆娑。
“是你吗?”老妇人轻轻地喊道,如此细弱的声音,仿佛蚊子掠过耳畔。
“你是——你是素菊?!真的吗?这是真的吗?”鬼大王目光矍铄,但却泪水盈盈,凝望着当年的素菊——他的至爱——烟霞公主的母亲!
“大王,我是素菊,这恍若梦境,使我不能相信你的存在,你的感受正是我的感受。”素菊悲泣道:“想不到,当年一别,再见你时,你会是这么苍老,的确,物是人非,我也不再年轻,我们能有缘再见,这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这是天意,是造化,是奇迹,我们要感谢上苍对我们的眷顾和厚爱。”
“是啊!这是天意的安排,这是命运的注定。”鬼大王热泪两行,沿颊而落,心中百感交集,满怀激动。
鬼大王与素菊再续前缘,这都是阎罗王的巧妙安排。当年,素菊难产而死,魂归幽冥。阎罗王知道素菊乃鬼大王至爱,便把她收容于地府之中,以便有朝一日能为他和鬼大王之间的矛盾化解做些贡献。在地府颐养天年,的确是妙不可言。由于太悠闲了,素菊的勤劳和贤惠,使她浑身不适,总想做点事情,力所能及之事来消磨时光,打发岁月。今天如此凑巧,素菊想清扫一下阎罗殿,没想到竟是这般遭遇,真叫人感叹,凡事皆有百般巧合!此乃因缘也!
须臾,由素菊背后的偏门,一个与素菊年龄相仿的老妇人,走上阎罗殿。
“老姐姐,你在跟谁说话呢?”老妇人问道。
“是我朝思暮想的夫君!是他来了。”素菊依旧沉浸于梦幻之中,依旧对眼前发生之事将信将疑。
“素菊,她是?”鬼大王奇怪地询问道。
“大王,她既是烟霞公主的婆婆,灵都侯驸马的母亲啊!怎么?你与亲家母尚未谋面?”素菊好生诧异。
“哦!原来亲家母也在此,但不知有多久了?”
“有一年了。”
“啊,那么久的时光,你与天生两地分居,岂不两头相思苦?!”鬼大王开始感到愧疚,由于自己的任性,让自己的乘龙快婿与其母亲饱受思念之苦,这是多么自私的行为啊!他自责道:“这都是我的罪过,让你们母子俩饱受思念之苦,倘若我早一些时日来地府,早一些时日与阎罗王重修旧好,恢复昔日情义,事情岂会如此不堪呢?啊,这都是我的过失,我太看重颜面了,我太顽固任性了,我太自私自利了,如果不是因为我执拗,不肯与阎罗王妥协,你们怎么会受这么多苦呢,我有罪,我该罚!”
鬼大王双膝跪地,向素菊和亲家母请罪。适时,阎罗王出现了,他深感欣慰地望着鬼大王,鬼大王欲要向其跪地求和,被阎罗王双手搀扶而起,道:“兄弟如手足,区区小事为何这般礼下,昔日情义今日还在,我们的往日值得追忆,但我们的今日却值得珍惜!”
鬼大王感激涕零,阎罗王不计前嫌,乃真大丈夫也。
“牛头马面,快去选择一个忠孝之魂,到灵都轮回转世,化解烟霞公主难产之厄运。”阎罗王吩咐手下道。
牛头马面回应一声后,转身消失了。大约半刻功夫,牛头马面复又转回来,回禀道:“启禀阎王,事已办妥,烟霞公主母子平安,可喜可贺。”
侯天生的母亲为烟霞公主紧捏了一把汗,如今听到喜讯,不禁喜上眉梢。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阎罗王满怀喜悦道:“今日之喜,非大宴宾客三昼夜不可,此乃诞生之喜,团圆之喜,情义之喜三喜临门啊!哈哈,今日地府上下皆沐恩德,有罪者赦免,无罪者加冕,普天同庆,共邀举杯!”
鬼大王不胜喜悦,立刻差遣帝厷回鬼城,率领鬼城兵丁迁移地府。又派遣道尧前去灵都迎接侯天生与烟霞公主,及灵都所有部众前来地府和合。鬼大王宣布道:“今日乃大迁之喜,日后我鬼城与灵都皆归属地府所辖,我愿俯首称臣!”
当下万千鬼兵神族皆大欢喜!
翌日,阎罗王奏书天庭玉帝,为鬼大王请功加赏。玉帝深感喜悦,便赐封鬼大王为第十殿阎君,名为转轮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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