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一声巨雷将我从午休中惊醒,接着又是狂风,吹得窗户直叫唤。想到院坝上正晾晒的核桃,我猛地从床上翻滚下来。
一会儿功夫,所有核桃被我收于家中。屋外的风更加放肆起来,竹子们被它折腾得前仰后翻。门前的核桃树也一个劲儿地摇晃,吓得核桃落满一地。看着它在风中摇曳的身姿,我忽然想起了已故的奶奶——一个与它有着千丝万缕的老人。
记得我小的时候,每逢过年,奶奶总是用刀坎核桃树的主干。刀口足够深后,她就将饭置于其中。这便是传说中的“喂饭”,据说,那样核桃树在来年就能结出更多的核桃。吃完年饭后,奶奶总是将家里的核桃平均分成四份,然后交给她的四个子女。看着香脆可口的核桃离家而去,我总愤愤不平地质问她:我都没吃够呢?又送人了。奶奶总耐心地说:这核桃是老树结的,味道很好。
为了让儿女们尝到更多的核桃,每到成熟的季节,奶奶总守候着核桃树,形影不离,生怕有人对它有所企图。
看到鸡蛋大的核桃,一个个密密麻麻地挂在核桃树上,让人心里痒痒的。机会终于来了,有天奶奶外出捞柴,她让我在家守住核桃树。在她离开后不久,我欢天喜地地挥动着竹竿,向核桃树奔去。走到它的跟前,发现它是那么的高大,自己是那么的矮小。四下环顾后,找到一个位置比较低的核桃,于是,我用力向它打去。几个回合后,终于有个东西嗖地掉下来了。一看,是一条绿茸茸、长着八个角的大虫,正稳稳地落在我的脚上。“呜呜呜”,我不由地哭起来。这时,奶奶正好回家,听到我的哭声,立即扔下肩上的柴,向我飞奔过来。她迅速地将虫移走,将它弄死后重敷于我的脚上。
父亲为此事同奶奶吵了一番,并扬言要砍掉那个害人的树。奶奶也不是省油的灯,直呼着说:如果不是那棵树,你们现在还活着吗?
后来听爸说起了那棵核桃树的故事。30年前,正是文化大革命时期,那时饥荒不断,尤其是每年的二三月份,更是很多人丧生。爷爷也是在那一场灾荒中失去生命,当时奶奶悲痛不已。她不能再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于是将家里的所有家当——10斤核桃,拿去变卖,换来了80斤大米。那些米让他们一家老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自那以后,奶奶每逢过年就要给那棵核桃树喂饭,以回报它的救命之恩。姑姑们嫁后,她就将核桃留着,等到过年再分发给她们,使她们吃着核桃,想着当年艰苦的岁月。
奶奶那么大年纪了,还外出捞柴,还居安思危,还心怀感恩。想到这一切,我顿时振作精神,发奋要努力读书,要让奶奶安享晚年。
又是在核桃成熟的季节,我如愿地拿到了高校录取通知书。记得那是风和日丽的中午,我正兴冲冲地往回赶。离家不远处,天突然变了脸,雷声四起,狂风四作。眼看要下雨了,我三步并两步地冲向家门。奶奶正在厨房炒着菜,看着我的录取通知书,她抿嘴一笑,然后吐下了一摊鲜血。见状后,我立即扶她到凳子上,并拨通了120。此时的她已稳不住了,鲜血直从她的嘴里喷出。她示意我扶她到大门前。来到大门,她看着核桃树,又一次吐出了鲜血。没等到120的到来,她已倒在血泊中,安然去永久睡去……
奶奶已离我们而去,老核桃树却依然屹立在风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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