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只适合坐着，世界很安静。

一个人独坐，不愿意让别人看见，不想和谁说一句话，对所有的事，所有的声响，所有的动作，都烦。只任思绪自由飞扬，不管是无聊，是无奈，是无望，甚至是绝望，都可以放肆到极致，放肆到无可救药。

很清楚明天就是元旦了，是该好好总结一下这一年都收获了什么，可又实在不敢去想。对过去一年日子的记忆，单调的如一张老去了的黑白照片。知道的只是这一年的时光就这样不见了。压抑的，像火车穿过一段黑暗的隧道，呼啸着奔驰而过。好像总会有尽头，可接下来没却是更深的隧道。于是就很不情愿又不得不的被裹挟着，接受这样的事实，让生命在一个又一个的黑暗里慢慢消逝。这感觉比阳光下的苍白更可怕。

毁誉已经过时，面包还不紧迫，对于这三百六十次的重复，只是一种毫无意义的虚度，虚幻的如光阴里的尘埃。如果一定要找到一点收获的话，那就是用这短暂又漫长的一年，越来越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为了遵循自己内心的声音去生活，就要为此付出这样的代价。然而这些也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你的渺小恰如眼前的一粒尘埃，是这么微不足道。

自己也恍惚知道这思绪本身就是一种病，是一种因为寂寞而生的病。一个人寂寞太久，到最后会厌烦所有的事物。可还是很享受，安静的享受此刻的绝望。

凉森森而懒洋洋的感觉，从皮肤向周身弥漫。西来的风，带着秋日的萧瑟，带走了世界上最后的一点余温。遥远的阳光，像蜂蜜一样，被厚厚的玻璃关在了窗外。世界都被冻成一坨狗屎样的安静着。

一地阳光铺撒着，任你的思绪徜徉。忽然觉得离天空很近，像要升天的样子，可却很伤感。原来一个人晒太阳，感觉也会这么孤单。

而此时此刻，只有尘埃还这样肆无忌惮。他们在光线里跳跃，在光阴里汇聚，无声无息，像静静流淌的时光。他们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整齐有序。他们无影无形，却又闪着金色的光泽。他们渺小渺茫，却也在完成优美的回旋，享受自由的飞舞。

妻走过，带起一阵微尘浮起，细细小小的，立即就填满了整个空间。她在忙着晾晒。不管是被子还是衣裳，不管是阳台还是卧室，是被子还是枕头，是拖鞋还是袜子，是表面还是内部，似乎都浸润着它们。或许他们本来一直就占据着这些地方。

就这样呆呆的坐着、望着、呆着。骤然间，仿佛自己也变成了其中的一粒，没有声音，没有恐惧，没有欣喜，没有悲鸣，也没有呐喊。只是在用全身每一根神经在舞蹈，只是在使出全身的力气迈动无声的脚步在飘飞。似乎很想拥抱一个远方一直在等待着的激情，似乎这舞蹈和飘飞本身就是终结就是理想。

如尘埃一样，是这么的舒服，尽管这么微不足道。可我们却应该感谢尘埃，是尘埃的存在才有了天空的蓝色,是尘埃的散射才有了白天的光明。恒星也一样有自己的诞生和死亡。正是大量恒星的生死轮回，老化和爆炸，才散发出无数的星际尘埃，孕育了新的恒星，甚至构成了我们的地球，组成了此刻有血有肉的你和我。

而即使是尘埃，也有尘埃的灵魂吧。此刻就有这么一群无名的精灵，在眼前尽情的飞舞。而广袤的世界不过是无数尘埃的汇聚，且坚硬的世界最后也必将化成这一堆看似似有似无的尘埃。

你看清了，这世界本来就如晨雾般飘荡迷茫。只是你抓不住它们，一如抓不住你自己的那一颗热情的心。因为爱得太深，得到的便只能是更深地伤残你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希望有一天，你也能穿行在旋转的夜空中，把星的云图连接成一片永恒的烛光，从此照耀大地，哪怕只是尘埃闪亮的刹那。……在这一刻，看似消失了自己，却又获得了一个新的生命。似乎抛弃了一切，却又拥有了一切，实现了一切。这转变竟然是如此的便捷。甚至世间的一切，也都是它们的化身而来，并最终要变成它们而去的。……

钟声响了，在叮当的告诉你光阴的流逝，似乎也在搜寻尘埃留下的最后脚步。可这脚步，却早如声波一般飘散消逝了，恰如刚才随尘埃淹没了的你的思绪，在寂静喧嚣的空间里狂舞着飘散而去。

站起来，低声问妻：“你说做颗灰尘的感觉，会怎么样啊？”

“呵呵，一定不错吧，晒晒太阳，跳跳舞蹈，睡睡觉，吹吹风，到处晃悠一下，再慢慢落下来，多么心安理得，多么悠闲自在。”

“别胡思乱想了，晚饭吃什么啊？操持一下。”

忽然很想吃饺子，就告诉她。要薄薄的皮，软软的馅，清清的汤，还有绿绿的葱花，和微微的热气。

想来，这些也都是由尘埃构成，并最终要要变成尘埃的分子呢！

于木鱼宅

2009-12-31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