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之岸,鄱阳湖畔,水美鱼肥,这里就是庐峰荫护下的家乡。这里的水很清、山很翠,垅上池泽遍布,山涧溪流纵横;山水相依,水秀山灵,溪流潺潺,松涛曳曳,浑然勾勒出水岸松乡独有的画廊。
此处是江南,正是“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碧如蓝”的故乡,虽然,传统意义上的小桥流水、乌篷橹响、渔歌唱晚的江南文化蕴涵并不明显,但也有着另类江南意韵。或许是沾染了庐山之灵秀,这里的群山都似在庐峰孵护之下,高低错落,跌宕起伏。逶迤峦嶂,以万年不变的姿势,静默于鄱阳湖畔,连绵百里,或巍峨,或妩媚,朝云暮雨之中,线条纤细疏淡简约,色调温馨恰到好处,松涛翠幕,烟柳山郭,竹雨风帘,小流潺潺,温婉中透着矜持,厚重中透着轻柔,润泽疏朗,灵韵十足。
江南山里,富有特点的碧水苍松,雨雾氤氲中的水岸松乡,早已定格成独特的故乡景貌,无论是历经过多少岁月,都已叠成了心中不可磨灭的图画,一幅淡墨山水画,一面永远不曾褪色风景。
山水固然美丽,那将是不可更改的。但山水之外,人迹可循的地方,却有着截然不同变化。近两年,每次回故乡,都感觉在日新月异的变迁,所有事件都在不断更新,意料之中又始料未及,意料中的是历史的车轮推动发展已是必然,而始料未及的是时代推进的步伐如此的迅猛。
总爱镌刻时光,总怕某些记忆流失,那些过往有多少可以驻留?纵然是烟雾氤氲中可餐的江南秀色,并不能满足我对旧日的眷恋。该是些零散的记忆了,记忆里古朴的村落上,袅袅炊烟是浓烈的醇焦味;记忆里泥泞的乡路上,下班的爸爸推着粘满泥浆的自行车蹒跚前行,他口袋里揣着是糖还是铅笔?我喜欢边跑边想;记忆里那塘岸悠闲的老牛背上,小雀儿无聊地啄食着什么。记忆里关于古老的事件,早已被剥离于风景之外,早已在时光更迭中荡然无影。取而代之的是光整的水泥路面,叠立的小洋楼,清一色的太阳能在屋顶煜煜生辉,田野里机械取代传统手工劳作,那些手工农具早已退出历史舞台。这里,或许再也用不上沧桑感的词汇来描摹了,我也成了一个迷失方向的游子,繁荣与古老之间,是喜悦与惆怅。关于古朴与原始,只留在我的梦里,留在我的纸端,留在水岸松乡的历史上。
故乡是变了,一切都在悄然改变。江南烟雨不知丰润多少文人的笔墨,但更滋补了故乡人,山里人历经亘古沧桑,秉承了千年江南文化的积淀,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里,变得更加的温和、愈发的精灵。走进新农村,宛如走进了新世界,当村前的池塘被装扮成公园模样时,打谷场也更新成蓝球场,当水生哥的摩托不经意中换成了四轮“本田”时;孤寡老人刘阿婆也肯定望着清清的自来水笑逐颜开!新路新车,新楼里东家笑容也更靓更灿烂!就连村西赫赫有名的光棍汉憨哥在不惑之年,也终于抱得美人归而修成百年好合!
新村里轻歌妙蔓,清翠的松林轻舞飞扬,小河幽幽浅吟着细流,山村谷地,薄雾渺渺,烟水做的江南,松涛掩映中的故乡,有着无与伦比的美感。水岸松乡人,用智慧的双手,把一个个漂亮的新农村,把另一个江南,镌刻在鄱阳湖畔,镌刻在一川烟雨之中。
是鄱阳湖的水滋润了这片沃土,是庐山的松给了故乡人坚韧灵性的品质。我每次回乡,都会去水生哥家串门。水生哥的热情一如既往,而他家的酒却越来越烈,我两杯下肚便双颊绯红,水生哥却很能喝,与其说他的酒量很大,不如说他的抱负更大,虽他说的是酒话,但我仿佛看见了水生哥设想中万头规模的养猪场,就像他喝下一杯又一杯的烈酒,完全都在他的驾驭之中,胸有成竹。他那样宏伟的构架,正好与他宽余的海量相辅相成,正好与巍然屹立庐峰相起相生,凌空而起,直指云宵。我很相信,也默默祝愿他,我想不久的将来,鄱阳湖畔,定会有一朵绚烂的奇葩,临风绽开!
出水生哥家门,体内的酒精迂回翻腾,正值北风趋紧,风里都是淡淡的酒味,偏又下起绵绵冷雨,尽管冷得直打颤,心却很兴奋,昏沉的脑瓜也清醒了少许。我并未惊扰正天南地北侃着业务的水生哥,独自打伞漫无目的行走。雨渐密集起来,此刻冬日的萧瑟凄清,被渲染得更加充分。这里太熟悉了,一切早已定格在意料之中。或许故乡原本该是有雨的,即使是如此寒冷,却也透着如梦的清影。这简直就是一副画,一幅镌刻于庐峰之下与鄱阳湖畔的江南水墨画:大片大片的云雾之间,依稀浮现出几处雾锁的峰峦,于醉眼朦胧中,距离正好,不远不近,亦真亦幻,清柔自然,在这样的意境里,不太像实物,却颇有些描绘勾勒的味道。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在这萧瑟冬季的冷雨之中,也能有此美妙的画面,记忆中,好像从未就曾更改过。
然而,那些远去的人和事,却总时而悄无声息地回放……
无边丝雨细如愁,我不否认那些被隐匿的过往对我来说是多么有意义,置身于这样无边细雨之中,并非沉缅于流于形式上的为赋新词,记忆里那个消逝的村落,那些孕育我成长相关一切的故园,将伴随那松林旁几座亲人坟墓,沉睡在沧桑的岁月里,在我的泪水里,在我的怀念中。多少年后,纵然是这块热土没有了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亲属,也难割舍我的挚诚,因我属于这里,属于水岸松乡,从来就没离开过,直到永远,那怕是若干年后的一捧骨灰,都会热恋着故土。
鄱阳水岸,匡庐松乡,我热恋的故乡,假如可以掬土立碑,我愿意在心里拥有一片累累荒冢,如果可以赋歌赞美,我愿在你的怀里大声引亢,为那记忆里老去的故园,更为了年轻充满希望的村庄。
细雨像花针一样轻吻着大地,漫天低沉灰蒙的烟雾氤氲着峦嶂。巍峨的庐峰,水雾层岚,宛如水墨轴卷徐缓铺陈开来,厚重中透着水灵,展露着一股不可预测的岁月厚度与长度,澹远迷离,大气深沉,姿态万千。她像在送我远走,又像在守望着我归来。回望,不管是透过泪水还是朦胧的烟雨、还是心头那片土色的荒冢、还是水生哥热情好客及充满理想的事业,看到那巍然屹立的庐峰,就会心生无限的眷恋与憧憬。
细雨如丝如缕,伫立在烟雨之中,回望年轻漂亮的新村,恰似蒙上了一层轻纱,秀媚轻灵,就如走进某种蕴涵深刻的内里,周身无比的舒畅、安然。水岸松乡,予人无限遐想、无限瞭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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