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4日中午,大家期盼已久的全校教职工大会终于召开了。成都外国语学校的老师们来得很准时,来得很整齐。会场很安静。
教育局的刘副局长宣布了新校长的任命。这位校长姓段,原是成都七中的副校长。段校长的普通话讲得还很是标准,在一系列的颇带官腔的就职宣言后,终于讲到了重点。我们的“五险”分三年补齐,头年40%,次年和第三年分别为30%。至于公积金则一次性补齐,并从2010年起提高到总收入的8%。绩效工资不变,但明年还涨200元。虽然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下面几乎没有掌声,可是校长宣布散会时,大家还是散了。就这样认命了吧,胳膊总是拧不过大腿的——我身边的老师们几乎都是这样想的。
小班会时,我刚走到教室,就听到有学生高喊新校长的名字——这不奇怪,学生的消息总是很灵通的。我想还是多说两句吧。于是我就将本周发生的一些事简单地概括了一下。我很肯定地告诉学生,我们的问题已经圆满解决了。那么从此以后,成外就稳定了。我们老师们能安心教书了,希望同学们也好好上课。我还预言,在这位新校长的带领下,我们的学校一定会越办越好的。
下午,在办公室里,久违的笑声出现了,老师们工作的积极性似乎都恢复到了以前。我打电话告诉在外地的丈夫,也是很满意的语气。是啊,这一个多月来时断时续的维权活动,实在太伤神了,弄得自己早已心力交瘁。现在总算是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点利益!我对着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舒心地笑了笑。我还到外面的小餐馆,认真地饱餐了一顿。
可是立刻就发生了一件我怎么都想不到的事情。去上晚自习,刚走到侧门的校门口时,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女人说:你们老师要小心点,下午已经有人被开除了。我忙问是谁,她说是张老师和金老师,就是组织罢课的两名领导者。我半信半疑地进了学校。刚走到教学楼前,就看到一些老师往广场那边跑。一定是出事了,我忙赶过去,一看,已经站了好几十个人,基本上是英语组的老师。原来消息是真的!我找到了张老师的爱人余老师,她正哭得伤心。她说下午五点半的时候,校方突然甩给张老师一纸解聘合同,让他明天到树德学校光华校区报到去,不得再进入成外的教学楼。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以前不是答应过我们决不秋后算账吗?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为什么又搞出新的问题来?很多老师都哭了。广场上一片悲伤。罢课以来,是第二次有这么多的人一起掉泪。寒风中,我们老师显得是那么的可怜,那么的无助!有几个中层干部还说是正常调动,让大家回去上自习,可是谁能相信他们的话?
后来,我的好朋友辛老师说我们一起去找找段校长,听听他怎么说,于是我们来到了行政楼,找到了他。他也说是正常调动,我们说那为什么不在教职工大会上公开宣布呢?为什么那么多老师要在那里抗议呢?难道他们疯了?老师不去守自习,学生多乱啊,你们就不担心出事故吗?我们都是爱这个学校的,搞成这样,多么难过啊!说到动情处,我们俩哭得是难以自持。可是他们什么答复也没有,他们好像也并不着急。
看着要下晚自习了,我赶快到教室交待同学们好好回去睡觉,不要过问下面发生的任何事情。晚自习后,我随大家涌上行政楼找校长。然而就在此时,一群人冲了进来,一边骂,一边喊,直接跑到了前台。原来是小学一年级某班某学生的家长及亲属,因为孩子今早死了,听说教育局的人在这里,他们要找教育局讨他们孩子的命。怎么小学的跑到我们中学来了?这下全场乱成了一团,我被挤了出来。我们知道出了这样的事,那么我们的事肯定只好被搁在一边了。毕竟人命关天啊!尽管孩子是病死的,可是学校无论如何也是脱离不了干系的。校门外,花圈纸钱摆着,看起来好悲凉。我爱的学校啊,为什么竟是这样?
第二天,又是周五了。很多老师还是在广场集中。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去上课的,不然对学生真的不好交待。还好,我的科任老师也都赞成。可是始终就有一部分老师很坚定,他们一定要校方给个说法。我也是感觉到一片茫然,完全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那些家长又来了,摆放了更多的花圈,还加油地放鞭炮,那声音大得几乎无法上课。校门周围不少的警察,幸好,还没有起什么冲突。
再一次回首看着成都外国语学校这块金字招牌,它竟然暗淡无光。我在心里问它:你还能挂多久?我问我自己:是不是哪天也是被解聘的命运?如果那天到了,青春不再,理想不再的我该去向何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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