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中国,要找出几个古镇来,那就是呼之即来;而罗泉古镇,却只有一个。
罗泉古镇,名于三国时代。相传诸葛亮南征之时,在营盘山扎寨,溪河不能饮用,便下令挖井,井似箩筐,泉水奔涌,此地便被诸葛亮命名为罗泉井,而这种叫法延用至今。“厨房美味盐第一”这是个理儿,世世代代的盐官老爷们也都是个肥差。罗泉古道因盐成业,盐业兴盛之时便设立为镇。据清代《盐法制》记载:罗泉井盐“始于秦,兴于宋,衰于明,复于清”。发展到清同治元年时,井数已达一千二百多眼,最盛时年产盐两千多吨。古镇依山而建,据说有五里之长,蜿蜒曲折,婉如长龙,于是便有了“川中第一龙镇”之称。中国是个龙文化厚重的国家,国人对龙的崇拜,连这个隐藏于深丘之中的小镇,也毫不逊色,罗泉人还是对盐神更青睐些,漫漫古道之上,有了处“盐神庙”。
盐神,何方神圣呢?就是最早制定盐政大法《正盐筴》、春秋齐国杰出政治家管仲,据史书记载,管仲在辅佐齐桓公期间,采取垄断盐铁批发生意,建立国营和私营相结合的经济体制,使齐国成为春秋五霸。这就是管仲被供奉为盐神的来由吧。
在我看来,将乐施于民之人升格为神,神的世界才如此和谐。
华夏大地奉神之多,也有奉过其位的,但大多是些吃闲饭,也不管事儿。也没有用第二个盐神庙了,充其有个“阎王庙”,但却可怕得很。没有盐的世界是无法想象的,如此看来这盐神庙当真是“天下无二”了。你看那关羽和火神都为管仲相伴辅佐,可见这盐神之神,威力之猛;整个盐神庙重檐三级,翼角高翘,青砖黑瓦,正殿屋顶的群龙嬉戏抢宝图,虽经百年风吹雨打,仍然栩栩如生、生灵活现。
有了隐藏于此的珠溪河,罗泉古镇才显得如此灵动,这沱江支流流淌的不只是滋润之水,更流载着先进思想和忠义之气,于是走出来个 “罗泉会议”;同盟会的龙鸣剑、秦载赓会长在此召开义会,却是因为宣统三年四月间的政故。清政府将已经由民办的川汉铁路强行收归“国有”,随后又将筑路权出卖给英、法、德、美四国银行团,激起四川人民强烈反对。当时民主革命风声激荡,清王朝统治摇摇欲坠之时穷加稽首,其实湖南、湖北、广东、也曾发生过轰轰烈烈的保路运动,以四川的运动最为壮阔,它促进了武昌起义的爆发,加速了清王朝的覆灭。而那次“罗泉会议”,也顺理成章的载入中国近代革命史册,时空的脚力从来都是印在正义之所。
如今,走在福音堂旧址,昨日风云突变、翻江倒海之地,已是墙体斑驳、面目是非;大堂内,长方形石台之上的木头方桌,石台之下的十多排木制靠背椅,还是能感受到当年革命先辈的浩然正气犹存,急流浩荡来袭。
在我看来,清政府掠夺民资膏沫、无耻卖国之行径,对“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之川道而言,简直就是雪上加霜;盆地四川,西有青藏高原相扼,东有三峡险峰重叠,北有巴山秦岭屏障,南有云贵高原拱卫,天府之国固可以富足自余,厚重之下却少些拓展,路成为相通外界的命脉所在。
厚重之下的拓展,就现在的川人而言,也是踉踉跄跄,不敢恭维。
话回古镇之上,这五里古街,全是明清建成的木结构式楼房,青瓦飞檐,大都为一楼一底,楼上住人,楼下经商。各个小楼都尽力向街面挤靠,临街面十分逼仄。于是,先辈们的智慧就显现无余,这些街面背后的院落,大多有一个长方形天井,古街每隔几栋小楼,就是一个屏风般的风火墙,这些高过墙头的风火墙,既避免了古镇“火烧连营”之患,与此同时,呈云形、弓形、阶梯形造型的风火墙,再辅以云朵、花草、禽兽之图案,实用大方且古朴美观。
国人尚武,罗泉古镇也不例外;“盘破门”的武术技击门派,就是发祥于此。自幼喜爱武术的刘赣,移家到罗泉古镇后,因不甘蒙羞数次败于罗泉镇老一辈拳师、僧师手下,而四处寻访名师学艺,历经十年,终于学成归来,拜会当地高手,击败名家无数。后刘赣持采众家之长,多经提炼,开创了这“盘破门”武术门派。
而在“盘破门”武术在历代的传承关系中,脉络清晰,师承特点鲜明,寻迹追踪,一目了然。在各传承关系中,各师承门派都有歌诀、口诀传授。便于学艺理解记忆,可谓拳、法、诀齐备。在今天的武术的历史发展中,是不可多得的完整武术门派,堪为峨眉派老僧门的重要代表之一。这也印证了“南拳北脚”之说法。
我觉得,如此古老卓著的武功,注定在中国式的悲剧历史进程中,黯然失色。相比而言,少林功夫要幸运得多,一则与空空佛法有缘;二则是护驾有功,唐朝时期更是宇庙泛华;却不同于道教窝窝里斗,虽不说普及众生与否,但清规爱国之理有之。
这个清雍乾年间玄乙真人的弟子刘灨,身为道教平真教教主,却又不便在青城山道教全真教派所在地立足,如此的尴尬便可想而知,宽阔的盆地之内,容不下一个道士,还是四周之外的高山阻隔,难以前迈?刘灨一方面因潜带剌杀雍正皇帝未遂的钦犯朱沙贯、方毛牛、吕烧酒三人到四川省资州府荣县乡下避难一事被朝庭察觉;另一方面刘灨为报父仇而大打成都提督府,痛打李提督,由此而得罪了朝庭。从这一点年来,“盘破门”的武术落得个“不文明语言”之武术,就更难推广开来。还好,后来乾隆皇帝对武林采取了宽和之策,峨眉派的冤屈才得以洗清,刘灨才能重建破门,真的应了“破门”之说。
一个因盐繁荣的小镇,又因盐巴而归于衰落,逃不出轮回的宿命。
导致罗泉古镇衰落的原因,主要在于井盐卤水的变质,罗泉生产出来的盐,不复往日,自然不能跟当年那个能够渗透七块半豆腐的盐巴相提并论了。1925年获巴黎世界博览会金奖也成为终结罢了。
行走在今天的罗泉镇街上,虽不见当年的商贾云集,热闹非凡;但有名的鸡公巴、豆腐包子却能让你大饱口福,还有那甘醇的大碗热茶,喝下去不只能解渴,还有那一段悠远的历史,穿肠入肚,让你回味无穷;而你也大可不必过多留恋于此,还有红桔、桔橙、碰柑、血橙、蜜桔等你去尝呢,全镇桔类水果年产量超过2000吨。另外还有一处非去之处,那就是罗泉溶洞,其间石笋林立,奇形怪状,蔚为大观,在此不必多说。
行走在这古街青石道上,我佩服那些盐商、盐夫、船夫、挑煤夫、挑米夫、挑铁夫的脚力,虽然历史的根还在,也开始逐渐被人们所遗弃。你仿佛还可以感受到九宫八庙四大井,还有那喧嚣的面铺、茶馆、戏院、灶房;马嘶驴鸣,舟缉穿梭,人流川息;而又是在一夜之间消融苍凉,化为云烟;古老破旧的屋檐之下乱拉乱撤的电线,划过历史天空的宿债,让人一见就能厮磨人心;悲忿的老墙旁升起的卷帘门,嘎嘎咋咋,却又暗示着这个古镇将之不久也。
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还到这儿来,而当地政府的救济,似如杯水车薪;当地居民也眼光呆滞;如此结局,是历史的必然,还是拓展无力的无奈川怨?
罗泉镇会被永远的叫用下去;而罗泉古镇,古、将不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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