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再不要回到伤心的起点,这个名曰阅读车站的地方,在我绝然离开的时候,我是这样发誓的。
可是,半年之后的今日黄昏,我又在这里重现。不过,此时,我没有伤,亦无负担。
说起到这站,只是因为和你在这里偶遇,你说,要彼此再找到,好像只有从这里才合适。
我笑答:找到什么?我可以来,只为谢。
是的,只为谢。谢你看穿我坚强背后的巨大孤单,谢你在匆匆别离里追来送还无关紧要的书,谢你在以后的空闲里摇响问候的铃声。
还是那盏昏暗,还是那藤长椅,还是那样迷离眼光里站出你。不同的是,此刻,我可以毫不掩饰的正视你,俊俏的脸写满坦荡、对生活的激情,挟风尘而来却不避风尘。我想这才是中年男人,坚实又透明。
你没有惊喜,正如我没有惊喜,我们是半年熟识里的又一次旧友重逢而已,我在心里想着这样的解释。
走出候车室仿佛是共同的愿望,我和你不约而同的迈步出门。外边有风,是深秋的风。我自然把手伸出,你惊诧只是一瞬间,旋即你挽起我的手。你心领神会我把手交出,是要你重现你曾经告诉我的梦里所梦,而你之所以把手拉起,也只是要我在这世界还可以暖。正因为我和你彼此的这份明了,我们会平静的牵手走,慢慢走。
“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告诉你,疾马飞驰。”
一直以来,我没有问过,直到说话的此刻,我也没有想问过。和你如果说陌生,也只能算匆匆站台的巧合,而如果说熟悉,相逢何必曾相识?所以在听到你名字的时候,虽然逃不出网络的虚幻,我只是大笑,一点也没想去揭穿。
“知道为什么叫这名字?你是纤若尘,我则疾马飞驰而过,扬起风沙扬起尘,要的是你甩掉烦恼,真实的快乐。”
原来这虚幻里特别了用心!我脸上的笑显得幼稚而僵硬。只是片刻间,泪一下子重重叠叠的来,无法遮拦。婚姻的伤是一辈子的伤,岂是半年可以修补得了?婚姻之外,你是谁,迟到而沉重?
“哭吧,哭出来也就释然了。”你拉过我,你只是要借给我一个可以停靠的肩膀,让我尽情奔泻这许久以来的胸中积结,让我明白40岁可以不要装出来的强大,40岁一样可以脆弱,在陌生人面前。
忽然间,应该是忽然之间的事情,大朵大朵的雪漫撒天地,象飞蛾扑火般寻找着灯光。这不是冬,却迎来这来不及等待来不及暗示的第一场雪。
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你快乐的问:“喜欢雪吗?”象突兀而降的雪一样你的问题对于我显得如此突兀,我说不知道,我说不知道的时候,能否掩饰我如果雪属窗外远景还好,如果融化躲在温室里的冷暖就不好的曾经的隐隐伤痛?
见我这样回答,你把话荡开:“华灯初上,雪飞舞,这便是今晚的美丽,人生40,丰富阅历,也便是人生的美丽。凡事要拿得起放得下。”话里既有维护我自尊的成分,又试图着安慰我的成分。
对于你,我甚而只能用陌生形容,但那种超出年龄经历之外的信任,缘自你细致适时的关怀?我说不清。我知道你有你的固有生活,我虽然告别曾经,但我绝不会开启新的生活,因为这失败的一次婚姻历程,掀起的波澜足以我用一生抚平。
可是,面对你的关怀,我终于还是忍不住,象叮咛一个记忆太差的孩子,我不清楚是要叮咛给你听,还是给我,我还泪未干,扯着干涩的笑,抓一把雪掷你,然后跑开着说:来世嫁我。
我不听你在身后重重答我的你不配。我要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我要你清清楚楚的明白,不管你这奇怪的回答来自何处,而我要说,生活可以讲条件,婚姻亦可以讲条件,但爱情没有,绝对没有。我要说,我请求你的那一世不是纯粹的恩,你不可以拒绝。
雪是冬天的蝴蝶,我只做你今晚的退去人潮的道路上的翩跹蝶,舞过一眼灯,一重景。
当灯光褪色成一星昏暗时,晨曦正悄悄随雾而来。雪撒晶莹,在这漫天铺设的洁白地毯上,我和你竟是无烛执更明,不知不觉。
太阳升,街市灯已灭。车声隆隆,当作别你再次启程,蓦然回首,我是在静静的沐浴我人生华灯初上的照耀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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