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以南是江南,江南以南叫南方,南方之南
(一)
当门前的小草柔软如烟的时候,瘦的树开始发青,水和山也接着朗润起来,燕子衔回来去年那段暗涩的时光------季节的路口,谁远走的身影牵我踏上新的旅途?
映山红很快染透了群山,风起的时候,思念从湖心涌向湖滨,一拨接一拨的游人中间,我遗失了自己。西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温婉如少女,更没有白素贞的苍凉,而是一个风情万种少妇,嬉笑颜开,如一朵灿烂的桃花。
江南的春,便这样来了。
当湖面上摇曳着第一个风筝的时候,恪守你的门扉已探出一枝新绿,我的心游离在五月樱花树下。
风捎来零落的消息,告诉我那段走出去的记忆,在端午的龙舟前端凝立无语。
雷声,从空蒙的遥远传来,击打湖心的宁静,漾开去无数的嘈杂的波纹。谷雨,蛙声阵阵,打碎记忆的画面,隐在山岚里的背影,可曾背起夕阳的恬淡?又是谁,把已经走远的梦境镶嵌在初夏的浓荫之下?春天,就如此明目张胆地走掉了。
(二)
赶在笛声歇息之前。
把所有的思念打包。然后,斟一杯白开水,凭栏,看夏天的风穿过暗昧的星空。细数一朵花的开放,暗香,在夜的风里低回盘旋。
今夜,游走的睡眠一定听风归路,不必再等到更深人静,用一盏萤火虫的光亮,轻轻抚摩我的半阖的眼睑,在梦成形的时候,用闪烁的诗句渲染我日渐的清瘦。夏天的丰腴,在七月还没完全清醒之前,遁进那个三千年来未曾转过身来的背影里,喊熟的名字,我却再叫不出口。
夏天,烟芜了思念。
(三)
苍白的手指告诉我,秋天到了。
秋风开始肆虐,卷起满地的落叶。黄的,红的,半红半绿的,一片又一片地从枝头上跃下,以不顾一切之姿离开母亲的落叶。
有那么一刻,风突然停止。
于是我附身拾捡起几片凤凰花一样火红的叶子。
登上高楼,拈着那几片还有点温暖,还有点湿润的叶子,思想着将它们从高处抛落,我好来个天女撒花。
当我松手的时候,风又起了。那些叶子便如一只只蝶翩然而去。可能是对我给了它们弥留之际第二次展现精彩的机会的回报吧,它们舞得特别用心,舞得特别动人。刹那时,我依稀仿佛觉得自己赢回了去年的那场欢笑。
落叶,不再是生命的终结。
搁浅的记忆重新流转。
那一只只蝶依然悠悠地漂浮在空中。然而,纵便是每一只蝶的舞姿各不相同,但终究是堕落成泥的。当风停了,思绪也就散了。如果有一缕飘过了江南秋天的晴空,我相信,它很可能到达我所不知道的南方以南。那道弯成残月的脊梁,可会回头张望?
月亮圆了。思念再次饱满如弓。到哪里去借一双有力的双手弯弓射箭?
一队雁正从头顶飞过。它们似乎并不着急,只是熟捻地变换着队形。秋天,也就慢条斯理地随它们远去了。
幸好,我没有看到任何一只掉队的雁。
(四)
当檐前的冰凌冻住了季节的时候,一滴水挂在冰尖。冰是睡着了的水吗?
这个冰冷潮湿的午后开始想念。
一阵风过,冰尖的水珠摇摇欲坠。
摊开双手,我想接住这滴水的下落,只想着别跌疼了它,只想着别让它一落下来就消失不见。可是,我的静候似乎并没有等来冰凌的苏醒。许是风太凛冽的缘故吧,那滴水冻成了和冰凌一样晶莹剔透的一粒小珍珠。它还愿意醒来吗?
风大起来了,天黑了。我听到窗外的梅花在雪地里打着骨朵,我还似乎听到屋檐下的冰凌开始融化,滴答,滴答,非常清脆,悦耳。它们好听的声音是否弄潮了你的归期?
我知道,等你温厚的手掌抵达我眉心的时候,必定在新年的钟声响过之后。
我在长江以南的江南等你,转过你的脊背,听风对路吧。从南方以南赶回来,回到清净的江南来。
梦依然在,我依然在,我张开的臂膀,每个细胞依然温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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