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初夏的一个日子,他早早地来到阳台上,伺弄了一番他那可爱的花卉后,一抬头,愣住了对面一幢楼高他三层的阳台。
那个阳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道风景。这道风景就是一位姑娘。他看见她傍依栏杆,手撑栏面,双脚微微踮起。脸颊透出的是那种惹人快乐的粉红,秀发呢?上面洋溢着旭日的霞光,正开心地迎接晨风的梳抚哩。
第二天早晨,他又发现了那位姑娘。同样的位子,同样的姿势,同样的人见人爱的神色。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他不得不移开欣赏的心思,开始考虑那姑娘到底在干嘛?很明显,那姑娘是在观赏他的花卉。由于角度的问题,姑娘的视线受到影响,她只好踮起脚,以寻求最佳观赏视角。但这样一来,她自身便生成了一种生机勃勃、含苞待放的状态。
他有学问,但应该不属于知识分子;他有体力,但却不是体力劳动者。他属于什么呢?他不过是公司的一个中层管理人员,套用现今人们的一句说词,一介“白领”而已。要不了几年,他就将进入“不惑”之列,然而“不惑”了又知道什么呢?打拼了这么多年,他知道的就是,他还是单身!社会上传来传去的是关于“剩女”的话题,咋就不知道还有“剩男”呢?他烦恼、苦闷、焦躁,过后便想,“剩男”怎的就不是好事呢?俗语还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哩!于是,他把全部的情感深深埋藏起来,一心一意伺弄着他那可爱的花卉。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他每天清早一到阳台上为花卉浇水,或施肥、除虫、剪枝、整形,他总会看见那位姑娘。他的花卉有人欣赏,而且是一位姑娘,那么执着,专注,那么懂得美,懂得欣赏。他没办法不感动,忙碌的时候,尽管额头沁出汗珠,心里却涌出一股甜丝丝的味道,他的眼晴便熠熠生辉,手指也灵巧了,腿脚也矫健了,他通身表现出一种小伙子般的精神。
他更加细心地照料着他那些好看的花卉。为了那姑娘不再踮起身子,他寻思出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把他的花盆搬至阳台的栏杆上;为了让那姑娘隔天有一个新感觉,他每天都会更换花样,今天是白兰花,明天就摆上麻叶海棠。鹅黄黄的是香水月季,花瓣缀成一片一片的是夏鹃,潇洒玲珑的是雀梅,蝶舞翩跹的是三色堇,更有那秀丽乖巧的小叶迎春。他觉得那姑娘应该天天有惊喜。
有一天,他不经意间朝那姑娘一端详,发现她在微笑。他的心就不安分地咚咚直跳,脸上仿佛爬行着那种尘封已久的渴望。后来的日子他感觉是彻底变了样子。他把自己的“蜗居”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他到商店鬼使神差般地买了几张关于“情爱”的专辑,优美的动听的“情爱”歌曲在他的“蜗居”回荡,他全身心享受了那种前所未有的愉悦和快乐。
冬天来了,天气变得越来越冰冷。入夜,他要把有些花卉搬进屋里,因为屋里有炉子,有门窗,有棉被,可以抵挡风寒,保护花卉。清早,他照样要把花卉搬至阳台。可是,有那么一个清早,他把那盆他取名叫“豆蔻年华”的月季搬到栏杆上后,一仰首,却没有看见对面阳台上的那位姑娘。他痴痴地等候着,许久许久也不见她露面。他于是第一次上班迟到了十分钟。
第二天,第三天,他仍然不见那姑娘的倩影,他照样一盆又一盆地换着花样期待她的出现。
他的“蜗居”又开始凌乱不整了,他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那种比孤独要痛苦得多的怅惘再次侵占了他的身心。“情爱”专辑蒙上了尘土,可爱的花卉也已经凋零落寞。她怎么哪?咋就忍心把他弄得撕心裂肺的痛!
外面的风很凛冽。他无精打采地把那些花全部搬进屋里,占了大半个屋场。
屋外飘起了雪花,屋里的花卉却失尽了颜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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