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奇女韩宝英王立刚

发表于-2009年12月24日 晚上11:20评论-0条

中国历史上曾出现过许多奇女子,他们的所作所为悖逆与当时的传统观念,为当时的人不能理解,甚至遭到误解。历史总归是历史,许多的历史随着时间推移,还它搬来的面目。而我要说的韩宝英,就是这些奇女子的一个。韩宝英虽是石达开的养女,可她和石达开的真挚感情,已超越了一般的夫妻之情,更超越了一般的父女之情。史书上虽然确切的记载,可我从小就听过父亲讲过韩宝英的故事,我相信韩宝英是真有其人的。 

韩宝英,一八四四年出生于湖南省桂阳县。她的父亲韩葆忠是一个私塾先生,韩宝英是韩葆忠的独生女儿,从小被他视为掌上明珠。还在韩宝英哇哇学语的时候,父亲就把她抱在膝上,就一字一句地教她背诵唐诗。令他惊奇的是,韩宝英竟能模仿得很像。在韩宝英三、四岁的时候,居然能背诵出上百首唐诗,而且能作简单的解析。当地的街坊邻居们大为惊诧,都称赞韩宝英是“女神童”,将来必大有作为。

一八五九年,翼王石达开率领的太平军,与清军在湖南省桂阳县一带展开了激烈鏖战。为逃避战火,韩葆忠带着全家人逃到桂阳县北部的大山当中。没成想到适逢乱世,大山深处也不安宁。他们刚进山不久,就遭到了当地一伙土匪的抢劫。宁死不肯交出身上所带银元的韩葆忠,被一个高个子土匪用刀戳了十几刀,当场毙命。看到丈夫惨死,韩葆忠的媳妇破口大骂,结果也被另一个低个子土匪用刀捅死。幸亏韩宝英走在父母后边,跑得快,藏在了茂密的草丛中,躲过了一大劫难。目睹父母遇害的惨状,韩宝英的眼泪如泉水般汩汩涌了出来。她捶胸蹬足,哭天不应,叫地不灵,她难受得晕死了过去。等她慢慢苏醒过来时,薄暮已笼罩了山野,明月高悬,四处寂静无声,只有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韩宝英的脑海顿时一片空白,静静地坐在草丛中发呆,她茫然地环顾四顾,空无一人。就在她感到绝望,准备自杀的时候,忽然不远的山间小路上,无数的火把点点闪闪,正走过来一支庞大的队伍。韩宝英以为是进山剿匪的官军,兴奋极了。她赶忙连爬带滚地扑倒在小路旁,跪在地上高声喊冤。

这支队伍并不是清朝的官军,而是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率领的一支人马。当时,曾经辉煌一时的太平天国,因内部自相残杀而元气大伤,被天王洪秀全逼得走投无路的石达开,被迫带着他的十几万人马负气出走。太平天国自金田起义以来,领导集团上下一心,太平军所向披靡,打得清军丢盔卸甲,势力很快席卷大半个中国。眼看清政府的统治摇摇欲坠,东王杨秀清渐渐骄傲自大起来,公然仗责天王洪秀全,逼洪秀全封他为“万岁”。忍无可忍的天王洪秀全,密召在外领兵作战的北王韦昌辉和翼王石达开、燕王秦日纲入京“勤王”,一举铲除东王杨秀清。当时石达开正在湖北省洪山(今武汉市洪山区)与进攻武昌的湘军激战,无法入京,只有韦昌辉、秦日纲奉诏带兵进京。一八五六年九月一日夜,韦昌辉、秦日纲率兵,设计杀掉了东王杨秀清及其部属两万多人。十多天后,石达开回到天京,会晤北王韦昌辉,责备他滥杀无辜,认为此举会大伤太平天国的元气。气急败坏的韦昌此时正杀红了眼,非但不听石达开的劝告,反而起了杀石达开之心。不料事先走漏了风声,石达开深夜缒城逃走,韦昌辉一不作二不休,竟把石达开留在天京城内的全家老小及部属全部杀害。

石达开在安庆起兵,讨伐北王韦昌辉,请求天王洪秀全杀掉韦昌辉以谢天下。此时在天京城外的太平军大多支持石达开,北王韦昌辉在势急下攻打天王府,但最终败于效忠天王洪秀全的将士,北王韦昌辉被杀,燕王秦日纲不久也被处死,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天京事变”。“天京事变”后,洪秀全下诏,让石达开回京主持军国大事。

洪秀全深恐石达开日后羽翼丰满,会变成自己的对立面,便封大哥洪仁发为安王,二哥洪仁达为福王,主持军政大权,以牵制石达开。在架空石达开的同时,洪秀全还下令石达开不准离开天京,实际上是软禁起来。石达开在朝堂上议论军国大事时,文武百官都会屏息,认真地听;而洪仁发、洪仁达在朝堂上议论军国大事时,文武百官都会窃窃私语,无人肯听。洪仁发、洪仁达大为恼火,私下向洪秀全告状,石达开结党营私,阴谋篡权。疑虑重重的洪秀全,暗起杀心。石达开见势不妙,恐怕自己被杀,便于一八五七年五月底自天京南门遁逃。一八五七年九月,石达开率十多万大军,自安徽省安庆负气出走。石达开率军转战于江西、浙江、福建三省,打下了很多城池。由于曾国藩带领的湘军步步紧逼,最后不得不放弃。一八五九年二月,大会诸将于江西南安府(今江西省大余县),确定进军四川大计,然后兵分两路,进军湖南。

当时骑在一匹高头白马上的石达开,正率领浩浩荡荡的太平军,艰难地行进在湖南省桂阳县的崇山峻岭中,忽然听到了韩宝英凄切悲绝的喊冤声。空旷的山野,悲泣的喊声打破了漆黑夜里的寂静。顺势借着通红的火光,石达开看到一个面色苍白、泪流满面的弱女子正跪在山路旁。石达开命人将这个喊冤的那个女子带到马前,他定睛一看,一下子愣住了。只见她一张瓜子脸,双眉修长,肤色虽然微黑,却掩不了姿形秀丽,容光照人,石达开不禁大为惊讶。眼前的这个弱女子,简直和他被韦昌辉杀害的二女儿“莲儿”长得一模一样。看到韩宝英,石达开马上觉得“莲儿”现在就站他的在面前,一种恻隐之心悄然生起。他心里忍着失去爱女的剧痛,镇定下来,看着韩宝英,问:比有什么冤情?韩宝英见马上的石达开身材伟岸、容貌俊秀,言语温和,立即觉得一股电流猛窜全身,麻酥酥的。韩宝英当时心中暗想:莫非眼前的这个英俊男子,就是我要找的替父母报仇雪恨的人。韩宝英把父母惨遭杀害的经过叙述了一遍,然后嚎啕大哭,肝裂肠断。

石达开带领队伍原本只是路过此地,根本没有剿匪的打算,但眼前这个可怜女子的遭遇,着实让威震天下的石达开难受得掉下了热泪。想起自己爱女“莲儿”的惨死,石达开觉得自己的女儿也是这帮土匪杀害的。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大吼一声,“来人”,巨大的声响久久回荡在重重山峦间。“马上铲除这帮土匪。”石达开下命令道。一队约二百人的队伍,在韩宝英带领下,上山搜寻那邦杀害韩宝英父母的土匪。不到一个时辰,那帮土匪全被杀掉,一个都没逃掉。为了安慰韩宝英,石达开命人去附近村庄买来了上等的棺木,厚葬了韩宝英的父母。石达开的举动,让韩宝英感恩涕零,跪在地下,朝石达开不停地磕响头。

安葬完父母后,韩宝英就成为孤儿。在这个兵荒马乱之时代,她举目无亲,无处可去。孤苦伶仃的韩宝英,恳求石达开收留她,并表示愿意终身追随他。石达开见她可怜,无处可去,就答应了她的请求。石达开告诉她:行军打仗可不比家里,经常要翻山越岭,长途跋涉,很为辛苦。韩宝英说:她能吃苦。石达开按排韩宝英与他行军,经常把扶着她,与自己同骑一匹马。

由于韩宝英与石达开朝夕相处,深深为石达开伟岸的身材,俊秀的容貌,洒脱自如的气质,果断的性格所折服,慢慢地对石达开产生了一种朦朦胧胧的感情。自己现在不是大家闺秀,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除了自己身体外,别的一无所有。石达开对她的大恩大德,她觉得只能以自己的身体来报答。“天京事变”时,石达开的夫人和孩子全部被韦昌辉杀害,三年过后,石达开仍然孑身一人,没有续娶。打定主意后,在一次吃午饭中间,韩宝英向石达开坦露了自己的心迹:愿意为他献出自己的身体。石达开听了大吃一惊,摇了摇头,说:“我已是过三十岁的人了,而你正处妙龄,我怎能只图你报恩,而娶你为妻。别人知道了,还说我石达开趁人之危占便宜,是个不义之人,万万不行。象你这样的年龄,做我女儿还差不多。”原来在石达开心目中,一直把韩宝英看成是自己的女儿化身。韩宝英知道石达开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再也没有固执己见。她跪在地上,向石达开行过叩拜之礼后,她就正式成为石达开的义女。石达开原来有三个女儿,现在收下韩宝英这个义女,若按顺序韩宝英应当排行第四了,所以大家都亲切地称韩宝英“四姑娘”。毕竟石达开也是性情之人,他高兴地吩咐多加了两个菜,与诸将开怀大饮。

“四姑娘”跟着石达开鞍前马后,整天闲不住。她不仅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而且才思敏捷,出口成章。所以,石达开命他在军中任“薄书”官职,掌管军中文书工作。“四姑娘”起草公文与众不同。她先在坐在桌子旁边,用毛笔在铺平的白纸欻欻写着。在桌子左右各放设一个茶几,另有两个白面书生分坐茶几旁边,“四姑娘”一边写,一边口授,让两个书生记下来,三个人几乎同时写成,合起来便成一道公文。往往是用片刻功夫,一道数千字的公文就算完成。石达开看着公文上的字龙飞凤舞,就夸韩宝英:才华横溢,世上少有的奇女子。

石达开也是举人出身,棋琴书画无所不通,平日才高八斗,可在“四姑娘”面前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石达开在闲暇之时,特别喜欢陪着“四姑娘”信步山水间,观景赏花。撇开世间的烦恼,象文人雅士一样,作诗答对。有时,两人信手拈来,一唱一和,佳句天成。“紫水长流万古风,金田义起战旗红。书心剑气翼王勇,奋戟挥戈霸主雄。立帐天京寒敌胆,内讧大渡废前功。白龙题壁遗篇在,长使今人感慨中。”相传这首七律就是石达开和韩宝英合做。

一次行军途中,石达开染上了寒热病(感冒)而发高烧,韩宝英忐忑不安,比自己得了病还着急。她日夜守护在石达开的床榻前,又是亲自熬汤药,又是喂药喂饭,夜里就坐在石达开的床前,累了的时候,稍微大一个盹,不忍离去。直到石达开高烧退了,完全痊愈,她才肯回离去。石达开望着日渐消瘦的韩宝英,竖起了大拇指,微笑着朝她点头。

随着时间的推移,韩宝英与石达开之间的感情日益笃深,彼此都把对方看成了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每日早晚,韩宝英都依父女之礼,到石达开那里给义父请安。哪天早晚若是见不到韩宝英,石达开便会坐卧不宁,忍不住就派人来探视韩宝英身体是否欠安,有时会亲自前往探望。

一八五九年五月至八月间,石达开率军与清军鏖战于湖南省宝庆县(今邵东县)。当时,双方都投入了重兵,每一寸土地都展开了你争我夺的肉搏战。宝庆城外横尸遍野,血流成河,几十里之外都可以闻到腥丑味。由于清军实行了“坚壁清野”的政策,凡是石达开部队所能到达的地方,清军必抢先一步赶走当地居民,搬走能拉走的东西,其余的一律就地烧毁,包括房屋、粮食在内。由于石达开部队长期流动作战,没有稳定的根据地,粮食供应发生了困难,石达开部队的士兵个个饿得面黄肌瘦,战斗力迅速下降。再加上围攻安庆的湘军,在李续宜的率领下,全力回援,连续激战三月多,石达开的部队疲惫不堪,伤亡惨重,最终未能攻克宝庆县。面对越来越多的清军援军,继续打下去,石达开的部队随时可能陷入清军的层层包围之中,实在无法,石达开只得从宝庆撤军,率军进入广西,这是石达开平生第一次遭受的最大挫折。

一八五九年八月底,石达开率军围攻桂林。由于广西巡抚曹澍钟沉着镇定,指挥有方,石达开的部队围攻了两个多月,仍不能攻下桂林。石达开见久攻不下,就率军南下,于一八五九年十月,攻克广西庆安府(今广西宜山县),改名“龙兴”,力图中兴。当时,各地人民的反清起义风起云涌,清军为四处镇压各地起义军,疲于奔命,无暇顾及地理位置相对偏远的庆安府,因而,石达开的部队得以在庆安府休整。

时值深秋季节,一轮明月高悬,忙碌了一天的石达开,走出帐外,独自踯躅。回想当年邂逅洪秀全、杨秀清、萧朝贵、冯云山等,在十九岁时,不惜变卖家产,率四千多人,加入太平天国起义。本想推翻满清反动统治,建立一个“有福同享、有地同种、有衣同穿、有钱同施”的理想社会。不曾料想到,南王冯云山在全州战役时,中炮阵亡;西王萧朝贵也在长沙战役时,身先士卒,亲自督战,胸部中炮,不幸牺牲。接着太平天国内部就发生了亲者痛,仇者快的“天京事变”,在天王洪秀全的唆使下,东王杨秀清及其部下两万多人惨遭北王韦昌辉杀害,自己全家几十号人也惨遭韦昌辉的毒手。为平息天京军民怨气,洪秀全又诛杀了韦昌辉。“天京事变”后,自己虽回京主政,可洪秀全对自己处处猜忌,幸亏自己跑得快,才保住了一条性命。想着想着,石达开泪流满面,禁不住仰天长叹:“大丈夫处世,当努力建功立业,开创一番伟业。可我生不逢时,长期依附于他人,受人摆布!”

话音未落,忽听得身后有动静,石达开按剑回头转过身看,只见是“四姑娘”站在不远处,冲他微笑。石达开脸色一沉,斥责韩宝英说:“夜深人静,你出来干什么?”韩宝英不慌不忙,和风细雨般答道:“女儿见父王这几日心神不宁,夜里爱一人出来散步,我一直陪在父王身边,生怕出现什么意外。”“我刚才所说的话,你可曾听到?”石达开问。“我知道父王的心思,想另立门户,只是一时不好开口,恐大家不听号令。”韩宝英十分肯定地回答道。石达开见韩宝英看穿自己的心思,就将自己今后的打算和盘托出,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韩宝英。韩宝英悄悄对石达开说今后该怎么怎么办,石达开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连连点头称是。 

一八六〇年二月,正值石达开三十大寿,庆安府的军民纷纷前往石达开处祝寿。这是自宝庆兵败之后,石达开军事生活较为安定的时期,也是他心情比较好的时期。三月间,石达开曾与韩宝英及众文武等,同游庆安府城北门外的北山白龙洞。

北山巍峨挺拔,郁郁葱葱,气势磅礴。登顶眺望,庆安府全城会一览无余。北山山腰古木森森,环抱一洞,洞口高敞,洞外颇有摩崖石刻,皆是石雕碑刻的浮雕佛像和前人的诗文,其中不乏名句佳作。进洞之后,则幽深曲折,寒气逼人,钟乳下垂,形态万千,令人目不暇接,如同进入仙境一样。石达开和众人观赏着美景,情趣盎然。于是,大家席地而坐,饮酒笑谈,似乎人间此时是太平盛世,全无刀光剑影。

石达开当时喝得似醉非醉,信手写下了一首流传千古的五言诗:“挺身登峻岭,举目照遥空。毁佛崇天帝,移民复古风;临军称将勇,玩洞羡诗雄,剑气冲星斗,文光射日虹。”石达开高声朗诵完,众文武齐鼓掌叫好,纷纷赋诗唱和,韩宝英也作诗一首:“ 异境从天辟,登临眼界空。万家遥带雨,一水怒号风。古佛形容怪,奇人气象雄。回看腰下剑,飞去作长虹。”

回城后,石达开又为白龙洞题壁诗写了序文:“太平天国庚申十年,师驻庆远。时于季春,予以政暇,偕诸大员巡视芳郊。山川竞秀,草木争妍,登兹古洞,诗列琳琅,韵著风雅。旋见粉墙刘云青句,寓意高超,出词英俊,颇有斥佛息邪之概,予甚嘉之。爰命将其诗句勒石以为世迷仙佛者警,予与诸员亦就原韵立赋数章,俱刊诸石,以志游览云。”然后命工匠们在白龙洞的石壁上,刻下这次游历白龙洞大家所写下的诗。至今这些摩崖石刻,非常完好地保存在广西宜山县北山的白龙洞内。

稍微腾出一点手,清政府便急忙调兵遣将,围剿正在庆安府休整的石达开。石达开聚集众将,商讨下一步的行军路线。大伙各抒己见,互不相让,争得面红耳赤。最后,石达开采用了大多数人的意见,决定率军进入物产丰富的四川。韩宝英对挥军入川提出了异议,她认为:曾国藩的湘军主力主要集中于南方,全力围攻天京,无力北顾,应该挥军北进河南、河北、山西,联合捻军,以大行山为根据地,进可夺取北京,推翻满清统治,退可自保,不失为万全之策。可她一人的意见,难以说服众人,她只好保留自己的意见。眼看大军进入四川已成定局,韩宝英为此愁云密布,暗自为石达开部队的前途忧心忡忡。

一天深夜,石达开帐中的灯依旧亮着,他正为挥军入川的路线绞尽脑汁,不知道从哪一条走风险最小?这些年的腥风血雨,已让三十出头的他满头白发,老了许多。这时,韩宝英推门走进来,站在石达开面前,迟迟发呆。她几次想说什么,话嘴边又咽了下去。石达开见她说话吞吞吐吐,脸上泛着红晕,猜想她似乎有话要说,但难以启齿,就笑着问韩宝英:“女儿,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错了,我不会怪罪的。”韩宝英低着头,停了半天,才鼓起勇气,说:“父王,女儿相中了军中的马望,您觉得此人怎样?”

马望是石达开军中的一个白面书生,英俊潇洒,长相酷似石达开。他为人憨厚拘谨,字还写得很工整,才华平平。石达开没加思索,说:“马望忠厚老实,才华一般。”韩宝英点点头,似乎也同意义父的看法,但韩宝英却说:“女儿想嫁给他,父王同意吗?”“嫁给他?”石达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直到韩宝英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他大吃一惊,摇了摇头,问道:“咱们军中人才济济,文武双全者不在少数,随便挑一个,都比马望强得多,你为何会看中这个平庸之辈?”韩宝英的脸变得更加绯红,非常害羞地说道:“女儿看中的不是他的才气,女儿自有女儿的想法,日后父王定会明白的!”

石达开知道韩宝英的倔犟脾气,只要她认准对的事情,就会下定决心去做,八头牛也拉不回。既然韩宝英已打定主意,石达开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几天后,军中张灯结彩,高朋满座,石达开大摆宴席,风风光光地为女儿操办了这桩婚事。石达开忙前管后张罗,看上去不象一位叱咤风云的英雄,倒像是韩宝英的亲生父亲。喜宴结束后,喝得面红如张飞的石达开,在部下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回到自己的大帐。他自言自语道:“以前我儿女那么多,从来不管家中的琐事,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义女,却婆婆妈妈地操持起家务来了,真是好笑啊!”

韩宝英和马望结婚后,继续负责军中文牍之事,每次发文,都是由韩宝英口授,马望笔录,妇唱夫随,夫妻俩配合得很默契,天衣无缝,无一点纰漏。 

一八六一年九月,石达开的队伍离开广西,陆续北上,进入湖南、湖北准备由湖北溯江而上,直扑四川。这时,洪秀全从天京送来了“义王”的金牌,罢黜了自己两个哥哥的王位,紧急召石达开回师,救援遭曾国荃围攻的军事要塞安庆。当时,石达开已下定决心,与洪秀全分道扬镳。他让韩宝英修书一封,表明了自己挥师西进,依靠自己的力量,开疆拓土,不受洪秀全约束的心意。洪秀全对此鞭长莫及,也无可奈何,只好由着石达开去。

一八六二年四月,石达开率领十多万大军,分兵三路,由湖北浩浩荡荡沿长江杀入四川境内,包围了涪州(今重庆涪陵市)。石达开准备以涪州为根据地,直取成都。不料清涪州知州姚宝铭、参将徐邦道,探知到石达开大军即将到才,采取“焦土”政策,提前烧毁了城外的所有民房,并把粮食抢运进涪州城,关闭城门,作困兽斗。一时间,城外到处火光连天,烟熏雾罩,百姓们的哭喊声震天动地。等到石达开大军兵临城下,大火还在熊熊燃烧。石达开看见百姓们流离失所,哭天喊地,勃然大怒。石达开命令韩宝英起草著名的檄文《翼王石达开告涪州城内四民谕》:强烈痛斥涪陵知州姚宝铭、参将徐邦道焚毁百姓民房、抢夺粮食的滔天罪行,晓谕涪州军民揭竿而起,响应起义军,杀掉祸国殃民的涪州知州姚宝铭、参将徐邦道。石达开大军到达不久,突然连降一星期多瓢泼大雨,不便于攻城,再加上清军水师又封锁江面,渡江无望。石达开担心一旦开战,涪州弹丸之地,双方会陷入旷日持久争夺战,大军的伤亡惨重,即使勉强攻下涪州城,会玉石惧焚。为减少不必要的伤亡,石达开只好下令撤军,绕开涪州城继续西进。眼看着进入四川腹地的希望已成泡影,石达开决定进入贵州,再从贵州遵义退到云南,在那里偃旗息鼓,再谋东山再起。 

石达开率军在四川、贵州、云南转战数月后,急于夺取成都,在川西平原建立根据地,便决定放手一搏,率领仅剩的四万多人马,穿越西康的崇山峻岭,抢渡大渡河,直扑四川川西平原。要实现这个战略计划,沿途需经过许多少数民族居住区。石达开认为对付这些未开化的少数民族,要采取软硬兼施办法。韩宝英却认为这个战略计划太冒险,这些少数民族的土司(官职名,元、明、清各朝在少数民族地区授予少数民族地区首领世袭官职)喜怒无常,万一这些土司突然翻脸,勾结清军,起义军就会腹背受敌,陷入全军覆没的境地。尽管韩宝英反复规劝石达开放弃这个战略计划,可急于在川西平原建立根据地的石达开,这时哪里能听得进韩宝英的话。

一八六三年五月十四日,石达开率军来到大渡河畔的紫打地渡口(今四川省石棉县安顺场南)。这一带山道崎岖,地势险峻,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地下就是汹涌咆哮的大渡河。开头时,当地的那些彝族土司还与石达开合作,供给大军粮草,石达开回赠送武器答谢。如果石达开到达紫打地,立即渡河,大军很有可能全部安恙渡河。偏偏在这时,石达开的一位妃子当晚为他生下一子,令他非常高兴。英明一世的石达开不知怎么搞的,竟然下令犒赏部队。大军在大渡河边天天喝酒吃肉,载歌载舞,庆祝三天。 

可“人算不如天算”,三天后的一大早,大渡河突降暴雨,上游山洪爆发,河水暴涨,要想立即渡河,根本没有可能。石达开的只好直愣愣地看着水流湍急的河水,耐心等待河水的退去。就在石达开等待水退之时,四川总督骆秉章以重金,许以高管收买了彝族土司王应元和岭承恩,同时调集军队包围了石达开的大军。为了突出重围,石达开只得选择强渡大渡河。

紫打地渡口在大渡河西,系大渡河支流松林河水冲积而成的扇形地,地势低平。河东是陡峭崖岸,高出大渡河二十到三十米。恰恰就在这时,重庆总镇唐友耕率部赶到东岸,居高临下,调集密集的炮火对准石达开的部队。石达开的部队本来就处于清军射程之内,再加上抢渡大渡河既要划船,还要爬岩,必然就处于劣势。

五月十七日,石达开挑选出精锐一千多人,组成敢死队,分驾船筏,抢渡大渡河。就在全军处于生死存亡的紧要时刻,石达开表现出了临危不惧的英雄本色,从容指挥军队强渡大渡河。他勉励将士们:“战必死,降亦必死,均一死也,不如其战矣!”但在唐友耕枪炮攒射之下,这支敢死队全部阵亡。五月二十一日,石达开又组织了五百多人再次强渡大渡河,此时大渡河杀声震天,响彻整个山谷。在清军密集炮火打击下,五百壮士无一生还。六月三日,石达开尽斩彝族向导二百余人祭旗,强令三千多勇士渡河,同样遭到了对岸清军炮火轰击,战死者数以千计,加上水流湍急,登上船筏的人全部随船筏沉没。六月九日,石达开组织一千人最后一次强渡,除被洪水漂没五只船筏以外,其余船筏均被清军的炮火击沉。此外,当地彝族土司王应元,被四川总督骆秉章用重金、许以高官收买,与石达开的大军作对。他命令把席子裹成筒状,用墨水染黑,沿河边摆放数百个,其中只有几个真炮,轰轰放了几响,这使得石达开觉得王应元的火力强大,更不敢贸然渡河。此时,后退之路,复被邛部土司岭丞恩用巨石大木塞住。

就在石达开的部队在大渡河畔逡巡之时,四川总督骆秉章已经调集清军,把石达开的部队团团包围。石达开的部队越打越少,最终只剩下四千多人,被清军和王应元的人马围困于老鸦漩(今四川石棉县农场乡利碛堡)。由于当地彝民恨石达开杀部族之人,拼死抵挡诸要隘路口,石达开的部队进不成,退不得。此时,石达开的部队辎重尽失,剩下的人大多都是伤兵无力再战。

石达开看着自己手下的残兵败将,个个伤痕累累,衣服褴褛,筋疲力尽,全无斗志,石达开心如死灰,他仰天长叹一声:“此天要亡我呀!”又转过头,对紧随身后的韩宝英说:“真后悔没听你的劝告,沦落到这般境地。”话音刚落,猛地拔起腰间的明晃晃佩剑,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看到石达开倒下了,韩宝英眼尖手快,顺手夺过了石达开手中的利剑,当啷扔在了地上。石达开的剑锋虽然落到了他的脖子上,但深度不大,石达开只是血流过多而昏倒了,生命无大碍。韩宝英咬着牙,搀扶着石达开。随从卫兵赶紧跑过来,为石达开进行包扎抢救。韩宝英强忍着心中剧痛,噙着泪对丈夫马望说:“父王平日待我们恩重如山,现在情况万分危急,是报答他的时候了。”马望虽然是个白面书生,但也是一个热血男儿。他抬头看看脸色惨白的妻子,问韩宝英:“你说怎么办?”韩宝英在马望的耳边嘀咕了半天,马望的脸一时间变得煞白,神色有些惊慌。

在一个僻静处,马望哆哆嗦嗦地换上了石达开的衣服。“石达开”来到这些狼狈不堪的队伍当中,高喊道:“大家不要惊慌,我要和清妖谈判,舍命保全三军。”大伙儿听了,都劝“石达开”不要去,清妖说话向来不算数。“石达开”不以为然,他先让其妃子带着儿子投江自杀。然后,马望以“石达开”的名义写信给骆秉章,带领着“石达开”手下的得力干将曾仕和、黄再忠、韦普成赴凉桥清军大营,与骆秉章“谈判”。 “石达开”在给四川总督骆秉章的书信,文采炫然,有为自己三军的乞怜,有对骆秉章的“奉承”,有对自己一生的回顾: 

窃思求荣而事二主,忠臣不为;舍命以全三军,义士必作。缘达生逢季世,身事天朝,添非谄士,不善媚君,因谗谮而出朝,以致东奔西逐;欲建白于当时.不惮旰食宵衣。袛以命薄时乖,故尔事拂人谋,矢忠贞以报国,功竟难成;待平定而归林,愿终莫遂。转觉驰驱天下,徒然劳及军民;且叹战斗场中,每致伤连鸡犬。带甲经年,人无宁岁,运筹终日,身少闲时,天耶?人耶?劳终无益;时乎?运乎?穷竟不通。阅历十余年,已觉备尝艰苦;统兵数百万,徒为奔走焦劳。每思避迹山林,遂我素志,韬光泉石,卸余仔肩;无如骑虎难下,事不如心,岂知逐鹿空劳,天弗从愿。达思天命如此,人将奈何?大丈夫既不能开疆报国,奚爱一生;死若可以安境全军,何唯一死! 

达(开)闻阁下仁义普天,信义遍地,爰此修书,特以奉闻。阁下如能依书附奏清主,宏施大度,胞与为怀,格外原情,宥我将士.赦免杀戮.禁止欺凌,按官授职,量才擢用。愿为民者,散之为民;愿为军者.聚之成军,推恩以待。布德而绥,则达愿一人而自刎,全三军以投安;然达舍身果得安吾全军,捐躯犹稍可仰对我主,虽斧钺之交加,死亦无伤;任身首之分裂.义亦无辱。唯是阁下为清大臣,肩蜀重任,志果推诚纳众,心实以信服人,不蓄诈虞,能依请约,即冀飞缄先覆,并望贵驾遥临,以便调停,庶免贻误。否则阁下迟以有待,我军久驻无粮.即是三千之师,优足略地争城;况数万之众,岂能束手待毙乎?

特此寄书,唯希垂鉴。

马望在军中与石达开朝夕相伴,对石达开的情况了如指掌,军中公文一般由韩宝英口授,他负责起草,所以写出的“投降书”令骆秉章深信不疑。再加上马望酷似石达开,一口地道的广西腔,骆秉章对此人就是“石达开”不加怀疑。

败军自古哪有讨价还价的资本。清军口头答应给剩下的石达开部队发路条回家,可背后食言,当天晚上以火箭为信号,将已经“投降”的三千多石达开部队士兵射杀殆尽,一个不留。整个大渡河,变成一个赤色河。

清军大营之内,骆秉章用广东话问“石达开”:“你是来投降的吗?”“石达开”眉宇之间流露出的英气依旧,高声道:“我本不怕死,只求舍命保三军。”不说一个降字。“石达开”和骆秉章之间唇枪舌剑,互不相让,针锋相对。最后,“石达开”非常痛心地说:“大丈夫不能为国开疆拓土,世上还有什么可留恋的!我的死能换来三军的平安,何必再吝惜生命!我身为翼王,率军杀死的清军官兵成千上万,现在天要亡我,实在难逃一死!”骆秉章见从“石达开”口中撬不出什么东西,就向朝廷报告,请求处死石达开。

一八六三年六月二十七日,“石达开”和随从的几个将领被押至闹市凌迟处死,年仅三十二岁。临刑,“石达开”神色怡然,坦然受死。

其实,石达开并没有死。在成都被处死的“石达开”,实际上是马望,因为马望的容貌、身体都酷似石达开,且长期呆在石达开身边,对石达开及军中的情况非常熟悉。所以,在骆秉章审讯时没有露出一点破绽。韩宝英当初之所以选择马望为夫的目的,就是为了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让马望代替“石达开”去死。

马望假装石达开与清军谈判后,韩宝英悄悄把受伤的石达开,拉到一块大岩石下藏了起来,和石达开假装死去。清军射杀了剩下的四千多人后,大渡河畔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腥臭味熏天,几十里都可以闻到。所以,清军就没有仔细打扫战场,韩宝英和石达开得以侥幸逃生。

过了许多年,社会上开始流行这样一个传说。韩宝英女扮男装,和石达开扮成乞丐,沿路乞讨,一直流落到峨嵋山。他(她)们见峨眉山山势雄伟,隘谷深幽,飞瀑如帘,云海翻涌,林木葱茏,一时流连往返。于是两人削去青丝,遁入佛门。后来,有个峨嵋山的老和尚,在圆寂前曾对人说:“翼王是维摩居士的化身,韩宝英则是散花的天女。”

到了光绪年间,有个叫江枫的人这天要雇船,从大渡河的紫打地渡口过河赶往某地。在船夫解缆绳准备开船之时,有位童颜鹤发的老者前来搭船。他对船夫说:“大风将起,暂且不要解缆绳。”船夫朝天上望了望,发现乌云飞来,觉得老者说的不错,就没有解开缆绳。过了一会儿,果然狂风大作,河水汹涌澎湃。风停之后,天色已晚,云散月明。江枫取出随身携带的酒肉,招待老者。老者特别能喝,老者喝了七八大碗酒后,对天长叹说:“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万里江山怎么还是清妖的?”江枫听着打了个寒噤,面如土色,他问老者的姓名,老者闭口不答,泪流满面。第二天黎明,老者和江枫坐船渡过了大渡河。上岸后,江枫发现老者健步如飞,想撵上老者始终赶不上,不久老者不见踪迹。江枫返回船头,发现老者遗留一把伞,伞极沉重,柄以铁制,上刻着“羽翼王府”四个字,江枫这时恍然大悟,原来那位老者就是大名鼎鼎的翼王石达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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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奔月推荐:奔月
☆ 编辑点评 ☆
奔月点评:

描述了中国历史奇女子韩宝英的故事。做为小说,情节平铺直述较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