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姑是一个苦命的 人。 说起我的姑姑,先从姑姑那苦难的童年说起。
我的的祖父一生共养育了三个子女。我的伯父,父亲,姑姑。听父亲说小的时候,家里很穷,那个时候,温饱便是最大的理想。于是我的祖父最大希望就是这三个孩子能长大后衣食无忧,能够享受人间的荣华。不要想祖父这样辛勤一生依旧是穷困潦倒。于是文化不多的祖父,将这三个孩子取名荣华富贵,希望他们将来能够大富大贵。原来,祖父是打算生下四个,或者更多孩子的。那样这荣华富贵几个字就叫全了。但是由于经济的原因,所以祖父只生下了伯父,父亲,姑姑三个人。这荣华富贵几个字就没有叫全,只凑足了三个。伯父的名字里是一个荣,父亲的是一个华,姑姑的名字里是一个富。
然而,令人悲哀的是,姑姑的名字虽然叫得富贵。但姑姑却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姑姑生四十年代,那时一个经济极其落后,物资极其奇缺的年代。和当时中国的大多数百姓一样,姑姑一家过着穷苦潦倒的生活。她的童年时在饥饿和困难中度过。所以姑姑的身体长得十分地弱小。猛然看去,似乎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单薄的身子经不起任何的重担。但是姑姑却是一个坚强的人。苦难的生活磨练了他吃苦耐劳,坚韧不拔的品格.听父亲说姑姑虽然是家里的老幺,而且是个女孩子,但她从来不娇气,不任性。家里能做的事情她一定帮着大人做,为家里分担了不少担子。在姑姑的童年,玩具,漂亮的衣服从来都和她绝缘。陪伴她的只有粗布麻衣和苦涩的饭菜。想想今天,我们这些孩子真是比姑姑幸福多了。如果人真的有来世的话,我真希望姑姑能有一个快乐的童年,一些属于她的漂亮的衣服和玩具。
岁月在一晃中悄然而过。转眼之间姑姑已经从一个小女孩,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但是由于童年的营养不良,姑姑在成人的时候还是十分的矮小。在她的身上留下了苦难的印记。但是婚姻是一个人必须 的人生过程,姑姑还是被嫁了出去。嫁到了一个偏远的小渔村。但是苦难的生活还在继续着。姑姑嫁到了一家姓李的人家,。这户李姓人家的男主人就是我后来的姑父。姑父的身材很高大,和姑姑站在一起,有一种非常显眼的感觉。听父亲说,姑父曾经还当过兵,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回到了地方。姑父是一个思想很传统的人,姑姑嫁过去之后,一共连为他生了四个女儿,思想守旧飞姑父一定要生一个男孩。所以姑姑十几年来都承担着比普通母亲超过数倍的艰辛。在姑父殷切的期盼下,姑姑终于生下了一个男孩。因为是盼来的,取名为星星,这就是我唯一的表弟。后来姑父还想要一个男孩,但第六个孩子还是生下了一个女儿。这样我的姑姑一生就生育了六个孩子,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
那时候中国刚刚进行改革开放。底层农村的经济依然很落后。姑姑生活的那个偏远的小渔村也非常的贫瘠。土地十分有限,连平日生火做饭的柴料都无法保证。为了支撑起这个庞大的家庭,养育那么多的子女。姑姑总是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辛勤劳作。这让本来就十分瘦弱的姑姑显得更加的虚弱。
我记事后,有一次过年去姑父家,亲眼见到了姑姑。这是至今还保存在我记忆里的关于姑姑形象最深刻的记忆。姑姑站在堂屋的中央,面露笑容地迎接我们这些晚辈的到来。她的眼里透露出一种沧桑,一种辛酸。脸上的皮肤布满了皱纹。布满了尝尽人间艰辛才有的风霜。头发稀疏而又凌乱,因为整日操劳而无心梳理。时至今日,每当我想起这一幕我都有一种酸涩的感觉。在我成年之后,我曾暗自揣想,在这双粗糙的双手,和不满皱纹的脸庞背后,在姑姑弱不禁风,瘦弱的身体背后,在六个子女殷切的眼神背后。姑姑用她单薄的身躯究竟撑起了怎样的一片天空,怎样的一个只有她才能深刻体会的世界。姑姑呵,你是平凡的,也是伟大的。我为我有这样一个姑姑而感到骄傲,感到自豪。在您辛勤的背后,您承载的不只是一个有着六个子女的庞大家庭。也承载着你人生的所有希望。从您的身上我看到了大多数中国妇女感人至深的品格,无私的奉献,无怨无悔地劳作。生活中有的只是子女,唯一没有的是自己。这是一种为了家庭多么忘我的崇高境界。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好人,上天却不肯让她品味,哪怕只有苦涩滋味的生活。1995年的一天,湖面上浊浪滔天,狂风奏起。似乎在肆虐着,想要带走一些本不该带走的生命。这是我姑姑生命中最后的一天,她全然不知死神的降临。这一天,姑姑和姑父去了湖里打鱼,去的时候还是风平浪静,但是在返回的时候,就有了我刚才描写的一幕,恶风恶浪很快就来临,向一个面目狰狞的魔鬼一样在湖面上张牙舞爪,寻找着可以攻击的对象。姑姑和姑父的那一叶小舟,在湖面上孤零零地被这魔鬼无情的选中。一个巨浪打来。姑姑的小船被狂风掀翻。一瞬间,姑姑和姑父落尽了水里,姑姑不会游泳,在深不见底的湖里拼命的挣扎,极度地惊慌和恐惧之中,她抓住了姑父的身体。但是,一切都无济于事了,求生的本能使得会水的姑父不停地挣扎,在涌动的湖水里。姑姑渐渐精疲力尽,沉到了冰冷而阴暗的湖底。每当我想到这一幕,我心里总想,不知道一生善良的姑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心里还在想些什么,是否还想到她几个未成年的孩子,想到今生再也不能和她们见面,就此阴阳两隔,一瞬间已经是两个世界。悲哉,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怜我那苦命的姑姑。
半天之后,姑姑的遗体被打捞了上来。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在上课,那时一个昏暗而阴郁的日子。天空愁云密布。风,不停地哀嚎着,似乎为我那冤死的姑姑,那颗已经去了天堂地善良的灵魂。我突然闻知这个对于我来说是惊天的消息时,泪水在一瞬间夺眶而出,我的心中是那样地苦涩,那样的悲伤
我有生以来第一感到了失去亲人的痛楚。为我苦命的姑姑,也为她枉死的灵魂。天堂如果右路,姑姑你一路走好!在请了假之后,我前去姑姑家吊唁。姑姑家里挤满了前来吊唁的人。到处哭声一片,我的星星站在门口,头戴白布。表情悲痛。少年丧母的悲痛一时之间让他觉得生活是那样地残酷,未来是那样地茫然。我的小表妹一个年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不停地哭泣着,哭声凄惨而悲凉,泪水湿润了她稚嫩而苍白的脸庞。表妹一边哭,一边嘴里肝肠寸断地呼唤着:“妈妈,妈妈,”此刻我知道,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她多么的希望这不是真实的,这只是一个谎言。但是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我无法想象那种幼年丧母的感觉究竟有多沉痛,一个才十几岁的小女孩究竟能承载多少了。哭喊声让当时还是未成年的我平生第一次知道了失去母亲是这样的痛楚。我想,伤口可以治愈,然而这种失去亲人的悲痛,将是今生永远隐隐的痛楚。我的姑姑啊!
我到的时候,父亲已经到了多时。作为姑姑的哥哥,父亲是很疼爱这个唯一的妹妹的。此时父亲的眼里也不停地涌动着泪花。哭了一次又一次,哭完了,想到悲伤初,再哭。五十多岁的父亲已经忧伤满面,憔悴不堪。看到我的到来,父亲用一个极其低沉而又哀婉的声音对我说:“去看看你的姑姑吧,孩子!”我走到姑姑的身体前,之间姑姑的身上披着一块白得刺眼的白布,身体僵硬而冰凉地躺在一块斑驳不堪的门板上面。我的眼里噙着泪水,我知道我亲爱的姑姑再也不会站在来了,再也不会慈爱的摸着我的脑袋了,再也不会递饼干我们吃了。我的心一阵一阵的痛楚,最后终于再次忍不住,泪水悄悄地从脸上滑落。
姑姑最后被埋在一个小山坡上,如今往日的新坟只怕已经长满了野草,长满了岁月的沧桑。在姑姑去世的这十几年沧桑岁月里。她的几个孩子都相继长大成人,全都成家立业。我父亲每当想到姑姑,心里依然是一阵酸楚,每次都发出沉重的叹息声,然后用沧桑地声音说道:“你的几个表兄妹都长大成人了,也有了家业,如果你的姑姑要是活着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可是她死得太早了,没有福气享受,唉!”每每我听到这句话,已经成年的我更对生命的悲楚,姑姑的命运感到万分的心痛,是啊,活着多好,活着,一切该多好。姑姑去世以后,父亲唯一最为牵挂的就是姑姑的几个孩子,因为作为舅舅的他只有从几个孩子的身上才能找出一些姑姑的影子,一些血液不曾割断的亲情。可是这么些年来,这几个孩子已经很少来了。每每说到这件事情,父亲都颇有怨言。我知道,深深疼爱姑姑的父亲不祈求也不奢望这些孩子能给与什么。只要他们常来看看就行了。父亲今年已经七十高龄了,但愿他的这个梦想能够成真。也希望这几个孩子能够理解一个老哥哥对妹妹地思念,那怕这种思念只是寄托在几个孩子的身上!
姑姑!您一路走好,天堂里无风,也无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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