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个住处,一个是穷山窝老家,一个是在镇上买的二手房,最后一个是在郊区的厂里。
我常置于都市的华丽与喧嚣中,如在美妙的梦幻中,如在酒后的眩晕中,如沉醉于朦胧诗中,意象纷乱,词藻华丽,主题隐隐约约,令人寻寻觅觅。心里充满饥渴,浑身疲惫,却不能停留。此时的我,渴望回到老家,让身心都停顿下来,好好休憩。
顾不得手里活的繁忙,就向领导请了假,领导犹豫再三,吱吱呜呜,几乎用央求的口气说道:“你就不能晚两天回家吗?”我心里充满了焦躁,就说家里老人有病不得不会,领导皱着苦瓜脸,口气严厉的说道:“下不为例!”我敷衍的点了点头,想道:“下一会再说!”就匆匆忙忙赶往那个小时常令我诅咒的穷山僻壤。这样的情景每隔两个月都会发生一次,就如女人的例假,即烦人又不可避免。
真正到了老家,又觉得无趣,家徒四壁,抬头低头都能看到母亲脸上增添的皱纹和不断增多的银发。我的心如从古代流传到现在的摩崖石刻,布满风雨的沧桑。又如一张破旧不堪的塑料布,想为老家遮盖风雨,却又被烈日和暴雨侵蚀的脆弱不堪。我又下定决心回到都市郊区的厂里,准备努力赚钱,给老家的破旧房屋拆了重盖,于是,在家呆不了两天,我就又匆匆赶往厂里。
到了都市的厂里,又觉的都市的繁华与富有终究不属于自己,只有回到镇里发展才是唯一的出路。于是,我就把每月的工资都拿来买古旧书籍,拖到镇上的家,或收藏,或在街上能卖个高价,侥幸能一夜暴富。我迷恋至此,如吸食鸦片,早已成瘾,不能抽身,其实自己心里又十分的清楚:这只是青少年对书渴望得到却没有得到的又一次反刍,这只是青少年残梦的延续和补充。如此反反复复,我在三个地方来回奔泊,老家的房子也没有拆了重盖,我也没有因为卖书而一夜暴富。
今天是冬至,我回到镇上的新家,心里却充满了忧虑。
妻子已经怀孕,因买书过多,我早已把工资花完,给她买营养品的钱都没有;家里的小米玉米糁都已喝完,我不想再张口向父母提及。
冬至,不大不小也算个节日,家家户户都要吃饺子的。我心里没有吃饺子的雅兴,心里只想着,怎么把买回家中的书,拉到街上把它卖了,变成现金能买回更多的营养品,给妻子吃。
我把这些成堆的书籍搬放到纸箱里,装满三个纸箱,然后把纸箱又搬到小车上,拿了一张破旧的门帘子,推着小车去街上叫卖。我刚把小车推到街道的一角,铺开发霉的门帘子,手机突然响了,是父亲的电话,他让妻子我们两个回家吃饺子,我说道:“今天我就不会去了,我想在街上卖书。”父亲说要给我们送,我说不用了,就把电话挂了。我把纸箱里的书,一本一本的掏了出来,小心的摆放在门帘子上。冬天的早晨,阳光还不十分的强烈,丝丝寒意随着小风袭来,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修鞋的和卖红薯的老头老婆,也只有我一个年轻人在此摆摊。我的心情如街道般萧然。我随手拿起一本书,为了躲避尴尬,佯装细读。卖了一个早上,只卖掉了两本书,一本是孔子的《论语》,一本是明末艳情小说。这和我想象中的众人都来纷纷抢购的火爆场景截然相反,我的心冰凉到了极点,不由又想起了在都市郊区厂里上班挣钱的容易,就又想回都市了!
中午的时候,父亲推着二八自行车和母亲从老家下来了,他拖了50斤的小米和面粉,母亲掂着两只活柴鸡。我看到他们,心里有些酸楚和愧疚,就把书摊收了,回到了楼上。母亲直率的说道:“每年冬至,你都回家吃饺子,今年,你说要出摊卖书,我想你们两个的生活就有困难,不放心,就下来看看。先送来这些,等吃完了,再给你送些!”我心底泛起层层的酸楚与感动,泪花在眼里打转,泪没有掉下来。知子莫若母,逢年过节,本是做儿子媳妇的回家探望父母,事实相反,我还能再说什么,除了愧疚,无语凝噎。
父母亲吃过饺子,就匆匆的走了。父亲骑着一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带着母亲,说去街上用芝麻打香油。我望着父亲佝偻的身影,心如刀绞。两年前,我答应给父母买一辆老年三轮的,至今没有实现!心里的酸楚如潮水袭来,我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我又回到了工厂中,努力工作赚钱。我知道,想回老家的冲动不会消失,如女人的例假一样,会如期而至。浓浓的乡情早已把我浸染的透透的,无论走到哪里,我都躲避不掉它的困扰和袭击,这也许是落叶归根情结的雏形吧。我知道,到老,我终究会回到那片土地的,病了死了,埋到那厚厚的黄土之下!
作于09年12月25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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