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情人是网中之鱼方芳88

发表于-2009年12月21日 中午1:17评论-0条

临近中午,有趣的事儿发生了。第一个电话打来了。

“什么事,秦海君?”她问。

是秦海君!林幸福眼睛盯着手提电脑,耳朵专注地听电话。

“哦,不行。”她说。秦海君怎样答,林幸福当然听不到。

“不行。”她又说了一遍,接着似乎打断了秦海君的话,又说了一遍“不行”,然后放下了电话。

三次说“不行”。听上去好像两人的关系不是那么理想。

午休结束后,林幸福坐在方牡丹身边,和她讨论咨询服务的问题。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秦海君发来了一封电子邮件。方牡丹打开信并回复时,他十分知趣地把头转向一边。

下午她要参加一个会。“我把电脑开着,”她说,“你可以检验一下,我的用户权限是否能运行新的程序。”

她走了。林幸福装上准备好的程序,做了一下检验,改变了几个设置。最后,他又回到了她的电子邮件网页访问入口。秦海君想干什么?她是怎么回复他的?这些问题对他充满了诱惑力,他只需轻轻地按一个键。

“或许今晚-----”秦海君信中写道,“可能性超过百分之九十。你能来吗?”

“不行。”是她的回复。第四次说“不行”了。

秦海君经常开着一辆价值一百多万元的宝马车,整体造形看上去非常有气势,秋天的时候,穿着皮衣,戴着白框眼镜,人称龙哥。重视房地产生意,在广州、在上海、在杭州,拥有卷烟厂的分公司,此外,在太湖边拥有四百多万的游艇,手里拎一只鳄鱼皮包。虽然四十岁不到,头发已经秃了不少,性格内向,缺少亲和力,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的感觉。

中午时,他把林幸福叫到自已的办公室,对林幸福说:小老弟,你不但有桃花运,而且有官运,本人决定提升你为分公司副总经理,你明天去苏州上任。说着,他掏出香烟递给林幸福一支,又给林幸福沏了一杯茶,林幸福受宠若惊的说:谢谢老总的信任,便昂起头挺起胸离开了老板办公室。林幸福心里嘀咕老板是有意识地把自已支开,他可以泡自已的女朋友方牡丹,他觉得秦老板是个灵魂十分肮脏的人,他想寻找机会告知老板的妻子梅小婧,他不知道梅小婧能不能使丈夫回转心意,因为秦海君是一头性格固执的犟驴。

因为方牡丹开会一直没有回来,五点十分左右,林幸福给她发了一封邮件,就回家了。

林幸福坐在轨电车不到十分钟就到家了,这是五年前他租下这套公寓的主要原因。此外,当初这个公寓刚刚装修好,他也不用再为装修伤神损脑的。他住的这幢楼原先是仓库,后来进行了改建能适应现代居信要求,房子看上去就像绘图板一样齐整。周围铺着红色石子的混凝土路面上有充足的停车位,还有一些绿色的草地,使得信在这里的人不会感觉像在兵营里。凭窗向外能看到停车场上的汽车和别的以前也是仓库的房子。开车二十分钟就可以到城市中心了。

星期一林幸福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他一般每星期晚上有两三个固定的约会,通常都是和吕格、达子以及其他同事在一起。星期二晚上在“上柏林人”酒吧里喝啤酒听现场音乐会。星期五下班后在名叫“天上人间”的酒吧里聚会,那儿三升的啤酒只十卖元。如果有球赛现场转播的话,也一定要去“天上人间酒吧。”理由很简单,球迷们在这里能切磋研究。

然后每星期必去南京路“天上人间”酒吧。店主是上柏林人,会热情握手来欢迎老顾客。即使客人九点用完餐,只要不停地喝葡萄酒,也能一直坐到第二天早上。

星期六他往往会去酒吧,比起大型舞场,酒吧里的吵闹声更有个性些。他在酒吧待到很晚,所以星期天往往中午十二点以后才起床。

林幸福不参加体育运动,这是从他童年时代说起。他从小在运动和协调性上总是远远落后于同龄孩子。体育课上几次令人难堪的经历,至今还清晰地留在他的记忆里。大家包括他自已都接受了他身体不灵活、笨拙的事实,后来,这种状况也一直没有得到任何改善。

成年后,他曾尝试各种不同的体育运动,最终都是半途而废。每进行一项新的运动,如果一开始不甚理想,他很快就坚持不下去了,咬牙坚持时间最长的也没超过个二星期。不过,这么下来,他居然积攒了至少二十种运动的装备和理论知识。

第二天早上,林幸福在衣橱里翻腾,终于在一叠衬衣里找到了满意的一件。休闲短袖衬衫,穿上它人显得充满活力,又随意舒适;最重要的是,它可以套在裤子外面,正好遮住臃肿的小腹。

他发动了迷你帕车。旁人甚至难于相信,他开的是一辆1990年制造的迷你帕车。这辆车坐进去一点儿也不舒适,车内空间只有一个纸箱那么大。但是,它使得它的主人在众多的开车人中非常显眼、有个性。

林幸福坐在迷你帕车里看上去还行。不到一米八零的个子,开这辆车还算合适。其实十年前会更合适些,那时,二十岁出头的他体重还不到八十公斤。现在他偶尔会开车上班,为的只是变换一下出行方式。

他走进方牡丹的办公室,她已经到了,并看过了他昨天的邮件,输入了几个指令。

“嘿!林幸福,”方牡丹说,“昨天干得真不赖啊。我们的‘房地产网络联销平台’应用程序运行得很好,你瞧-----”

这算是和他打招呼了。林幸福真愿意每一天都这么平静地开始,打开手提电脑,喝两三杯咖啡,闲聊几句,一边偷偷地多瞄她几眼。她无论穿什么,对他来说,欣赏她都是莫大的享受。今天她穿的是低腰牛仔裤,一件黑色的短袖衫使得她的上身充满了诱惑力。

方牡丹把一把椅子拉到身边,示意林幸福坐下。他俩很快又进入到程序之中。两人相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已经能自然相处,彼此之间很默契——至少在处理房产网络联销平台上很默契。林幸福闻到了她淡淡的发香,是水密桃味,不那么浓重,清新的。他喜欢水密桃,这点他确信。

方牡丹因为下午还有一个会要参加,所以他们进行得很顺利,林幸福甚至觉得太快了。方牡丹把电话转到隔壁办公室同事那里,只有一个电话转了进来。是一个女人,她的朋友,叫舒吉,说她俩一起去看什么戏剧——对这个林幸福没有兴趣。十点,审核部的副主任迟兰先生来了,拿来了要在集团报纸上发表的报道数据,方牡丹早上曾向他要过。

方牡丹起身,接过房产网络联销平台文件。

“您这么快就送来啦,”她说,“太好了!”

“呵呵,您知道,”迟兰说,“本来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出现奇迹,即使在我们那儿也一样。不过,为了您,我们使不可能的事变成了现实。”

林幸福觉得,一个长相平庸无趣、只能把费解的数据解释得更加令人捉摸不透的男人,在方牡丹这样的女人面前,最好闭上嘴巴。

“您真是太好了!”她说着,转过身子,以免对方看到自已心烦的表情。

文件夹里一张纸落到了地上,她弯下腰去拾。迟兰两眼像着了魔似的紧盯着她,脖子至少向前伸出了十五厘米,完全忘记了林幸福的存在,没准儿脑子里意淫着他肥胖的身体怎样压到她身上。一会儿喝咖啡时,他会对朋友吹嘘,说方牡丹小姐穿的内裤镶着淡蓝色花边,他有幸在离她最近的距离一览无余。单凭这点,这家伙就欠揍,林幸福暗想道。迟兰走后,他和方牡丹相觑了一眼,都长舒了一口气。

秦海君是一头性格固执的犟驴,星期五晚上,秦海君说:那么好吧,我们两个各自找一个情人,各自找一处“试验田吧”。看谁的耕耘能开花结果?看究竟是哪个人的原因,哪个人身上出现问题?

梅小婧说:去医院先检验一下更好,我明天就去“红房子”女子医院检查身体,当然,我也会遵照您的指示,找一个年轻英俊的情人。她的胸罩也镶着淡蓝色花边,林幸福和她坐这么近,不会看不到。而这完全是因为工作上的接触。她短袖衫的半圆领子敞开着,给人无限遐想,显然,她不仅仅是因为穿着舒适而穿它。

秦海君说:好吧,为了我们有幸福的未来,为了千秋万代有接班人,我们就找情人吧。秦老板说完拾起公文包下了楼,走向自已的灵芝牌汽车。

由此,夫妻俩各自撒下了一张网,把寻觅情人当作捕捉的网中之鱼。秦海君老板自已亲自去人才市场招聘录用了美女助理兼营销宣传助理,招录方牡丹。是他最佳人选,两人的见面场地,老板安排在“上岛”咖啡馆。环境幽静,气氛和谐,香茶香奶,使双方初有好感。老板把方牡丹作为捕捉的情网中的鲜活蹦跳的鱼。

然而,秦老板不知道方牡丹是林幸福大学时的同学,正在失恋中的美女,忧郁而寡欢,但依旧青春激情厚积待发,火一样的青春光芒点燃着老板的人到中年的心灵。

再没有人来打搅他俩了。吃午饭前,几乎全部模块都可通过网络远程管理了。迟兰的搅局让他明白了一点:想要赢得方牡丹的好感,和她发展超出正常工作以外的关系,必须避免任何形式的死缠烂磨。暂时遵守这条规则,看来是个错误的决定。

“喂,情况怎么样?”在职工餐厅找到位子坐下后,吕格问林幸福。林幸福平日里都是跟吕格和达子一起吃午饭。他们总要寻找刺激的话题。林幸福要做的是,尽量保持低调。

“还能怎么样?”林幸福说,“工作进展顺利。房产网络联销又不是个大项目。”

“我们什么时候中午讨论过房产联销项目?”吕格反问道,嘴角沾着三明治的碎屑,“我问的是你和那位方牡丹小姐进展得怎么样了?”

“他俩已经相互说‘你’了,”达子说,“他迟早会扔下我们,和她一起吃午饭。瞧!他穿得多时髦,天这么凉,穿着短袖衬衫跑来跑去。”

“这件衬衫就放在衣橱里的最上面,所以就穿上了。”林幸福解释说。

“喂,你盘子里是什么恶心的东西,林幸福?”吕格问,“像是炖鸡肉。”

“今天不谈三明治和黄瓜酸奶,不谈这令人扫兴的话题。”达子说。

“你俩真是白痴!”林幸福说,“方牡丹小姐和我为了公司的发展,本本分分、兢兢业业地跨部门研究解决方案。况且时间这么紧,绝不允许有任何分心。”

这么说勉强过关了。达子尴尬地把头转向另一边。吕格听到他这话,吐了一小块三明治。

林幸福看看自已的盘子,他的确要了一份炖浓汁鸡肉,自已竟然没有意识到。

下午方牡丹开会时,林幸福还在她的电脑上工作了一会儿,进行一些分析工作,方牡丹告诉了他自已的口令。由于她提出了特殊要求,所以做起来并不容易,他得集中精力地工作。两小时后,他进到了她的邮箱里。文件夹“我的邮件”——里面集中了她的私人邮件——是打开着的。这不会是偶然,里面都是秦海君的来信和她的回复,他们主要通过电子邮件交流。与打电话相比,旁边的人不会知道什么。

林幸福只打开了主题是“关于天龙房地产开发销售工作”的邮件,看了起来:

秦海君:我建议你应聘天龙的销售经理职位。机会难得!

方牡丹回复:你打算怎样?

秦海君回复:得先找到房子,如果聘你。再过来。怎么样?

方牡丹回复:原以为,我们想法一致,你是老板,以后再说。

秦海君回复:那个位子突然空缺。我去吗?

方牡丹回复:我警告你,不要!

林幸福回复:那就不要了。

他们通过邮件如此随意地谈话,几乎令林幸福感到吃惊。收件箱最上面还有一封来自房地产开发集团上海公司的邮件,另一封是她的一个女友约她打手球的邮件。他没有打开这些。现在他对秦海君的了解逐渐多了一些。

家里,在从天花板上松动而摇晃的八十瓦灯泡照明的小过道里,林幸福在穿衣镜前驻足。平日里,这面镜子他看也不看就走了过去。几个月来,他渐渐地不太喜欢穿衣镜了,因为它是收买不了的。可是今天不知怎地,他在穿衣镜前前面停住,审视着自已。

他发现,自已的胳膊太细了,跟身体的其余部位显得很不相称。而要使比例协调些,胳膊倒不必再粗壮,身体的其余部位必须恢复到1990年前后的状态,即迷你帕车的制造年份。

他知道该怎么办,比如通过运动。前一阵子,公司里大吹大擂地宣传运动,社区论坛上,经常发表关于某个同事在某项业余竞技运动上取得好成绩并因此身体更健康、感觉更好的帖子。或许他们身上还能激发出更多潜能,尽管林幸福觉得自已在这方面是一个活生生的反面例子。

他听方牡丹说过,她有时骑山地车上班,在单位里几十个人中间打过几年网球。自从在新闻部工作以来,训练时间少了。他还从信息灵通的朋友那里得知,二十八岁的她已被内定为退休的新闻部主任的接班人。她还经常抽时间陪老总打网球。有时还去太湖边的休养所打高尔夫球。他知道普通的年轻人是很难把方牡丹追求到手的,为此,他几乎丧失信心了,他也寻找着机会邀请方牡丹去体育馆打网球,方牡丹仅仅答应过他一次。

林幸福以前打过羽毛球球,当然,仅仅持续了半年。他至今记忆犹新:十六岁时,父亲给他报名参加了市里的一个网球协会。几个月下来,他和其他孩子跑来跑去,很快弄明白了规则,不过对于传接球和运球开始觉得容易,学起来却很难,接下来该学习转身突破技术了。

这是一套较复杂的动作,却是手球必须掌握的基本技能,动作要领是这样的:一个队员全速朝前跑,能跑多快跑多快,跑过大约三十米后,他突然转身,接身后弧线飞来的球,然后轻松地运球冲向对方的球门,从距离约七米处越过对方守门员的防守跳投。后来他又放弃了

三十岁那年,他又爱上了打篮球和打手球,他明白 理论和实际完全不是一回事,和女人的恋爱也是这样,心里想的和实际行动有很大的距离,就是这些。训练中绝大多数队员都能接住球,继续向前冲,并进行射门。到了林幸福这里,就会出现三种情形:最常见的是,他压根儿接不住球;即使有一两次集中全部精力接住了球,常常在奔跑一秒钟后跌倒在地;倘若接传球和奔跑都顺利,运球时也会手忙脚乱,要么被对方赶上,要么闯入无效区投球。

夜里,林幸福梦见了方牡丹。下班后他开车送她回家,她坐在他身旁。天已经黑了,帕压着大街的梯阶向下开,拐到大街的电车轨道上。他俩笑着,看着车窗两边灯光明亮的橱窗,车一直开到了下面的老市场。他俩看见,在薯条店的半影里,秦海君和他的前女友搂抱在一起狂吻乱啃着-----

所有的美梦一个样,都结束得太早了。醒来后的林幸福美滋滋的,一会儿又糊涂起来。通常起床后,他就记不起夜里的梦境,今天却不是,洗澡,刷牙,甚至在六平方米大的厨房里像往常一样小口喝黑咖啡,吃每日定量的一份玉米片时,他脑子里还想着昨夜做的梦。他每天早晨都吃玉米片,这东西制作方便又健康,含充足的糖分,味道也不错------

正常,林幸福想道。他除了和吕格、达子以外,从不和谁来往,也不参加体育运动,半年多没有性爱了——至少没有真正的那种。他多少有些惊诧,她竟如此坦率地说这种事情。而且听到这话他感到颇为迷惘,他安慰自已,权当是她对自已的信任,表明她性格开放,无论如何不是那种古板守旧或者遥不可及的女人。

现在,他们总算有了一个除工作以外,可以继续谈下去的话题,可惜她却没有时间。她走之前,麻利地从门顶上的架子里取下了投影仪。林幸福很喜欢看她取东西的样子。她伸手去够时,他能看见她的肚脐。

林幸福独自坐在方牡丹的办公室里,又安装了几个脚本程序。最后,他觉得自已有责任看一下文件夹“我的邮件“,保护方牡丹,以免她上了秦海君这类花花公子的当。这种人表面老实,暗地里想撤退,到了晚上在酒吧向其他女人大献殷勤。

秦海君:这里他们给我的压力很大。一定得应聘那个职位。我唯一的一次机会,还有----

方牡丹回复:你什么时候感到压力?而且,你知道我的想法的------

秦海君回复:薪水超过2000元,一开始就是。你的想法变了吗?

方牡丹回复:好吧。你去应聘吧,在那里花2000元另找一个和你睡觉的女人吧。

林幸福喜欢这种邮件交流方式。接着,他一不小心又点开了一封来自刘大庆-------方牡丹的信。也许是她的兄弟。“很抱歉,”信中写道,“昨晚建议你甩掉那家伙时,我喝多了。当然我无权干涉你的事情,不要太受我的影响。”还有好几封寄件人是方牡丹的信,林幸福没有打开。看得出,她和家人之间联系密切。

他在草稿箱里偶然发现了方牡丹写给秦海君的信。秦海君工作的事似乎令她很伤脑筋,她写好了信却没有发出,他想道。信的内容很有趣:“你知道吗?我有时真希望自已有一个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已和事业的男人。”

看了这些以后,林幸福再也无法集中精力工作了。就现在来看,有一点很确定,秦海君的光辉形象已经陨落下去。方牡丹有她自已的主见。她不知不觉地进入到他的生活之中了。

回家路上,林幸福脑子里方牡丹的影子挥之不去。也许应该怪她,使得晚饭后他还想着她,忘了把电台魅力乐队的cd放到音响里去,坐在他最喜欢的沙发椅上,半个钟头处于神志不清的半昏迷状态。

近六个月来,他没有与任何女人谈恋爱。他觉得,这样会清静一阵子。至于性,互联网上有的是,足够分散你的精力,即使长此以往没有性爱来刺激自已,他还是能坚持一阵子的。

是别的什么吸引了他。他回忆起她之前的那些女友。有个打个电话就能过来和你聊天、睡觉的女友伴侣,固然不错。虽然一开始就清楚,这种关系有一个假设的终止日期,到了那一天,能毫无痛苦地轻松了结。

可是在方牡丹这里,他没有把握。这一点使他感到迷茫。

还有,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不仅是模样可憎,整体而言也不是女人眼中的“魅力男人”。他的生活似乎驻足不前了。最后一次真正作出的决定是,六年前中断学业,他学的是颇具个性的信息学。那时他选择去江阴城区上大学,是因为在鹅鼻岛度假时他认识了一个从江阴城区附近来的女人。后来和那女人的关系持续了不到半年,他三心二意地继续在江阴城区上学,直到在公司实习时被“发现”。他现在的上司龙克强发现,他做事泰然自若、游刃有余,而且能敏锐迅速地看出问题。

公司给他的薪水很不错每月工资八千元,奖金按照业绩。另算,林幸福便用学业换来了一份没有期限的聘用合同。刚到这里,他和阿朱合作,组成了一个高绩效的团队。几年前,朱德信被调去上海的公司总部,林幸福和他一直保持联系,从他那里也了解了总部那边的一些情况。

林幸福出生在苏州附近,如果休假的话,他就去,在苏州喜欢从一个酒吧跑到另一个酒吧,或者去听音乐会;比起江阴城区总是上下起伏的丘陵风光,他更喜欢江阴。那里地势平坦,开车也觉得顺畅明朗,走五百米平坦而笔直的道路后,转一个弯后看到的也不是山,而是森林。

明年我就去上海,四年来林幸福一直对自已说。昨天,以前的同事朱德信打来电话,说了一些他感兴趣的新鲜事。朱德信现在是一个新成立的项目组成员,他们在搞一个大型项目一个极具挑战性的计划,为全国各地分公司的所有使用者建立一个房地产网络联营营销平台。他们需要在下面各分公司里招募工作人员担任项目经理,招聘广告很快就会出来。这是一个难得的展示自我、了解其地方的好机会。

“如果这个项目结束了,”朱德信说,“大约一年后,江阴就需要人手维护和继续研发这个平台,没准儿还要把它推向市场。那时会有新职位产生,作为项目经理你肯定有机会。”

听上去很不错。对林幸福来说,没有理由再躲在别人后面了。

“你还愿意长期待在这儿吗?”第二天,方牡丹见面后问他,“你们部门的人都想着去苏州上海南京另谋高就呢。”

这个话题很敏感。林幸福相到了秦海君,还有方牡丹和秦海君关于网络联营工作的争吵。

“这个嘛——不急考虑。”他说,“现在工作挺好的,这个地方也很有吸引力。同事们相处得很好,有的甚至非常好。”他说着,鼓起勇气看着她的眼睛。

“谢谢!”她说,“我也觉得,在这里能生活得很好。如果真想去那里,开车或者乘火车二个小时就能到达苏州上海南京任何一个城市和江南的任何地方。在这儿,我骑自行车出门,五分钟后就进入大自然中。在其他城市,你至少得开车半个钟头,才能看见一片林子。”

“也许明年你会作为新闻部发言人骑车穿过森林。可是,如果别处有好位子给你,你怎么办?”

“当然会认真考虑的,并和家里的那些人商量一下。再听听家人的意见。决定是否应聘到苏州和别的城市工作。我们昨晚冷静地讨论了一下,我决定不去了。”

林幸福能想象到他们的谈话(秦海君:放弃那份工作。你为了我放弃你的全部事业。方牡丹回复:万分感谢。秦海君回复:下班后来我这里。我们做爱,好吗?)

“嗬!不是个聪明人。”他说,“你说家里有那些人,是什么意思?”

她说,“他们住在离这里二十公里远的地方。在乡下。我们家有个习惯,遇到重要一点的事情,家人聚在一起:议论,商讨,最后接受。效果很好。是刘剑英二十年前发明的办法。”

林幸福听得一雾水。这习惯听上去像不自1968年某个犄角旮旯,或者令人想起八十年代初期几个穿工装裤、自已卷烟抽、整夜讨论不休的残渣余孽;无论如何,反正令人很怀疑是否理智。

“刘剑英是谁?”他问。

“我母亲。”她答道。

明天他得上it服务区帮忙安装新电脑,接着就是周末了。也许再有一天就能处理完做爱初期的所有细节问题。这个项目结束以后,倘若找不到再次见面的理由,他俩将会各走各的路。

“我们周五骑车去苏州。”下班前,她随口说,“在暨阳湖集合,风雨无阴。有兴趣的话,跟我们一起去吧。听你说过,你的地下室停了一辆自行车。”

没错,他好像说过。不过,遗憾的是,他的身体状况还处在低谷。

他第一次暗暗地为自已目前的身体状况而感到懊恼不已。她愿意接近他,并向他发出了邀请——工作之余的见面,一个真正的约会,他却不得不拒绝它。因为单是把车子骑到暨阳湖——山林公园脚下一个宁静的小湖,他肯定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坐在南京公车上,林幸福想浏览一下刚刚在售报亭买的报纸的第一版大字标题,眼前的字却模糊起来;光线太暗了,而且他脑子里也形成了自已的大字标题:“秦海君又在奔跑了”,“林幸福状态不佳”,最后是“对林幸福来说,方牡丹遥不可及”。

车上人多,空气也不好。他提前一站下了车,迎面拂来凉爽的晚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穿过一条小路。路边微弱的灯光下,潮湿的沥青路面上停了许多辆汽车。他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五分钟后,到了家门口。他的心猛地一紧,莫名地抽搐了一下,他心里清楚,自已的生活要改变了。

他快步走进客厅,从打印机里 里出一张白纸,没脱外套就坐了下来,把脑子里闪过的一切,通通写下来。这些想法对他很重要而且他很早就知道,只是没有系统梳理付诸行动而已。

林幸福在售报亭买了二本杂志。第一本杂志的封面上是一个赤luo上身、腹部像洗衣板一般平坦的男人。他不知道洗衣板什么样,觉得叫波纹铁皮肚子更好些,封面上肌肉紧绷、微笑着的大力士的肌肉条就是那么厚。

第二本的封面是一个半裸女人,穿着领口很低的、令人想入非非,却唯独不会想到运动的露脐运动装。剩下杂志的封面是一个跑步者和两个背着包的骑自行车人。

林幸福先翻了一下波纹铁皮男人杂志。里面尽是些完美绝伦的身体,每一页都能看到好几遍诸如精力充沛、趣味、行动、格调、轻松、酷和力量之类的字眼,还提到性爱——作为一种按照规定动作进行的特殊训练方式,甚至用百分比罗列出不同动作的性欲因子,以使这些训练充分具有实践意义。可惜他现在没有固定的伴侣,而且,

一件红色的长袖运动服宽松地套在身上,微微能看到隆起的小腹。深蓝色的裤子尽管裁剪得不是很窄,也能一眼看出是跑步裤。脚上的鞋子则是体育用品生产商三十年研究的成果。这是早春时节跑步者穿的一套专业服装。现在他穿着它们从公寓里跑了出来,感到非常自豪,不是谁都能以这身打扮跑到大街上的。

林幸福正努力地爬一个小山坡时,听到歌声,他立即摆出一副惬意轻松的架势,尽量平稳地呼吸——其实只是稍稍有所放松。他看见,五十米远处,她拐了一个弯,径直朝他骑过来。他们是两人一起,虽然车子骑得很快,林幸福还是立刻认出,秦海君在她身边。也许凯勒工作忙脱不开身吧。

林幸福迟疑地招招手,注视着她。秦海君在她前头,呼地一下从左边车道骑了过去。这样也好,林幸福正想着,她使劲踩了一下脚刹,路面碎石飞溅,在他身旁停住了。秦海君在几米之处也停了下来。

“嘿,林幸福!”她说,“我差一点没认出你,你穿这个看起来有些-----特别。”

“噢,你也是呀。”他看着她说。她上身穿了件短紧身衣,完美地紧贴着她的身体。“真是太巧了。我每星期三次,都在这儿跑步。”紧身衣把她诱人的胸脯绷得紧紧的。

“你能坚持下来,真了不起!大多数人跑两三个星期就放弃了。”

“现在我绝对不会。我有一个计划,要实施它。”她的双腿修长,晒得黑黑的,细长的小腿肚,微微地隆起,很结实。埃伦身上的每个部位都枯瘦如柴。

“那么你现在在俱乐部喽。我觉得,不在外面运动运动,就很不舒服,那样就忘记了生活的另一半。”

“是啊!”他说,注视着她。她白晳的脸上,一双深棕色的眼睛也热情地看着他。温暖,轻松,敏锐。她眼睛的魅力盖过了一切。

林幸福站在年代久远的铁栏杆边上,看见房门是开着的。方牡丹一步两个台阶地走下来,淡黄色的头发在风中飘舞着。她走到了他跟前,上身一件素朴淡雅的短袖衬衫,下面一条牛仔裤,脚穿一双黑色的牛皮露脚趾凉鞋。这是五月里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嘿,这地方真不错啊!”方牡丹伸出胳膊和林幸福握手时,他说。

“喔,还行吧。我住在三楼。从楼上看风景可不怎么样,我更愿意从窗外看到别的什么,而不是街灯和其他房子的侧面。”她愉快地说。然后他们就出发了。

他们大概走了两百米,就走到了下一个街角。林幸福充分享受着这一段路,在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和方牡丹并肩一起走,是一种崭新的、自由自在的、完全不同于在公司里的感觉。同时,他又觉得并不是那么确信无疑,甚至怀疑自已是否在做梦。

“嗬!这车真好玩”。走近帕车时她说,“我们要去哪里啊?”

“去生态园”。林幸福应道。他把车慢慢开上道,尽量向左车道靠过去。

“那么最好向右拐到大道,然后走高速公路,那样会快些”。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林幸福问。

“因为我就是那儿的人。我和你不一样,我星期六偶尔会离开城市几个钟头。”

林幸福本来还担心去的路上两人在车里无话可说,看来纯属多余了。她很好奇,为什么偏偏路到米尔森来买房子。他解释说这里房价低些,而且这样一个人口几万的小城也有足够的购物和休闲场所。其实,对这些他还不十分有把握呢。

林幸福简单说了一下要看的第一栋房子的位置,方牡丹-就指导着他穿过老城,让他把车开到出城的沿河公路上。

坡路很陡,开始左右两边还能看到一些小街和一排排典型的城郊房子,继续向上走,路向右拐去,房子越来越稀少。房子之间相隔很远,它们之间长满了灌木丛,路两边参天古树的枝条交错勾连。接着坡路平缓下来,车一直沿着它向上开,路越来越窄,两辆车都无法并行,其实这里也根本看不到第二辆汽车。终于到了,钱小强的车就停在边,林幸福把帕车停在它后面,和方牡丹下了车。

“一定是前面那栋房子”。林幸福说,然后看看她。他们朝前走了一截,脚下的路变成了碎石小路,接着就看见了那栋房子。它位于这条路的尽头,城市也到此为止。林幸福差一点都没有认出来,它仅在山坡朝下的一侧是两层——经纪人的照片也一定是从这个侧面拍的。现在他和方牡丹站在房子背面,因为平屋顶的缘故它看上去又窄又矮,墙壁是用岩石块砌的。下面有一块地方的灰泥已经剥落,以前一定是白色的。左右各有两扇很小的窗户,中间是一扇没有装饰的门。

钱小强从房子里迎着他们走了出来,他一头蓬松的卷发,胡子似乎两三天没刮了。他穿着考究,下身一条棕色水牛皮裤因为隆起的腹部变成了低腰裤,上面一件蓝色西式外套,里头衬衫上面的几粒扣子没扣。总的说来,这身衣服还算搭配。

“喏,您觉得怎么样啊?”他问,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请他俩进去,“光是这块地皮就是个宝贝呢”。

林幸福朝四周看看。这块地荒芜废弃已久,想象力丰富的人或许会称之为中了魔法。

林幸福意识到,这栋房子的状况正如他所料。他觉得这块地皮的唯一好处是,在斜坡地肯定找不到一处地方能架起烧烤炉。他看看方牡丹说:“看上去很荒芜,对吧?”

她情绪很放松,“这里很安静啊”。她说。林幸福这才注意到她说得对。房子院落的边界上。巨大的扇形树的枝条悄无声息地摇摆着,除了蜜蜂的嗡嗡声和小鸟的叽喳声——方牡丹分辨得出是一只红尾鸲和几只燕子,还有一些山雀,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几只孔雀蝶在荨麻和紫丛生的石墙围成的花园上空盘旋。

林幸福看看钱小强,说道:“这里看上去好像半个世纪没人住过了。”

“噢,就半年。房主年纪大了,住在这儿的前几年没有好好地维护好这块地。稍微花些钱就能搞好。您最好进去看看,会令您满意的。”

他们穿过窄窄的过道进了房里,林幸福注意到,墙上贴的壁纸好几处已经剥落。过道里一扇色的门向左通往厨房。

“厨房里设备齐全,您可以免费得到它们。”经纪人钱小强说。可是,林幸福只需把那些用得破旧的橱柜和电器瞧上一眼,就知道都是些破烂货,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

过道的另一头是卧室,也是一扇深黑色的木门。他们稍稍朝里看了一眼,林幸福觉得这些房门丑陋不堪,甚至摩擦着地板吱吱响。方牡丹继续往客厅走时,他站在过道里,盯着天花板上一块潮湿的水迹。

“噢,这很正常,”钱小强说,“过了那么长时间应该请专业人士检查一下屋顶,所以房价也相应地调低了。”

“啊哈!”林幸福说。经纪人很快转身向客厅走,显然他期望能向前推进重要的一步。客厅很高,明亮,正面从上至下一直到侧边墙装的都是玻璃。

“这栋房子分区很清楚。”钱小强说,“没有无用的死角,客厅足够大,可以摆放下所有东西,楼下还有一个和这个一样大的房间,从那儿可以直接进入花园”。

林幸福伸手摸摸玻璃上几处模糊的地方,好像是里面蒙上了一层水汽。

“个别玻璃可以换掉,”钱小强说,“我说了,房价非常低。没有什么大的毛病,一些有碍美观的地方可以搞好。水电和燃油暖气都完好无损,这栋房子——如现在这样,完全可以搬进来就入住了”。

“里面的暖气使用有多长时间了?”林幸福问。

“1995年装的。”经纪人钱小强说,“制暖效果无可挑剔。”林幸福虽然点头,心里却有自已的看法。

他站在客厅中央,视线所及之处都是破败的东西。墙的漆已经剥落,天花板上的涂层有的地方朝下拱了起来,木地板暗无光泽,满是污渍。此时,方牡丹正饶有兴趣地环顾四周,钱小强向他喋喋不休地叙说南面斜坡地势的种种好处时,林幸福决心展示一下他花了三十分钟在网上速学到的知识,好让这件事有个了断。

“好吧,我们来总结一下。”他说,“屋顶渗漏,和七十年代建的所有平屋的屋顶一个样。窗户玻璃必须全部更新,因为装的不是保温玻璃,1995年还根本没有保温玻璃,也就是说,有暖气设备根本无法使房间暖和起来。糟糕的发热效率,高额的取暖费,这点毫无疑问。房子下面只有一部分是地下室,没有车库,而住在这里没有车是根本不行的。林幸福故意提高了嗓门,希望方牡丹能听见。她正好没在听。

她在朝外看。在下面,远处是一条现在没有一辆汽车行驶的路,跨过路面是一带草坪,然后是宽阔的、静静的河流,二公里远处河的上游对岸,才又有人家的房屋。那种寻常的有小窗户和屋顶的普通房屋,屋前是养护得普通的花园,还有修剪得如刀割一般整齐的矮树篱笆和方块形草地。索然无味。

在她站的这个房间里,人觉得自由,被光线、空气和玻璃围拥着,四周高高的树丛挡了邻居的视线——反正他们的视线只朝着城区方向;你可以光着身子在房子里走动而不必担心被人瞧见。房子高高坐落在岸上,河对岸的人得拿着望远镜才能看过来。这个念头充满了诱惑力。

“哇,这栋房子棒极了!”方牡丹说。

“我认为,你女朋友看中它了。”钱小强高兴地说。

“我不是他女朋友。”方牡丹说,尽管她说这话的口气并不生硬,而且情况也属实,林幸福还是觉得有一些严厉。他希望他俩看上去像是在谈恋爱。

“我还没有看中呢。”林幸福说,“带我们看看房子的其他地方吧。”

方牡丹进来了。即使穿着旧牛仔裤和宽大的t恤衫,她依旧显得青春、婀娜。但是,尽管她尽量掩饰,林幸福还是看到了她脸上疲惫、憔悴的神色。“请坐吧,”她说,指着一把沙发椅,自已坐到了沙发上。

林幸福坐下来,把背包放在旁边。沙发椅坐上去很舒服。

“我说得简单些吧——”方牡丹说,“我曾经跟你也说过的,我有机会得到的一个职位。我和他再次商量了以后,他向我保证应聘那个职位。”

“哦,我还记得。”林幸福说,“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是,实际上他却应聘过那个职位,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此事,我偶然从你的那位胖同事那儿才听说。他说在‘绿林’看到秦海君因为失败喝得烂醉。平时他从来不喝酒的,可是这次的行为好像世界末日来临一样。在他心里究竟什么东西重要------”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两台落地灯柔和的光线洒满了房间,方牡丹关掉了刚才一直低声吟唱的收音机,放了一张艾妮莉的cd进去。桌子上原本几乎满满的一瓶红葡萄酒,现在已经空了,林幸福从背包里取出的那瓶也空了,有两个小时他俩没再谈论秦海君了。

林幸福看看表,快十二点了。他俩对视了一下。

“你爱他吗?”他问。

“是的,也许,------而且------”方牡丹说,“我想是的。至少两年来我确信这点。我想信这点是因为他作为男人有点讨人喜欢,单从外表上来看。如果其他人试图找机会追求我,就会因他而退却。认识秦海君之前,各种各样的家伙知道我单身,成天缠着我,包括大腹便便、都当了父亲的五十岁的男人也,真是烦死人-----”

她又咯咯笑了,“你能过来真好。这样我不会把一整晚都浪费在想秦海君的事上。”

“那是当然喽。”他说。

他拿起背包朝门口走去,转过身来。她站在他面前,这一刻,也许他俩谁都没想到会发生特别的事。偏偏发生了-----

俩人互相亲吻脸颊告别时,当她扶住他脖颈的手稍稍紧了一些,把他的身子稍稍拉近了,结果他的嘴唇落在了她的嘴角边上,接触了一下--------。

不管怎样,反正他俩的嘴唇碰到了一起,就是说,他们相互吻了起来:方牡丹完全着了迷,林幸福八个月没有吻过女人了,于是这就不是那种循序渐进由浅入深的接吻,两人的舌头即刻纠缠在一起。不到五分秒钟,他们都呼哧呼哧地喘不过气来,就再也没法分开了。

他伸手抚摸她的身体时,她抓住了他,身子紧贴着他,不给他任何活动余地。他俩都没有退路了--------。

梅小婧从健身房出来,走向她的小汽车,林幸福手捧一束玫瑰花,蓦地从假山后转出来,挡在她的车门前。梅小婧冷冰冰地说:“请让一下!”林幸福嗫嚅着说:“梅小姐!这花是我送给你的----“梅小婧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钻进去。林幸福发急,按住车玻璃说:“你老公有外遇!”梅小婧看了他一眼,开车。林幸福跟着小汽车跑了一段路——像旧社会的叫化子跟着黄包车跑,他把心一横,狠狠地说:“他抢走了我的女朋友-----”

梅小婧开离了几十米远,停住,往后倒车。她把头伸出车外,饶有兴趣地问:“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林幸福喘着气答:“方牡丹!”

梅小婧的柳叶眉蹙了一下,又想了一会儿,突然对林幸福坚决地说:“上车!”

在城市东郊野外树林里竹园------- 梅小婧开始撕扯他的衬衫纽扣,林幸福暗暗咒骂身上这件碍事的功能衬衫,此时此刻他积极发挥作用。他把她的衬衫捋上去,立即触摸到了她柔软而有弹性的ru*房。她一扭腰身,就脱掉了裤子和内裤,他只有一条腿迈出了牛仔裤,内裤还搭拉在踝骨上——结果没能顺利地到达那个,踉跄了两下,两人一起倒在了地毯上。

林幸福看到了她结实、微微隆起的小腹——这使得中间的唤起过程很顺畅,接下来他不再做比较了,眼里只有方牡丹一人。现在她的嘴唇松开了一下,眼睛满含深情地看着他,又闭上了。当他进入到她的体内时,她呻吟了一声,他喘息了一下,接着他们几乎悄无声息地进行-------

他俩紧紧地抱在一起,鼻子被对方压着,呼吸吃力而急促。林幸福到达高[chao]时,觉得自已几乎要昏迷过去。

青春潮水过去以后,他像一个潜在水里很久的人一样长吸了一口气,躺在她身边,头放在右肘窝里,左胳膊搭在她的肚子上。两人都一句话也不说,过了半个钟头。

“请原谅。”他说,朝她看过来。

“为什么?”她说着,用脚去够地上的裤子。林幸福把他的衬衫拉下来,把短裤拽上去。他俩躺在地上各自费劲地穿好衣服,先后站了起来。都是衣衫不整,满头大汗,他扣错了一粒衬衫纽扣,她的头发乱蓬蓬的,浸透了汗水。现在,他俩又站在门口,面对面,打算再次告别。

“嗯,现在得走了,再见!”林幸福说,拿起了他的背包。

五个月后,“我真的喜欢你,林幸福。”梅小婧郊游中说。两人的感情高涨。感到满意。

还能奢望什么呢,在这个时间段上,他已经实现了远远多于计划的目标。和秦海君的感情已经受到了重创,某种程度上正在无效当中,梅小婧知道谁是可以真正信赖的人。而前夜发生的事,走到了那一步,远远超出了信任的范围。

那夜他俩都很饥渴,充满欲望,不光他,梅小婧也是。这表明,她和秦海君并不经常在一起亲热,或者更有可能的是,他们按照生活杂志里说的规定动作进行:不换一次体位,根据事先约定八或十二分钟双方一起达到高[chao]。总之,对林幸福而言,没有什么值得烦恼的。

烛光闪烁,音乐轻柔,他们默契地动起来,先是轻声低语,慢慢地,接着越来越激烈,那是醉酒一般的感觉。她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欣慰,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以强有力的、有节奏的运动把她不断带向深处,直到她一声窒息的喊叫,倒在了他身上----

他经常梦到这一幕,点蜡烛的这一次干得非常漂亮,与去年的“地毯事件”完全不同——这次来得更强烈,但更令人放松;在第二个回合里,他看到了她明显的高[chao]症状。不知什么时候,他俩沉沉地睡了,一直到天亮。

林幸福一直在心里磨着一把刀。老板秦海君把他的女朋友“撬”走,给他升了职,这件事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一天,林幸福看见秦海君开来一辆宝马小汽车,打开车门,方牡丹躬身钻进去,留给他一个熟悉而完满的臀,那一刻,他感到天旋地转。

夜里林幸福咬牙切齿,常常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他在醉酒中浮想联翩,一会是他当老板,秦海君给他打工,一会是他发了亿万横财,方牡丹跪求他原谅,一会是他勾引了秦海君的老婆----勾引!这个念头让他兴奋不已,只有这样,他才能涤荡心中的痛楚和怨恨。

秦海君的老婆梅小婧是一个冷艳的大美人。梅小婧,身材高挑,皮肤雪白,五官雍容华贵,像电影明星。他实在想不通秦海君这家伙,拥有如花美眷,为什么仍要拈花惹草。

林幸福做梦也想不到,此后梅小婧频频与自已约会,也不怕撞见熟人。

星期六醉酒,梅小婧泪如雨下,她问林幸福:“你现在心理平衡了吗?”林幸福早就猜测到她的心意,讪笑而不答,上前吻她。过了很久,她从床上坐起来,突然哈哈大笑,说:“是我勾引了你,而不是你勾引了我。他勾引了你的女朋友,我就勾引你-----”

秦海君约林幸福见面。两人站在长江边码头的栏杆旁,面朝大江。秦海君摘下墨镜,漫不经心地玩着它的腿,问:“你要什么条件?说吧!”

林幸福双手插在裤袋里,一抬腿把一块石子踢到长江里,答:“没什么,咱们都扯平了。只要你抛弃方牡丹,那我就离开梅小婧-----”秦海君不置可否,他把车开走了,又折回来,探头咂嘴地问林幸福:“就凭你这熊样,怎能追到我老婆?能说说吗?”

夫妻俩各自撒下了一张网,把寻觅情人当作捕捉的网中之鱼。秦海君老板自已亲自去人才市场招聘录用了美女助理兼营销宣传助理,方牡丹。是他最佳人选,两人的见面场地,老板安排在“上岛”咖啡馆。环境幽静,气氛和谐,香茶香奶,使双方初有好感。老板把方牡丹作为捕捉的情网中的鲜活蹦跳的鱼。

然而,秦老板不知道方牡丹是林幸福大学时的同学,正在失恋中的美女,忧郁而寡欢,但依旧青春激情厚积待发,火一样的青春光芒点燃着老板的人到中年的心灵。

五月的城市东郊别墅的阳台上晚风习习,空气中布满了清香而芬芳,林幸福对着她说:我调到另外一个城市去了,老板在那里看中了一个新楼盘,感谢你一年多来对我的关爱和赋予了我温暖,让我住上了这么好的房子,说老实话我还真舍不得离开那儿,她说我们认识有三百九十天了,我把你看作是我家庭中的一员了,你是我生活中的灯塔,照亮了我的心。让我活出了人样。我知道你一辈子都买不起这样的房子。说着,她要林幸福拿出他的皮夹子,林幸福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递给了她说:钱包里只有一千块钱了,我最后请你吃一顿饭吧。她从钱包里拿出人民币点了一下说:“我打算把这栋别墅卖给你就一千块钱,可以吗?她喝了一口茶叹了一口气说:真是好梦一场啊!

林幸福说:“明天你开车送我去苏州吗?”

她说:“不了,我们俩个不能太张扬的,太抛头露面对我对你都不好,对老板的形像更不好。说着话,她拉过林幸福的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抑起头亲吻了一口,明天上午我们一起去住房交易大厅把手续办了。说好了就一千人民币,把房产证转到你的名下。另外,我要告诉你一件喜事,我怀孕了,你的老板有未来接班人了。

林幸福说:“恭喜你,你们结婚七年终于有了自已的孩子。他搂住了她说:孩子不会是我的吧?

她说:你不要想得太美了。你会得到你该有的东西。你有了这栋别墅,马上可以和心爱的女人结婚了。只是我有一个条件要对你说,从明天开始你每一个月要来看望我一次,我去你那里也行。

林幸福顺手摘了一朵花盆里的月季花,送到她鼻子前,让她闻了闻,又递到自已鼻子前闻了闻,他仰望着星空悠悠地说:你真是一朵月季花,我会记着你的。一辈子永不忘记,你是我的姐,最亲密的姐,说着他已经泪流满脸。

梅小婧说:谁都想要对方听自已的,谁都想做爱情里的“老大”,最终我还是取得了绝对性的胜利,老婆说的永远是对的。这也算是我运气好吧,找到了你林幸福如此一个让着我疼爱我的男人。我便非常开心,让我的爱情照着我的设想顺利发展下去了。

林幸福说:我们面对的是万丈深渊和深渊对面用广告和物质打造的虚拟天堂,我们焦虑,忧愁,迷茫,空虚------这是一个超级明星制的社会,金字塔顶端的人得到了一切,其余的人一无所有。在商业化的世界里,一切都按价格出售。包括爱情。

梅小婧说:想不到你在三十岁的年龄,已经把生活的本来面目这个世界看得如此透出,那么好吧,我们的交易肯定能够成功,真心的感谢你。

梅小婧说:有我在你身边,以后有我帮助你,人生的一辈子不用恐惧,不用担心,你会快乐和幸福的,你等着吧!梅小婧恋真意切 。 爱情需要共同的语言,需要相互的依赖,爱情同样需要有支柱才能构筑宏伟的婚姻高楼大厦。五个月后,在苏州梅小婧生下了八斤男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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