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同事曾戏谑地说我:“你呀,凭人品、才华、能力,哪样都不比现在台上的人差,就是运气差一点。别人可青云直上,待遇了不得,你却原地踏步到退休,和平头百姓差不多!”
要按地方官场游戏看,我这个从部队正团职转业军官,在地方从43岁干到60岁,职务升迁总与我无缘,真乃官运不通。
但是,我笑了笑,我自认为:我是幸运的!
我生下来就没有看到祖父母,外祖父母也早已过世。儿时,父母忙于生计,终日在外劳作,无人照看我,我两次重重地摔跤:一次是在家的河边吊楼,我扶在两头用棕绳圈穿竹篙上看风景,不料竹篙一头失扎,我连人带竹篙摔下有5米高的河滩,动荡不得。搭帮邻居出来河边提水,才发现将我抱回,并赶紧找到我父亲,说:“幸亏摔下头没碰到吊楼脚柱,要不,就会脑袋开花。”父亲见我并无外伤,只是腰部厄了气,筋络不通。便用韭菜捣碎,喷上白酒,放在他的汗巾里,将我腰部缠裹起。过了三天,果然见好,又活泼乱跳了。第二次是在离家半里多路的小山坡上,我爬到树上摘楂梨,谁知树枝断了,我重重地悬空掉在坡下的石板路上,半天都哭不出声来。是当年驻在附近碾米坊大屋的南工团团员叔叔,将我扶起背着,问寻到家,又是父亲给我敷跌打损伤药,没几天就好了。事后,他专门去看了看我爬的那棵树及跌下来的地方,惊讶地说:“我儿命大,从那高的地方跌落在石板路上,不头破血流,也得断手断脚,小子居然没有伤筋破骨,只是腰围厄了气,表皮青紫了几块,真是上天保佑,保佑!”
幸运往往从苦难中生,幸运与不幸 ,常常脱离不了“福之祸所倚,祸之福所倚”的规律。
我十岁那年,父亲嫌弃母亲而离婚,带着我与继母住到一起。继母膝前有一与前夫生的比我小四岁的儿子,被她百般娇爱、呵护,只愁天上的月亮摘不到给他。继母对我却人前人后两个样,她常冷眼对我,得不到饱、暖的日子显得异常漫长。没想到被母娇宠的“弟弟”冷不得、亦热不得,饿不得、亦饱不得,落得一身病,不只患了疝气、小小的就有了支气管炎,还伴有哮喘、厌食症。我虽瘦骨磷叮,却身板硬朗得很。晚上,一直是我与“弟弟”共床同睡。他七岁上学不到半个学期,便得了乙型脑膜炎在家夭折,我竟未传染上。
十四岁上那年夏天,我由于惧怕父亲听信继母言会挨打,出走爬火车到郑州,被铁路警察当流窜人员送到救济总会郑州遣送站劳动一个月。晚上与二三十位流浪收容者同睡一间大屋,与我同睡一头的,是位患肺结核病来郑州投亲未遇的穷大学生,屋里闷热,空气很不好,他夜里咳得吐血。也不知我哪里来的免疫力,我也未被传染。翌年我到一钢板誊写社当学徒,同桌一位从柳州来的高中毕业生,他也因患有肺结核来哥嫂家住,到誊写社做临时工刻钢板。我们同桌半年,入冬他病入膏肓,大吐血,我还常到他住的草房去看望,直到他病故。相处这久,我也安然无恙。
有的时候,一方的错误恰好促成了另一方的成功。正如谚语所说:“蛇吃蛇,能成龙”。由于我无法忍受继母的白眼,发愤自学钻研美术基础,终于在十六岁上考入省艺术学院美术系预科,后从学院参军,从此离开了这个我不愿回想的没有丁点温暖的家,我一步步探索、成长、进步,实现自己的梦想。
幸运的机会好象银河,他们作为个体是不显眼的,但作为整体却光辉灿烂。我所在的高炮连队八九十多个战士,八个连排干部,真正干到最后,并且进入大军区机关,擢升到正团职的,我是唯一的一个。我经历了两次到越南作战,一次是1967年援越抗美对空作战,我在师宣传科主办战地快报,在战斗一线采访达八月之久。此间全师作战牺牲的战友有40多人,负伤60多人,共击落美机50架。我的老排长黄惠民与我同调入师政治部,他从事战地摄影不幸牺牲。第二次是1979年2月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我在广西前指组织战地新闻报道工作,并深入55军打同登、谅山部队采访,从战地给《解放军报》、《中国青年报》发稿。一直到撤军大部队班师回营。中途曾有过两次遭遇敌迫击炮袭击,幸运的是,这两发炮弹都落在百米外,两次前线作战,我都毫发未损地凯旋归来。
转业回到家乡城市,虽说我没有得到高官厚禄,但我得到忠孝两全。近二十几年来,我与妻子伺候了病中的岳父、父亲、岳母、继毋,先后将五位老人(包括生母)送上山; 培育了两个儿子学有所成,踏入社会兢兢业业为国家效力,未让我们多余地操心。
尤其是在人欲横流、拜金主义风行的时期,我所在城市曾经是官场腐败的重灾区,我顶住了各种诱惑,坚持认真做事、清白做人,直至退休平安着陆,与那些虽爬上高位、作威作福、大肆敛财,却最终身陷囹圄、惶惶不可终日的公仆败类、还有凭吹捧拉关系上去、被人指背的火相比,我吃得香、睡得安,退后还时不时地发挥余热、兼职一些社会活动,上天赐我精神愉悦,我知足常乐!
意大利人在谈论幸运人时说,大凡这些人表面上带一点:“傻气”。是的,有一点傻气,但并不是呆气,再没有比这对人更幸运的了。我想,同事对我那番幽默的戏谑,也无外乎是讲我“有一点傻气”。然而,这“有一点傻气”,便铨释了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作家马克吐温曾说:“每个人一生中,幸运女神都来敲过门,可是许多人竟然跑到邻居家里没有听见。”因此说,每一个人都是命运的宠儿,同时也是命运的弃儿,没有一个人是一帆风顺的。不一帆风顺,才孕育着挑战与应战的机遇,什么是真正的幸运,关键是要自己去把握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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