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少年朋友:
你们知道“洋油”、“洋油壶”吗?说起 它们,就会煤气扑鼻,眼前就会油灯显现。而你们,恐怕连见也没见过,又怎么会知道呢!
曾记得,我七、八岁时,每当夜幕降临,妈妈就会说:“孩子,快把‘洋油壶’点上”。有时刚巧没有“洋油”了,妈妈就会说:“‘洋油’舀(买)来,好(可以)上(灌)‘洋油’哉”。这是我几乎每天要做的事。那时,我真纳闷:明明是点灯用的油,怎么叫“洋油”?叫“亮油”不是很好吗!有一次,我问父亲,他告诉我:“这既不是‘洋油’,也不叫‘亮油’,而是‘煤油’。因为解放以前,我们国家没有煤油,要从别的国家运进来,所以叫‘洋油’。现在虽然不需要进口,但上辈人传下来,叫习惯了。”此时,我才恍然大悟,至于“洋油壶”就不必再问了。
曾记得,上三、四年级时,班主任老师告诉我们,“热爱祖国”,应从身边做起,譬如晚上点灯用的油,过去要从外国进口,我们被迫叫它“洋油”,现在我们自己能生产了,就应叫“煤油”才对。从此以后,只要母亲一说“舀洋油”、“上洋油”、“点洋油壶”之类的话,我就会马上指正:叫煤油。
曾记得,我的少年时代,还有一个拒“洋”运动。你到供销社,说买“洋油”、“洋油壶”、“洋火”、“洋棉丝线”------ 售货员就会毫不留情地说:“没有”。要是说买“煤油”、“火柴”、“棉线”、“肥皂”等不带“洋”字的日用品,售货员就会热情洋溢地接待。起先,妈总说她年纪大了,背时了,改不过来。但经不起店员的多次“拒”卖,经不住我的多次指正,也渐渐地与“洋”字拜拜了。“洋”字终于从一个山村农妇的心中抹去。自然老师告诉我们,煤油是从石油中提炼出来的。一说起石油,谁都把它与“王铁人”联系起来。因为“铁人”王进喜是石油战线上的一面旗帜。音乐老师教给我们的一支歌叫《石油工人之歌》,至今仍能完整地哼上一段:“革命红旗映彩霞,祖国建设跨骏马。我当个石油工人多荣耀,头戴铝盔走天涯。头顶天山鹅毛雪,面迎戈壁大风沙,嘉陵江边迎朝阳,昆仑山下送晚霞。天不怕、地不怕,风雪雷电任随它,我为祖国献石油,哪里有石油那里就是我的家。”每当想起这高昂激越的旋律时,我就被石油工人的豪迈气概所感动。我敬佩他们敢抛“洋”字,热爱祖国的崇高品质!我多么想当一名光荣的石油工人啊!
那时,我们敬爱的老师,在煤油灯下批改作业,又是在煤油灯下备课,也还是在煤油灯下思索着培养下一代的巧计妙策,妙方巧法;而我们这些天真烂漫的莘莘学子,也同样是在煤油灯下计算、造句、做作文,也还是在煤油灯下思索着“点灯不用油”的神话。
曾记得,上五、六年级时,新安江电就要通到我们的山村。当时的我,甭提有多高兴啊!一放学,我们总是跟在接电线的师傅后面,像跟屁虫似的,问这问那,忙个不停:电是什么样子的,电有什么颜色?而最让我们关心的还是什么时候电灯才能亮?偶尔,碰翻师傅的工具,他们也不会责怪我们。可想,他们的心情也和我们一样。当师傅们告诉我们要等到家家户户都布好了线路才能放电,我们多么希望他们像孙悟空那样能生出“三头六臂”,那才好呀!有一天,电线终于布到我家,我真是高兴极了。“接电灯啰!”“接电灯啰!”我跑着,跳着,喊着,要把这个喜讯尽快告诉在“门前畈”(村口的田园)劳动的父母亲。
难忘通电的那天,整个村庄闹猛起来了,家家户户真像过节一样。随处可以听到大人们爽朗的笑声,随处可以听到孩子们飞串的脚步声,随处可以听到姑娘们的嬉闹声。看,爷爷捋着胡须说:“真奇怪!一红一蓝两根线,竟会让灯炮发亮”。看,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我们这些顽童高喊着:“点灯不用油啦!”你想,就是绍兴大班来演《沙家浜》也不过如此。母亲靠在门边,一手拉着开关线,抬头注视着灯炮,“啪哒”一下,电灯就发出耀眼的光芒。她喃喃地说:“想不到我们也能点上电灯。”父亲说:“我从‘亮篾把’(破竹篾后的废料)、‘油柴棒’(破细的松树根)点到‘桕青油’(乌桕籽榨的油),从‘桕清油’再点到‘煤油’,已经感到很满足了,现在想不到又能用上电灯,真是太幸运了!”事隔三十多年,况且他们又去了另一个世界,但亲人们当时说话的神情还是那样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语音还是那样清澈地回想在我的耳边。他们两代人为走进“灯”的新世界而高兴;而我们这一辈为送走“洋油壶”而感到自豪!谁又会忘记那一个晚上呢?整个山村竟是个不夜天!“洋油壶”——将成为历史的文物,走进博物馆;它,也将成为山村落后时代的见证人。
“洋油”、“洋油壶”以及带“洋”字的“洋布”、“洋毛线”、“洋灯罩”------是中国屈辱历史的见证;石油、原子弹、人造卫星------ 则是祖国走向强盛的一个又一个里程碑。而电灯,可以说是中国农村灿烂前景的里程碑之一。
少年朋友们,希望你们也能了解“洋油”、“洋油壶”,从细小的“洋”字头物名,去体验整部血泪斑斑的近代史,体验可歌可泣的革命斗争史。体验屈辱的昨天,品尝美好的今天,把握辉煌的明天,为祖国的繁荣昌盛而努力吧!去迎接新世纪的春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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