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何处有龙蟠(一)——走近古都(七)
成语“龙蟠虎踞”(亦作“龙盘虎踞”或“虎踞龙盘”)最初见于西汉中山王刘胜之《文本赋》。据西汉古文经学之开山祖刘歆在《西京杂记》中记载;鲁恭王得文木一枚,欲以为器,意甚弄之。中山王刘胜便作《文本赋》以嘻之:“条枝摧折,既剥且刊,见其文章,或如龙盘虎踞,复似鸾集凤翔。”这便是成语“龙蟠虎踞”之最初含义,即形容木质花纹之华美。后北宋李昉等人奉旨所撰《太平御览》引用晋人吴勃《吴录》一书云:刘备曾使诸葛亮至京,因睹秣陵山阜,叹曰:“锺山龙盘,石头虎踞,此帝王之宅也。”至于诸葛亮是否到过金陵(据《三国志》载亮从未到过金陵)并不重要,但后世人由是以“龙盘虎踞”来形容地势雄壮险要,喻为英雄豪杰盘踞之地,当为帝王之都,并由此而特指古都南京,沿用至今。南朝庾信之“昔之虎踞龙蟠,加以黄旗紫气……”(《哀江南赋》)以及唐朝李白之“龙盘虎踞帝王州,帝子金陵访古丘”(《永王东巡歌》)中之“虎踞龙蟠”和“龙盘虎踞”均指古都南京,由此可见一斑。
今天虎踞龙蟠作为南京市的地理名片,就地势而言,“苍龙连蜷于左(钟山),白虎猛踞于右(石头山)”,这是古都南京以其特有的地理优势而发自内心深处的自豪和骄傲;但就黄旗紫气(王气)而言,“莫不随狐兔而窟穴,与风尘而殄瘁。”则是古都南京作为六朝形胜十朝都会皆为昙花一现而国灭家亡之永生永世痛极心灵的伤悲。南京是一部读不懂的天书,让人痴迷让人沉醉,让人亢奋让人回味。无论是正史碑刻,还是野史巷谈,浓缩于文人笔下之诗句,总会把世人带到那荣耀与悲苦相随的岁月,引领世人走入石头城下那尘封而幽远的隧道,或悲或喜中去漫步秦淮品味凭栏望月而感悟苍生的不同境界。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入朝曲》),这是一幅情景交融的壮丽图画,也是一曲粉饰太平的优美赞歌。南齐山水诗人谢朓以其满怀激昂的政治热情,以山川景物来吟咏古都南京的历史荣华和霸气,气势轩敞,是其建期盼功立业的一种人生境界。唐朝诗人刘禹锡则不然:其《西塞山怀古》云:“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这是作者发自心灵的伤感之语,人间有多少兴亡往事,只能让后人感慨评说,江河依旧汤汤东去,留下的只有“香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的惋惜与悲鸣。而李商隐之“三百年间同晓梦,钟山何处有盘龙”(《咏史》)则直白地彰显着对金陵帝王之州“昔日黄旗紫气而今安在”之叹惋和置疑。最不忍读者,当为郑板桥之“一国兴来一国亡,六朝兴废太匆忙。南人爱说长江水,此水从来不得长”(《六朝》)一诗,细品慢嚼,即或是常人,也一定能够感悟到作者对历朝建都金陵之短命王朝之痛惜伤感和百般无奈之情。
今之世人,走近金陵古都,漫步大明城墙,留连秦淮河畔,在激动兴奋与悲秋凭吊之余,透析六朝金粉荣华灿烂的背后,那种极乐悲苦而绵绵长存的历史黄卷,留给世人的总是凄凄淡淡隐忍于心灵深处的痛。
一、金陵自古帝王州
古都南京应天运而生,虽说“象天设都”,似有方术道士风水先生故妄言之之嫌。然则无论中国乃至世界任何一处鬼斧神工自然天成之都城,总不及南京这般以地上山川之龙虎地形附会宇宙之龙虎星象,以达到“天”、“地”、“人”三才之完美统一。以前我对《周易·说卦》中之“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兼三才而两之,故《易》六画而成卦”这段话迷惑不解,甚至还怀疑过《三国志》中用山水地形附会天上苍龙、白虎、朱雀、玄武星象之语。然而,古城南京就是这般天然巧合:在古老的中国,远古祖先们根据月亮沿天体黄道运行一周约二十八天之规律,建立了沿黄、赤道附近四宫二十八星宿(每宫七星)体系说,即:东宫苍龙、西宫白虎、南宫朱雀、北宫玄武。此四大星系完美地附体在古老金陵的山川大地上,成就了金陵王气,十朝都会。《魏书?李平传》云:“金陵王气兆于先代,黄旗紫盖,本出东南,君临万邦,故宜在此。”这既是天人感应之故,亦即天地人三才会合而八卦始成之理。古之“金陵王气”实则是以钟山山脉延及其余脉石头山所环抱着的东面钟山龙蟠(亦名紫金山,为龙头)、西面石头山虎距(今清凉山,为龙尾,如虎卧状)、南面秦淮朱雀、北面玄武(即玄武湖)之四象拱卫。所以朱元璋建立大明王朝的时候,因原六朝古都不在真正的龙脉上而导致“六朝国祚不永”短命于斯,于是按照星象方位而重新勘定故宫龙脉于钟山之下,填平燕雀湖而建造新皇宫,引秦淮河水入皇城以保王气,然后把金陵六朝皇城直接更名为“应天府”,终于一统山河,四方朝贡。“象天设都”也许就是这个道理。
历史上有人曾云:“金陵自古帝王州”。此语应该是说金陵自古有王者之气,也曾经成就了王者霸气。至于有“王气”之地而能否成就“王者霸气”那就是另一回事。“六朝国祚不永”,当为史鉴,然则大明霸气始成,旋即迁都北京,抑或天地人三才和谐与否故也。中国有一个成语叫做“紫气东来”,这是写老子西出函谷关的故事。我们暂且不谈关尹喜是否真的在函谷关前等候大圣人老子出关,也不去讨论“金陵王气”究竟兆于“先代”之何时,更不说明朝刘伯温游西湖见异云起于杭州西北光映湖水而云“此王气应在金陵,十年后王者起,佐之者其我乎”(《武林梵志》卷八《刘基传》)之语是否属实,但以风水学之山脉走势附会星象之术而定龙脉论处,这金陵王气还真正意义上属于紫气东来了。
南京古城的山川形势有两个显著特点:一是从江苏南部的茅山延至南京镇江的宁镇山脉,其最高峰钟山以龙首之势,逶迤东来,由东北向西南延伸直至石头山,把整个南京城拢在怀中。古城南京就在以钟山山脉环抱的盆地之中奉天承运,繁衍子孙。二是长江下游江水自南京古城西北方向绕城滔滔东去,而内外秦淮河,则从东部和南部汇入东水关后由东向西横贯市区汩汩西流,出西水关经石头山注入长江。长江秦淮二水环绕钟山山脉逆向流淌(长江东流,秦淮西向),水托山势,终成山川形胜之姿,附会东南四宫之星象,以其钟山东来之紫气把古城南京打扮得妖娆美丽,气势磅礴。在这山清水秀紫气萦绕之地,也正是江南文化的发祥之地。这方水土,曾经养育了30-50万年前生活于斯的早期人类祖先“南京猿人”,滋润了6000年前的原始村落,孕育了公元前4000年至前3000年的北阴阳营文化和湖熟文化。从此,作为江南远古文化摇蓝的钟山之下、玄武湖边,秦淮河畔,以其山围水绕形胜天下之势,在朝朝岁岁的积淀中,王朝更替,代出人才。然而,正如有迷信者言,南京虽然虎踞龙盘紫气东来,而秦淮河却又自东向西横贯城区,携带着金陵王气注入滔滔东去之长江,尤其南边秦淮河、中间玄武湖和北边长江三水夹带而以阴胜阳,此乃“六朝国祚不永”之真正原因,即或大明朱元璋王朝,建朝方六十年有余也不得不迁都北京才保大明二百又八十年而终。因此自东吴立都金陵(时称建业)始至中华民国败走南京止十代王朝445年建都历史,每一页上都写着皇恩浩荡与王气雕零、经济繁荣与黍麦离离之矛盾哲理,演绎着人世间最美丽也是最苍凉的历史话剧。
历史上的南京有过许多名字,建城历史亦可追索到公元前的春秋战国时期。如果说远在6000多年前的玄武湖畔出现的原始村落便是古城南京雏形的话,那么到了春秋时代,公元前495年,吴王夫差在今天朝天宫后山上建立冶铁作坊铸造兵器取名冶城,这是最早出现于南京的一座土城。到公元前472年,越王勾践命范蠡在南京秦淮河之南约830米处筑越城(又名范蠡城),则是南京历史上第一座有确切年代可考的军事性质的古城,被公认为南京建城历史之开端。公元前333年楚威王灭吴以及公元前306年楚怀王灭越国,均在石头山(今名清凉山)设立金陵邑,“金陵”作为南京之古称自此始。直至东汉末年(公元212年),孙权在此建都,意欲建功立业而王江南,故名之为建业,这就是古都南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建都。
期间,由于朝代更替,南京别称多次变更,而每一次名称的变更都吟诵着一曲令人叹惋的诗篇。我们不妨看看这样一笔流水帐: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中国,据说为了灭金陵王气,竟然凿方山开秦淮河以断龙脉,遂改金陵邑为秣陵县(牧马之地)。西晋太康元年(公元280年),司马氏灭东吴后效仿秦始皇改金陵为秣陵,283年更名江宁县,这是南京以江宁名之的开始。但因原江南人(尤其是东吴人)习惯称南京为金陵或建业,故西晋王朝(公元313年),因避讳愍帝司马邺逐改建邺(业)为建康(建康之别称曾经影响了整个六朝时期)。隋朝开皇九年(公元589年)隋文帝杨坚灭南朝陈国,为灭金陵王气而荡平建康城,另筑新城于石头城,又因石头山乃蒋山余脉(蒋山即钟山,亦名紫金山),故称蒋州城。唐朝时期则多次更名。武德三年(621年)改江宁为归化,626年又改归化为金陵,627年,又更名白下,自此白下成为南京又一别称。到五代杨吴时期,设置金陵府。公元937年,南唐在此建都取代杨吴,改名江宁府。再至明朝朱元璋于1356年攻下集庆路,改称应天府,于1368年,朱元璋在应天府称帝,国号明,是为明太祖。朱元璋以应天府为南京,作为首都,以开封为北京,作为陪都。到明朝永乐19年(公元1421年),明成祖迁都北京顺天府,应天府仍以南京名之。清朝复称江宁府(但习惯上仍称为南京)。1649年,清设两江总督于江宁府。直到1853年,洪秀全之太平军攻克江宁,改江宁为天京,以为都城。辛亥革命推翻帝制后(公元1912年),孙中山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南京成为中华民国政府首都,至此南京之名一直延用至今。
就建都史而言,古都南京从公元前472年越国大夫范蠡筑越城算起,至今已有近2500年的历史。先后有东吴、东晋,南朝的宋、齐、梁、陈等王朝在此建都,它曾是"六代帝王国、三吴佳丽城"的金粉之地,史称六朝;此后,南唐、明(洪武)、太平天国,以及中华民国政府亦曾建都于此。因此,历史上称之为“六朝胜地、十代都会”。今天我们不管古城南京之别称如何因历史的演绎而发生了多少变化,也不管其演绎过程中有过多少辉煌与失落,自作为帝王之都始,“金陵”二字却始终映在世人的脑际中,刻写在南京这块山川形胜之脊梁上,无论历史曾经多少烽火兵革,曾经多少沧海桑田,始终都作为南京的代名词而载入史册。期间因“金陵王气”之故演绎了多少耳熟能详的故事,也隐藏着少许鲜为人知的佳话。今天我们可以这样说,传说并不一定能够完全对古老金陵作出正确的诠释,有关史料的记载也不一定真实,姑妄言之者有之,牵强附会者有之,正如殷墟发掘之前有关夏商周朝历史的真实状况,正史野史之记载(包括太史公之《史记》)均有误载一样。但至少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当时世人的一种心迹。其实不管其怎么样演绎和传说,都离不开“金”与“陵”二字本身的含义。也就是说,世人心中的“金陵”实际上就是“金”与“陵”二字的本义所派生出来的原始意义和引申意义罢了。而其中尤以“因山立号”和“埋金”二说最为世人称道。
古之“金”字,有几种释义为世人常用。一指黄金,二指金黄色,三指秋季,四指白色的月光(如“金波”)。实际上这种释义都与颜色有关。作为“金陵”之“金”,自然指这座山之岩石为金黄色了。其实钟山之上大部分岩石为铜的颜色,并非金黄色。我们今天称这种纯铜为“紫铜”,加之铜亦称赤金,故钟山又称紫金山,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古之“陵”字,在这里有两义可用。一指较高的山,即《说文解字》所言之“大阜”,二是秦代以后专称为帝王的坟墓。古人把山陵比作最高统治者,帝王的去世称为“山陵崩”。帝王坟墓一般建造得像高山一样,而建造帝王坟墓往往是在帝王生前所为,故为避讳,雅称为陵或山陵。由是观之,古代“金陵”二字就可以解释为两种意思了:一是指“金陵山”即钟山,二是指埋藏帝王的陵墓。事实上,今天的钟山之上,不但有朱元璋明孝陵,更有一代革命先驱孙中山先生的中山陵,还有以紫金山命名的“紫金山天文台”等。随着岁月流逝,星移斗换,加上自古“金陵王气兆于先代”,于是那些钟情于斯侃谈于斯的人们,在煮酒茗茶的时日里,伴随着世世代代流传或者伴随时日而演绎的故事,传到我们今天世人的耳朵里,自然也就有了因为埋“黄金”之故而名之为金陵一说了。尽管如此,这些被编造乐道的故事还是那样诱惑与迷人,甚至情不自禁地翘首东南,巴不得一下子飞到金陵山以证其言之真而为快,以熨平心中之激动。
其实自古所谓“金陵”,就是现在的钟山,为江南四大名山之一。唐朝《地理志》记载:“江南道,其名山衡、庐、茅、蒋。”蒋山即钟山、紫金山。而以“金陵”作为南京地名的代名词,“因山立号”说应该是比较科学且易为世人接受的一种诠释。《舆地志》云:“蒋山古曰金陵山,县之名因此山立”。唐代《建康实录》对此亦有明确记载:“因山立号,置金陵邑”。古代地方志记载,“金陵”二字最早用于城名是在战国时期。公元前333年,楚威王在石头山(今清凉山)筑城,称为金陵邑,或石首城。因为那时的钟山称之为金陵山,而其山的余脉石头山尚未署名,所以这座建在石头山上的城邑就以其主峰之名而命之为“金陵邑”。其实这是古代人们把高山作为一种图腾崇拜的具体体现。因为钟山为宁镇山脉之最高峰(448米),相对而言,可谓巍巍钟山了。而古人习惯把一个地区的山脉之最称之为“祖山”作为地区标志,因此钟山自然就成为了南京地区居民心目中的祖山。楚威王以金陵山为邑立名,既是对高山的崇拜,也是一种心灵的寄托。因为当年长江从石头山(今清凉山)西麓流过,所建之金陵邑临江控淮,形势十分险要,所以楚威王欲借长江天堑为屏障以图谋天下。再之,金陵邑是南京历史上年代仅次于越城的第二座古城,也是第一座具有行政区治所性质的古城,标志着南京设置行政区的开始,也是南京称为金陵的发端。于是金陵作为南京最雅致而古老的正式名称,一直沿用至今。 至于唐《建康实录》中又云“楚之金陵,今石头城是也,或云地接华阳金坛之陵,故号金陵”之说是不足为凭的,也许是当时作者许嵩尚且怀疑金陵山究竟所指何山而另举“金坛得名”之说罢了。
如果说“因山立号”说是可以用科学依据来诠释的话,那么以“埋金”说来解释“金陵”名称来历则完全是世人的某种臆想而已,相关史料之记载有明显的牵强附会之痕迹。不管是楚王埋金说还是秦始皇埋金说,这些传说也许是世人迫于现实生活的感悟而产生对帝王图腾的一种怀疑和失落,也是表达世人对金陵历代王朝短命于斯的讥讽与惋惜之情。
据《景定建康志》记载:“周显王三十六(公元前333年),楚子熊商败越,尽取故吴地。以此地有王气,因埋金以镇之,号曰金陵。”此论认为楚威王灭吴后在石头山建金陵邑,以为金陵“有王气”,于是吩咐手下在今狮子山以北的江边(古称龙湾)埋金以镇之。而在《景定建康志》中又有另一记载:“父老言秦(始皇)厌东南王气,铸金人埋于此。”说是秦始皇铸金人埋于金陵岗,并立碑云:“不在山前,不在山后,不在山南,不在山北,有人获得,富了一国。”也许秦始皇并未铸金人以埋之,只是诡称埋金于此,以引诱寻金之人在此山之中“遍山而凿之,金未有获,而山之气泄矣”。实乃始皇帝诱人凿断山脉破坏王气风水地形之计谋。以上两种传说不但找不到科学依据,而且也不符合历史朝代演变更替的原貌,具有明显的小道传说和迷信色彩。一是楚国当时尚无问鼎中原之力,也始终没有统一南北,而灭楚者秦也非吴也,故王气不在金陵,而在八百里秦川。二是灭秦者楚人也,非吴人也,得秦之天下者江苏沛公刘邦也,江苏沛公不都金陵而王长安,何哉?王气不在金陵故也。因此世人如此矫作,一来是以此地有王者之气而自娱,以寻求一种原始的精神解脱,二则是对楚王不能问鼎中原而王天下之无能的讽刺与讥笑,更是对天下第一帝秦始皇未能实现传大秦天下于万世的嘲弄与叹惜。人们在逐渐认识现实生活的同时,自然也会产生一种对帝王将相万寿无疆的怀疑和对天下帝王无以恩惠苍生的失落之感。如果反过来我们再从埋金之目的即为镇王气这个层面来思考,埋金一说也实难成立。所谓“金陵王气”是指金陵的星象附会山川风水特征的天然巧合,“紫气东来”亦指东南苍龙白虎星象与钟山山脉东西走向之虎距龙蟠之附会状也。据有关史料记载,关于“金陵王气”的提法最早见于三国时期,《三国志·吴书·张传》云:“……金陵地形有王者都邑之气……”,而苍龙白虎星象始见于汉代天文学家张衡所说的“苍龙连蜷于左,白虎猛踞于右”的星象学,因此无论是在楚威王时代还是在秦始皇时代都不可能有“惧王气”而滋生“埋金”之念头。更关键的是,“陵”作为“坟墓”义用时,专指埋葬帝王的地方,因此不可能称埋金之地为陵。由此可看出,“埋金说”只能是世人的一种品评于斯的情感表达方式。至于“埋金说”何以广泛流传,只在于古人因天人感应说的影响,某些史书(尤其是野史)著作者都有意把史实和传说乃至封建迷信融合在一起,以增强史书的可读性和趣味性(《资治通鉴》亦如此)。由于传说比史实显得更精彩更有诱惑力,且穿插附会了许多神秘色彩,因而更容易为人所接受,“埋金说”正好体现了世人这种神秘而莫测的心态和审美能力。
“六朝金粉地,金陵帝王州”。南京是一座用沧桑和繁华刻写着历史年轮的古都。当你漫步于石头城下、秦淮河边、明朝故宫、天国王府、中山陵旁、雨花台前,面对意欲触摸而不可企及之斑斑史迹,自会思绪万千,恍若历史就在眼前悠悠流过。巍巍古城,饱经沧桑,卧听风雨,以其宽厚仁慈的胸怀滋润着历朝历代金粉繁华,原谅着千秋万世儿孙子辈之过失。自古以其吴韵汉风沟通南北政治经济文化之腹地,三国鼎立之时,目睹烽火硝烟群雄角逐;六代兴替之际,阅尽历代王朝曲终幕谢社鼓寒鸦。在这金粉繁华之地,不但曾经忍受过《南京条约》之外邦帝国侵凌之耻辱,更容忍了东瀛倭冠惨无人道之蹂躏。这是一块用鲜血和苦难铸成荣耀的土地:曾经江南唯一一统之大明王朝,她以举世无双之巍巍城垣(周长比法国巴黎城长4176米)显示了泱泱大国之风采;曾经太平天国,为荡涤污泥浊水,扫除丧权辱国之蛀虫,在这里风雷激荡战马嘶鸣;曾经辛亥革命,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在这里“驱除鞑掳,恢复中华”,建树了“天下为公”之大旗。历史上多少回野蛮血腥之激流,在这里奔突迂回,历史上多少次英武激情或兴衰沉浮饱受屈辱之时刻,在这里得以见证。时间的洪流虽能带走历史的容颜,但记忆中的历史依然层层叠叠历历在目,磅礴万世。
2010年1月1日深夜草成于养心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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