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梦,我恍若回到了那些日子。
那些日子里我们经常在胖子的小饭店里蹭饭,胖子的祖辈是烹饪世家,父母在县城里有座全县知名的饭店,胖子从小在小镇由姥爷和姥姥带大,他父母说破天,胖子也不愿离开小镇,无奈之下胖子的父母只好给胖子在这里开了间小店,以待积累经验,将来继承祖业。我们一致认为胖子的基因序列中一定有一条是专司饭菜的,任何鸡鸭鱼肉瓜果蔬菜只要经了胖子的手,无不是美味佳肴,有巧夺天功之妙。但胖子先后开的两小店都是很短的时间内倒闭了,只因为有了我们这帮狐朋狗友,我们来这里吃饭喝酒是从来不给钱的。终有一天胖子忿怒了,拦着门不让我们进来,除非我们带了饭钱,这时黑子从屁兜里掏出很厚的一沓钱,看得我们眼珠发绿,谁也没想到黑子会有这么多钱!
那天我们依然没人给饭钱,饭还没吃完,人就象潮水一样退去了,只有雪儿还慢条斯理的细嚼慢咽,雪儿是我们中唯一的女孩,很久我想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美貌,但学识过浅无从类比,直到有一天我百无聊赖时着意去查“精”的含意,在相隔不远处看到了惊艳二字,从此我每次看到雪儿总要默念这两个字,我知道除了黑子我们都喜欢雪儿,我们能长期的聚一起和雪儿的存在不无关系,虽然每个人对雪儿都垂涎三尺,但没人敢有进一步的想法,无论谁略有不轨的想法和行为,我们都会说“小心你的牙。”这个“牙”是专指毛头的牙,在我们中间流传一种说法,毛头曾经趁雪儿一个人在,想干点什么,却被雪儿打掉了一颗牙,这个传说很滑稽,因为这一群中我和毛头的私交最好,他虽然好色,但还没无耻到这种地步,其次雪儿肯定不是用手来完成这项创举,那么又会是什么工具呢,顺手从地上拾起一块板砖吗?这些都无从考证,但毛头那颗牙确实是雪儿来了之后才失踪的,我也私下问过毛头,毛头也说是雪儿干的。也就是从毛头的牙失踪后,所有的人开始有意的雪儿保持一定的距离,当然所有人并不包括我,我以为这些人中我和雪儿是最投缘的,雪儿对我也是这么说的,我经常会给雪儿讲些雅俗共赏风味独特的笑话,雪儿就不停的笑,直笑到眼儿弯弯。这时我会突然想起黑子手中拿着的弯弯的小刀。
黑子整天玩着那把刀,阳光下刀锋如电,刀在黑子的指间盘旋,如灵动的仙子,尽然如此,黑子从未失手伤到自已,尽然黑子从虎口到手腕有一道岁月悠长的伤疤,长到我们都不知道它的来历,黑子如同他的刀,很冷很静,他是我们中的一员,又总是超然物外,我们嬉笑打闹时候,他总是坐在一边冷冷的看着,我们也共同认为他是唯一对雪儿不感兴趣的,在我们印象中黑子和雪儿只说过一句话,那是毛头第一次带雪儿来,雪儿扮做乖乖女,扎着马尾辨穿着粉色t恤蓝色牛仔白色旅游鞋,怯生生和我们每一个人打招呼,黑子回了一个字“好”。黑子只有喝了酒后话多些,最常引用的莫过于“四海之内皆兄弟”,我们曾经商量着推出个老大,以更好的领导我们伟大的事业,但这一提议被黑子否决了“我们聚在一起都是兄弟,什么事都商量着办,何必分老大老小的。”而我以为黑子不愿做老大,是因为有小白。
小白是我们那群中最帅的一个,在晚风夕阳配合下,小白靠着树单腿站着,嘴里含个草茎树叶什么的,很仿佛灌蓝高手中的柳川风,小白的名字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小白确实长的挺白,另一个是小新的狗也很白,小白起初不知道其名的来历,倒也罢了,后来多嘴的毛头讲给小白听,那一天小白都很愤怒,脸色惨白的如他喝多了酒一样,喝多了同黑子叫板一样,那时小白的脸色如同雪野中被滴了红色的血,弥漫弥漫,纯白纯白几乎没有一点血丝,但雪下履盖的忿忿之意却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到的,而黑子酒的红色从皮肤的黑色渗出来,我似乎觉得是煤层下隐隐浮现的火焰,火焰则正炙烧着那把弯弯的刀,刀锋尽露。我们一直很担心他俩会打起来,很可惜没有发生过。
终于有一天胖子的第三个小店也宣告结束了,这一天黑子也终于当兵走了,若是没有那一天我的人生将会向某个方向一直走下了,在这一天之前我们除了睡觉吃饭大多数时间都在一起,开始每天黑子在我们的窗下叫我们,父母不愿意我们凑在一起,黑子就在我们窗下打长长的口哨,不久天机窥破,黑子就在河边的柳树下一边玩着刀一边等我们。在这一天之前我们几乎天天打架,基本内容是百米跑进13秒的毛头,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冲过去飞脚放倒最突出的一个,小白和黑子如两把尖刀,帮毛头挡住后续部队,同时让被放倒的一个丧失战斗力,这时我们往往占有了人数上的优势,下来就简单了,用这种战法我们几乎战无不胜,这一切都是来自黑子的计谋,如果对方人多,我们就选择鸟兽散,只有雪儿还傻傻的站在那里,没有人会去动雪儿,因为一种传说黑子的刀曾插入某人心脏,另一种传说黑子的刀割破过某个人的喉咙,黑子也因此每次都可以全身而退,而这一天黑子要走了,我们喝尽了胖子店里所有的酒,从最贵的五粮液一直喝到最便宜的驼牌,狼籍一地。
黑子走了,小白顺理成章成了我们的头,但这个时间并不长,小白被常与我们打架一群的孩子堵在了胡同,小白夺了其中一个刀,把刀插进了另一个的肚子,虽然人还活着,小白则被关进我们常被大人恐和将要去的那个地方,之后,胖子的父母几乎是将胖子绑到了县城,毛头被严格限定在学校和家之间进行直线活动,我的脸肿的象面包,屁股近乎透明,我想是不是可以直接看见盲肠,我用镜子照了照,看不见,还是屁股,不过是大了一号发亮的屁股,从那一天起,我们很少再相见,如同九大行星,只行驶在自已的轨道上,我们如此老实,我们都害怕了。我偶尔会去找雪儿,与雪儿相依为命的姥姥看我肩背书包衣冠楚楚文质彬彬,雪儿也让我冒名顶替了她们班上的某位尖子生,我受到了国家级的礼遇,我开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最少是装出一副爱学习的模样,目的单纯,只为了在雪儿家可以装的很象。
黑子复原回来,小白也刑满释放,胖子经过父母长期考察,又鉴于对姥爷姥姥的想念,在小镇开了第四家小店,毛头退了学开了家修车店,我人品爆发考进了市里的师专,雪儿还在高三无望的挣扎,我们绝不是有意,但在一个夏日的黄昏,不约而同的来到胖子的小店,那个晚上我们又沉浸在过去的幻影和酒的麻醉中,喝到酒尽,我懒于去对面的公厕,从小店后门出来小解,我惊呆了,雪儿和黑子紧紧抱在一起,热吻着,黑子先看见我,推开雪儿,尴尬冲我笑着说“我们早在一起了”,我怒从胆边生,认定一身军服的的黑子不会把刀带在身上,在身高体重我有绝对优势,而且从不放松体育锻练,即使黑子经过部队三年锤练,胜负还未定,我kao,我居然会想的这么周全,我冲到黑子身前的一刹那,突然明白这世间有比那把刀更具杀伤力的武器,雪儿弯弯的笑眼“小飞,别,是我自愿的。”
我再见黑子的时候,是我从学校分配到小镇中学当老师,黑子骑着自行车带着他的大众化老婆迎面而来,我们礼貌的寒喧了一会,无非是那里工作,那里住,婚否,孩否,例行查户口,最后按惯例说没事家来。授业之余我多数去找毛头,看着毛头不紧不慢的修着各类汽车,我们偶尔聊两句,也会很长时间不说话,看毛头将车折成一件一件,再一件一件装上去,直到一天,我给毛头讲了一个很无趣的冷笑话,毛头从一堆工具中抬起头,“你总来我这里,是想问雪儿吧。雪儿和黑子散了去南方了”毛头搓搓手上的油泥继续说“雪儿是黑子让我带进咱们这一群的,我的牙是黑子打掉的,因为我把雪儿和黑子的事给胖子说了”我猛然想起毛头牙刚掉的几天,胖子的眼圈乌青乌青的。“黑子因为你和雪儿走的近也准备打你,雪儿不让。”说完毛头又将头埋进轴承和轮胎之中,我走的时候,毛头问我“以后还来吗?”我点点头。
几年之后,也许三年,也许四年,雪儿回来了,一身名牌新潮艳丽,脂浓粉重唇红影深,很容易让人把她和一种职业联系起来,随后而来的是笼罩整个小镇的流言,雪儿也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开着小镇独一无二的bmw。雪儿喝多了酒就会很晚的时候来我学校的宿舍,逼着我给她讲有伤大雅俗不可奈的笑话,逼着我给她唱老的没了牙的歌,逼着我给她洗脚洗袜子,第二天清早悄然离去。
某一天,毛头通知我下个月十六号雪儿和小白结婚,我们都去了,包括黑子。
某一天,雪儿带着小孩在广场上玩,我逗了会小孩,问雪儿:为什么?雪儿素面对我“那天我去找你,你没在,我碰见了小白,就去小白那坐了一会,小白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某一天,我从学校调到镇政府当办公室主任,参加了第一次镇政府年终总结大会,黑子镇长代表镇政府做了年度工作报告。
-全文完-
▷ 进入轩辕疯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